这就是复仇的滋味?
可神母说的不对,他并不快乐。
支撑了他多年的柱子裂开了巨大的缝隙,穹顶摇摇欲坠,在面前红着眼眶的泪水里和那一声声哀求的撞击下即将轰然倾倒。
高€€昀终于忍受不住了,他用还绑在一起的手努力撑起自己,让自己坐起来。残存的最后一星点理智告诉他,他快要输了,他不能在他面前做那样的事,更不能等自己变成魔鬼再伤害他。
他跌跌撞撞地起身,不小心撞到他身上,这时秦修宁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要走。
“你去哪?”
高€€昀被烧得喉咙干哑,嗓子里仿佛灌满了沙砾,一开口就血淋淋的疼,“我去找怀安。”
“不行!你不能去!”
高€€昀顾不得那么多,他已经感知到他的体内那个沉睡的巨大力量苏醒了,要将他吞噬。他用肩撞开他。“怀安会帮我。”
怀安可以把他打晕,至少不会再这么难受了。
“所以,这些年,就是他一直在帮你泻火对吗?”
压制不住地怒火终于令秦修宁投降,不再做高高在上的那个看客。
他从身后狠狠把人钳在怀里,把人掰转过来,掐住他的脖子。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你。”
恶寒和杀机令高€€昀应激地眼前一瞬昏黑,黑色从四周围拢他的琥珀瞳仁,就在完全被吞没前,高€€昀自救式地仰头吻住了秦修宁的唇。
突如其来的吻令秦修宁心惊,他瞠目地看着他瞳仁里的黑色潮水静止了一瞬,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他回应并加深了这个吻。
高€€昀像获得了氧气的鱼,吻得急切又毫无章法,好似即将溺死的人拼命地抓住这一根稻草。
但是不够。
远远不够。
他吻得愈发粗蛮,不知是谁的唇先被咬破,血腥味瞬间在他二人的口中蔓延开。
秦修宁也要被这莽撞又激烈的吻冲溃,两人像两只蒙昧的兽互相撕咬又互相纠缠着难以分开。
他一步步后退着将他重新压回榻上,一只手将他紧缚的双手死死按在枕上,不让他再乱动,另一只手朝下。
他无法再思考,仅凭着意志在和自己抗争着。
终于,那几欲裂开的掌纹触到了如心脏般鼓鼓跳动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发晚了,因为被秒锁...
第87章你动了真情?
“唔......”
滚烫的身子在他的动作下变得温润柔软,一点点月光穿过阴云透了出来,盛了月光水泠泠的唇,时而紧咬,时而微微张合,发出令秦修宁头皮发麻的唔哝声。
他干脆闭上眼,别过头,躲开那截不断仰起的灼目白玉,可怀里的火炉散发出阵阵焦烘烘的热气,萦着龙涎香的独特香味死死缠着他,从他脊背散向全身,前胸后背地来回炙烤着他。
手心的痛像锥子在刺扎,提醒着他这场所谓报复的失败结局,这是对他的惩罚,更是对他自以为是的羞辱。
高€€昀身体每一处细微变化、他的每一丝呼吸都牵动着他已经濒临崩盘的神经。就在他要向欲念投降的前一瞬,怀里越来越紧绷的身体忽然一松,双手在他的颈背上抓出了两道长长的红痕。
那双红嫣嫣、水€€€€的眼晴、喘着粗气高高弓起的身子和绷紧的白玉足尖……
秦修宁后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偏殿的。他胡乱摸出丹药一把吞下,踉跄来到殿外廊下,盯着天上的风云变幻枯坐了一夜。
两个宫人吃了御医熬的药,浑浑噩噩睡了一整天,饥肠辘辘地从榻上爬起来,脚底下像踩着棉花一样,寒森森的青荇宫里仿佛鬼影憧憧。
可饥饿实在难耐,就算现在外面真有鬼,他们也得出去自己找吃的。
两个人小碎步子贴着墙,提着灯,朝厨房偷偷摸摸过去,心里紧张地七上八下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看到恶鬼就追在他们身后。
途经西暖阁,两人放缓了脚步,互相使了个眼色。
听闻御前侍卫金羽卫左领有千里耳,在睡榻上就能听到柴房里的老鼠偷吃米,于是两人屏住呼吸,弯身踮脚一步步挪动。
突然,哐啷一声,惊得两人差点尿了裤子。这半夜黑黢黢的,应该都睡下了才对,怎么会有刀剑之声?难道是江大人还在半夜摸黑练功不成?
