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酒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他好像有点懂了。
是不是就像他今天明明很想阿勒西奥留下来,抱着他一起睡觉,却不好意思说出口,装出恶声恶气的样子,让军雌走开。
这是不是意味着,忽然之间变得很奇怪的,其实不仅仅只有他一只虫。阿勒西奥也不过是看起来不为所动,实际上,对方早就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变得和他一样奇怪了?
意识到这一点,唐酒顿时又雀跃起来。
好耶。
我赢啦!
小雄虫脸上的笑容盖都盖不住,阿勒西奥便低着头,看着他笑。等唐酒笑够了,他这才理了理对方的斗篷衣领,又念了一声他的名字:“糖糖。”
唐酒的耳尖无意识地动了动。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军雌对他的称呼,竟从原本生疏的“阁下”,变成了仅有他的亲虫才会低声呼唤的、最亲昵的“糖糖”。这个发现让他稍微有些不自在,语气不自觉就有些凶巴巴:
“干嘛?”
话音刚落,唐酒便有些懊悔。但他转念一想,阿勒西奥已经满盘皆输啦!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对他生气呢?于是一扫心中的不安,反倒扬起了下巴,理直气壮地盯着军雌瞧。
阿勒西奥看得好笑。
心里却很清楚,别看唐酒眼下答应得欢快,不带丝毫犹豫,实际上,真让对方学会坦率地向他表达出自身的需求,而不是在言行举止上绕弯子,其实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原本的他对此心知肚明,也很乐意陪对方一起绕弯子。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同样嘴角带笑的雄虫,阿勒西奥终究不想对方因为与生俱来的谋略天赋,在这种不必要的地方犹豫内耗。他喜欢的雄虫,本就应该在他的庇护下,得以神采奕奕地活。
一想到对方极有可能因为说不出口,自己一只虫生闷气,阿勒西奥便无端有些不快。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认识的唐酒,就该一辈子骄纵傲慢,理所当然,狡黠又明媚接受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全部。
阿勒西奥低下头,用自己的下巴,磨蹭小雄虫的发丝。
这个动作让唐酒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他忍住微颤的指尖,本能地想要逃避这样过分亲呢的举动,却出于雄虫对于“安全”一词的判断,下意识就往雌虫怀里的更深处钻进。
没毛病。
最安全的地方,理当是自家雌君的怀抱。
唐酒却对此接受无能。
搞什么呢?
他这才刚成功驯服阿勒西奥,正是应该以主虫的身份,严肃着一张脸,在对方面前立威的时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不知检点?这不是摆明了在对方跟前露怯吗?
唐酒觉得不行。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命令对方将他放开。
却感知到年长的军雌明显地收拢了怀抱,不仅如此,伴随着阿勒西奥开口说话,属于雌虫的呼吸声几乎贴着他额头扑面而来,唐酒甚至能够明显感觉,他的脸颊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因而听清的,沉稳又有力的心跳。
“我知道,像你,像我们这样的高等虫族,大多都已经习惯了迂回表达,通过算计与掠夺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要我们像普通虫族一样,将自己的欲望诉诸于口,理直气壮地向另一只虫索求,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是没有关系。”
阿勒西奥:“在你习惯通过直白的表达向我索取之前,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猜测你的心意,你不需要对我用上任何谋略或心计,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会主动把你喜欢的所有,都送到你的面前。”
说到这里,年长的军雌稍稍一顿,面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神情。
“你也知道,我毕竟比你大很多,在某些方面,我的思维不一定能够跟得上你的思维,我也会出错,弄错你真正想要的东西,这个时候,能不能请你原谅我,也尽可能直接地,纠正我的错误呢?”
唐酒怔住了。
军雌的话却并没有到此结束。
阿勒西奥低下头,不自觉地又蹭了蹭雄虫漂亮的金发。
“当然,我也知道,这对你而言也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不要紧,我可以慢慢等,也很乐意做我们之间最先做到能够直接坦荡表达的那一个,比如说现在€€€€”
阿勒西奥笑了一下,轻声道:“我不想回去了,今天晚上,我想抱着你一起睡,可以吗?”
不等唐酒回应。
阿勒西奥补充:“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如果目前的你也更习惯交换的话,你也可以提出你的交换条件,什么条件都没有关系,就像我刚才说的,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又自然,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唐酒却懵懂地睁大了眼€€€€
这不正是他今天苦恼了一天,想要阿勒西奥照做,却始终没能想出合适的手段付出行动的“要求”吗?
对方怎么知道他想要这个的?