江浔之可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刻苦,而是因为一腔苦水搅和上三丈怒火无处可发,将手里的剑狠狠掷出,钉在绑王怀安身边的柱子上。
“你是打定主意跟我耗一晚上是吧?”
三个时辰过去了,任他怎么威胁逼迫,王怀安一言不发,活像个人偶。
江浔之与身俱来的三分文雅和多年磨练出来的七分耐性被他这一招老僧入定磨得一夜归零。
可偏偏他确实不能拿他怎样。他是皇上的暗卫,别说自己不一定打得过,就算真打得过,他也不敢伤他一根毛发。
他又气又恼地朝他走过去,拨开他额前一贯遮挡着的碎发,用手挡住了他眼睛以下的部分。
果然,是那面具后双闪着细碎星芒的眼睛,那是一双他只见过几次但绝不会记错的眼睛。
“这么说你就是乌羽卫右领乌尔蟾?”
飞来的剑入木三分,擦着颊边钉进王怀安鬓边时发出铮铮颤动,震得他耳朵现在还在发麻。
他咬紧嘴唇,认真贯彻他进门前一刻想到的那个好主意,就是不管江浔之怎么打骂,他都绝对不还手。当然,也绝不开口。
“好好。”江浔之浑身一击毙命的绝杀本领偏偏此刻毫无下手之处,像是一口咬上了王八壳,无从下嘴。
看那一副誓死不从的表情,他都被气笑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得点起了灯。
他这一点灯,不仅令不适应亮光的王怀安倏地闭上了眼,也令外面那两个饿鬼吓得以为是被江大人发现了,拎着裤脚又逃回了去。
江浔之一步步靠近王怀安,将灯高高拎起贴上那张脸。
乌羽般的睫毛感觉到热源后感知到了危险微微抖动,但仍不肯睁开。
“乌大人能得陛下青睐,看来不仅是靠这一身本领,这张脸、这身子也献出了几分功劳吧?”江浔之话中的玩味之意令王怀安起了一身冷意。
江浔之猛然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他仰起头来,王怀安紧紧闭着眼睛但是却能感觉到那种危险气息就喷在自己脸上。其实他想逃脱这条绳子、这间屋子、甚至这个手掌完全不难。
只是,他舍不得。
贪恋一个人太久,那些私心杂念在日日夜夜的肖想里研磨成了毒粉,终成魔障深入骨髓化作了血液里的妄念,让他此刻甘心情愿地将自己陷落于危险之中,任由他讥讽,任由他折磨。
“都说眼睛不会骗人,乌大人不敢睁眼就是怕这双眼睛出卖你吧?你替陛下审人的时候,都是用什么让对方吐出真言的?我来猜一猜。”
江浔之不能伤他,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他又向前欺身一步,几乎完全贴在了王怀安的身上。“不如,就从第一个问题开始,乌大人是真公公吗?”
话音未落,王怀安就猛然睁开了眼,但已经来不及江浔之的手按在了他那处!
王怀安想不到看上去明明儒雅的人,居然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他的脸蓦地烧透,瞳孔里却迸射两道出冰冷寒光。他看到江浔之的脸上也闪过了惊愕。
他没有被净身?!那是怎么躲过司礼监的审查的?
“看着我!第二个问题,那天牢里给我送水的就是乌大人吧?”