小雄虫眨巴了下眼睛,一时竟有种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的感觉。
就像是一只预备偷吃的小狐狸。
原本花费了大量时间与精力,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将美味的食物收入囊中,偏偏就在他以为自己几乎只能放弃的时候,这美味的食物忽而从天而降,大堆大堆的塞了他满怀。
始作俑者却告诉他:只要他想,只要他一句话,以后类似的食物要多少有多少。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小雄虫懵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要回话:“这可是你说的哦。”
他强调:“是你想抱着我睡觉,不是我想的。”
阿勒西奥差点没被又甜又可爱的小雄虫逗得笑出声。
都说越没有什么,越喜欢强调什么,唐酒这么说,岂不是意味着,对方其实也想要他陪着一起入眠?
这还真是……
对方怎么就能够这么甜呢?
看着欲盖弥彰的小雄虫,阿勒西奥真有种心都要化了的感觉。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忽然有点嫉妒维斯卡斯€€弗莱明,大家都是同龄虫,怎么对方就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小雄虫?
不仅如此,对方还作为雌父,见证了成长的每一面。
想到这里,阿勒西奥不免又有些遗憾。
如果他也有机会见到小时候的唐酒就好了。
即便他能躲过精神暴动的危机,有机会与唐酒诞下可爱的雄虫幼崽,可在偏心眼的军雌看来,自家的雄虫幼崽再可爱,那也是比不过自家的雄主的,如此一来,他岂不是永远都被维斯卡斯€€弗莱明压了一头?
啧。
有点不爽。
他心中郁闷,面上却是毫不犹豫,顺着唐酒的杆子就往上爬:“没错,是我想抱你睡觉。”
他征询道:“可以吗?”
唐酒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阿勒西奥。
正如同半年前,他们一个在乌拉诺斯,一个在军雌本部,隔着视频通话遥遥相对的那一天,他理直气壮地要求补偿,阿勒西奥便也温顺又臣服地低头,不假思索地说好。
作为高贵且稀有的高塔雄虫,他本就值得这世上一切最好的。
然而此时此刻,当眼前曾一度与他互有胜负的军雌,真正放下了自己的身段,温顺又臣服地低下头颅,认真又虔诚地请求他,能否抱着他一起,度过这个本不算愉快的夜晚时,唐酒却反倒不自在起来。
不是。
阿勒西奥怎么可以这么孟浪?他他他……他到底是怎么好意思把这种话直接说出口的?
这不是犯规吗?!
唐酒咬了咬唇角,只觉得那种不受控制的奇怪感觉,似乎又出来了。
啊啊啊啊!
好烦!
都怪阿勒西奥!他怎么变得比之前还要奇怪啦QAQ
明明率先答应了一起睡觉的承诺,小雄虫却耳根微红,像是反悔了一般,一溜烟地钻出了军雌的怀抱,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似的,就往自己的居所里跑去!
阿勒西奥:“扑哧。”
眼见着小雄虫干脆利落地表演了一个“原地消失术”,感受着怀里犹然留有的温度,阿勒西奥反倒有种一颗心都被填满的感觉。
这是在……害羞?
他到底是哪里遇到的,这么可爱的大宝贝啊?
哦,好像是大宝贝主动送上门的。
这恐怕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吧……阿勒西奥一边莞尔,一边想。
这么想着,军雌本虫却干脆地走向了紧闭的大门€€€€既然已经答应了唐酒,会按照对方真实的要求行事,而对方又确确实实想和他一起睡觉,那么他当然要体贴地满足小雄虫的要求啊。
至于因此达成的、无意中逗弄小雄虫的效果。
咳。
他发誓,这些都是巧合,绝对不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唐酒可爱到爆,所以有意为之,绝对不是!
这晚的最后。
在军雌的努力劝(忽)哄(悠)下,小玫瑰最终还是犹犹豫豫地打开了门,享受了一个有温度的夜晚。
不得不说,有雌虫暖床,和一只虫睡觉的感受,的确不太一样。
起码唐酒就是在最初的别扭过后,主动钻进了军雌的怀中,心满意足的,一觉睡到了天亮。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八点。
感觉到被子里一大热源的离开,小雄虫迷茫地睁开眼,因睡眠而氤氲着水雾的眼睛懵懂地看向不远处,正对着全身镜穿戴军服,似乎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的阿勒西奥。
这个时候的唐酒,其实并没有完全清醒,也不是刻意盯着军雌在看,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失去热源的不舍,本能地因此产生了一些不开心的小情绪,这才无精打采地望着雌虫。
谁能想到,偏偏就是这一眼,坏了事。
唐酒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边的阿勒西奥看着小雄虫隐含不舍(?)的目光,却是第一时间想起自己会猜测雄虫的想法,进而主动满足对方一切需求的承诺,当即毫不犹豫地一弯腰,连被子带小雄虫一起卷了起来。
唐酒有点懵地看着他。
阿勒西奥却当他是在默认。
唐酒之前为什么不盯着他,偏偏挑着他要上班的时候,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帝国元帅脑袋一转,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答案:显然,唐酒这是舍不得他,不想他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