王怀安又要闭上眼,可是江浔之忽然手上用了几分力,王怀安痛得瞪大了眼睛。
“唔,看来就是了。”
“那第三个问题,当年跟我较量的那个蒙面人如果就是你的话,你是用了什么‘卑劣’手段将武功一夜之间精进数倍的?”
王怀安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这才是王怀安装哑巴最不敢面对的问题。尽管他已经竭力在克制,但还是被敏锐的江大人感觉到了。
江浔之将身子压上去,贴着他的耳边声音冷得刺骨,“你明明知道,乌羽卫是我脱身最好的办法,也是我最想得到的东西。”
不安的回忆涌上来,王怀安闭上眼睛就回到了七年前,就在他们眼看要回到汴京前,他们被一帮流寇围住,他和高€€昀互换了衣服引开敌人,江浔之从山后绕道送高€€昀入京,但是他却落入了敌人的圈套。
因为那明显不是什么真的流寇,而是训练有素的二皇子的亲兵。
他孤立无援,受了重伤,险些被丢进那口漆黑的大锅里。就在他万念俱灰千钧一发之际,江浔之居然如天降神兵及时赶回来救了他。
当看见马背上劈开黑暗冲进火光的那个人,他的心从未有过的停驻了。
那是一束金色的光芒,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当江浔之弯身向他伸出手,露出翩然一笑的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寺庙屋檐下挂着的阵阵铃铎清音,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佛家说的灵魂出窍的声音。
从那之后,他们经常会在一起切磋武功,从最开始的互相看不顺眼变成了朋友。
但随着阎良弼的势力越来越大,江浔之这颗他一直暗藏的杀手锏终于不再藏着,一夜间人们都知道了江浔之原来是阎良弼的干儿子。
王怀安更没想到自己被隐瞒了这么久,一气之下要和他决裂,但他被堵到了一座破庙里,江浔之第一次向这世间另一个人诉说了自己的苦楚。
“是阎良弼找医圣救了我的疯娘,还给我银子,让人教我武功,让尚且年幼的我可以一直在他府上陪我娘度过最后的日子。我知道我在与虎谋皮,助桀为虐,但我没有办法。
“现在他把我放在了明面上,其实就是要舍弃我了,因为我作为他养的一柄剑,却违抗了他的命令,我没将皇上在路上处理掉,也没杀掉你。”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去做乌羽卫。”
“你疯了?那是死士,而且只有阉人才能做!”
“我目睹过我爹娘的痛苦,恩爱又怎如何,一旦人没了还得累另一个人跟着活不下去,还不如孑身一人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那你也不能去!”
“为何?乌羽卫虽是暗卫,也总比给阎良弼那样的人当傀儡强,否则我愧对我战死沙场的爹和江家列祖列宗!”
“做金羽卫不行吗?不也是一样?”
“不一样,阎良弼不会放过我的,只有隐藏在暗处的乌羽卫才能我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让他不敢杀我。而且,金羽卫有什么意思,天天像木头人一样杵在大殿两侧,想个金黄闪闪的吉祥物,一身武功全无用武之处。”
见他语气坚定,王怀安暗暗咬牙,吐出几个字:“那好,我帮你。”
可没想到最后江浔之输给了一个蒙面人。而王怀安从那以后便以贴身伺候皇上为由,几乎见不到人了。
江浔之见他神色惘然,轻笑了一声放开了他,“其实皇上说得没错,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已经放下了,助皇上除掉阎良弼我一样活得好好的。但我好奇的是,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王怀安如雷心跳煞停,似琴弦铮然崩裂,他眼睛干涩嘴唇失色,浑身发麻,他预感自己藏着的秘密就要掩不住了。
江浔之果然很厉害,三个问题,个个都直击他命脉。他一直都知道,江浔之才是更适合做这个位置的人,是他鸠占鹊巢多年。
忽然,头顶传来一声干笑,“看来是真的。你动了真情.....”
王怀安闻言恨不能自绝气脉于当下,闭上眼睛像等侩子手落下那最后一刀。
“对皇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