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漫天的雪花还要森冷的寒意犹如毒蛇般裹住了他的身体,这一刻,基因里就没有畏寒这一本能的高等军雌,无法抑制地打了个寒颤,亚伦惨白着一张脸,失声道:
“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等阿勒西奥回答,亚伦便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道:“议院和军部你能凭借武力解决,那么圣地呢?高塔呢?倘若追随你的军雌知道,是你害得他们这辈子都再也没有了亲近阁下们的机会,你就不怕他们反过来背叛你吗?”
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亚伦大将端的是大义凛然。
阿勒西奥却有些走神。
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话。
脑海里却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更早之前,唐酒从噩梦中惊醒,气冲冲地控诉他在梦境里擅自死掉,以至于梦中的塔里克继承了他的一切,将帝国的半壁江山都献给林意的那个夜晚。
想起雄虫嘟囔抱怨时的可爱。
也想起对方收敛得极快,却仍是叫他捕捉到的,隐晦的忧虑与恐惧。
唐酒究竟是在担忧什么?害怕什么?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对本该于他而言不值一提的林意耿耿于怀?
阿勒西奥不知道。
但他记住了唐酒随口提到过的,梦中的塔里克继承了他的全部,并将帝国的半壁江山,都献给林意的话。
阿勒西奥觉得不行。
倘若林意这样的雄虫,都能在梦境之中,得到帝国的半壁江山,如他家小玫瑰这般独一无二的雄虫,理应得到更多、更好的才对。
半个帝国怎么够呢?阿勒西奥想。
真要送礼物给小玫瑰,就应该送他霜萤星的冰晶花,谷明星的赤朱果,为这朵最漂亮、也最娇贵的玫瑰花,献上全宇宙最广袤的土地,和完整的、未来还会经他之手,无限向外扩张的帝国版图!
但这还不够。
出征之前。
他对唐酒说,弗莱明口中的“小考验”,指的是帝国全部的高等特权家族,针对弗莱明和克莱因的围剿。
这话说得是,但也不是。
作为唐酒的亲生雌父,维斯卡斯€€弗莱明要考验的,是他作为唐酒的未来雌君,应对危机的能力吗?
不!
维斯卡斯分明是在通过这次的事件,隔空质问他:你究竟能为唐酒做到什么地步?你凭什么认为,作为死对头,我会将自家视若珍宝的雄子,轻易交到你的手上?
想要唐酒?
可以。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既要阿勒西奥以一己之力,解决本次的危机,又要求他在解决这次危机的过程中,展现他对唐酒的在意与忠诚,好让他们能够放心的将小雄虫交到他的手上。
这样的要求不可谓不苛刻。
阿勒西奥却完全能够理解维斯卡斯的顾虑。
他当然是爱唐酒的。
他甚至可以身体力行地去证明,他心甘情愿为了唐酒,做他所能够做到的任何事。
可是以后呢?
未来呢?
阿勒西奥并非浮夸之虫,他生性理智清醒,即便再喜欢唐酒,也不会为了讨对方的欢心,做出“永远爱你”之类的虚伪承诺。说到底,未来是未来,当下是当下,谁也不敢保证,当热恋的情潮褪去,未来的他们会在局势与命运的推动之下,走向哪个方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亚伦的话。
€€€€“倘若追随你的军雌知道,是你害得他们这辈子都再也没有了亲近阁下们的机会,你就不怕他们反过来背叛你吗?”
是了。
就是这个。
明明是堪称威胁般的话语,帝国元帅却如获至宝,反倒在松口气的同时,露出一个愉快的微笑。
作为军雌的共主,没有虫会比阿勒西奥更明白,想要敲开圣地堵在军雌们面前的大门,有多么的艰辛和闷苦。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阿勒西奥忽然就有了答案。
如何在这张由维斯卡斯€€弗莱明亲自书写的试卷上,做出能够让对方挑不出错的回答?
很简单。
只要在拿下整个帝国,将他的权力和荣耀与唐酒共享的同时,将唯一能够伤害他的致命匕首,递交到唐酒手上就好。
诚如亚伦所说。
雌虫的暴力能攻陷议院和军部的大门,却无法永远征服警惕、抗拒雌虫的高塔。圣地和高塔的构成,雌虫与雄虫的思维差异决定了高塔的掌权者是,也只能是一位雄虫。
更确切的说,是只能是唐酒。
只有唐酒手握整个圣地与高塔€€€€这柄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轻易拿捏他命脉的武器,唐礼、维斯卡斯,乃至阿勒西奥自己,才能真正地放心自己和唐酒在一起。
有这样的武器在,即使未来的他性情大变,不再像当下这般珍爱对方,也绝无可能伤害唐酒分毫。甚至哪怕是在他身死之后,新的雌虫上位,凭借高塔之主的身份,新上位的高等特权雌虫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唐酒捧起来,不敢对小玫瑰有丝毫冒昧。
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告诉亚伦这种将死之虫了。
阿勒西奥只是轻笑。
“以前的我孤身一虫,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可谁让现在的我,也成为了有作为高塔阁下的雄主作为后盾的雌虫呢?”
没错。
在阿勒西奥看来,他送给唐酒的匕首,既是这世上唯一能够伤害到他的武器,也是他与他之间的,独一无二的联系。
对内,他们以雌君与雄主的关系互相依赖,也互相依靠。
对外,他们也将以军雌与高塔雄虫的身份,相互掣肘。
念及此,阿勒西奥不觉莞尔。
这样的平衡,难道不也是相对平衡吗?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帝国元帅满意地点点头,愉快地对手下的军雌吩咐道:“可以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直接把他们全都处理掉吧,不要留活口。”
简单的一句话,便决定了在场所有高等军雌的命运。
“是,元帅!”
伴随着阿勒西奥一声令下,全场军雌都迅速行动了起来,不过十分钟时间,剩下的高等军雌便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就连他们的尸体,也被满天满地的雪花轻飘飘埋葬。
一场本该爆发剧烈冲突的战争,就此结束。
支部军雌们站回原位,正乖巧地等待着自家元帅的下一道命令呢,忽然就有一位支部军雌惊呼出声:“等等!你们快看星网!上面说,唐酒阁下因蓄意伤害准S级的林意阁下,已被圣地扣押,明天上午八点就会被送往高塔审判,这是怎么回事?!”
战场前线本不该如此喧哗,在场的支部将领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呵斥制止对方,就被军雌话中透露的信息镇住了。
唐酒阁下伤害林意阁下?
还因为被圣地扣押,明天就要被送去高塔审判?
军雌们神情一变,本能地看向不远处的帝国元帅。
阿勒西奥也看到了对方话中提到的新闻。
目光从星网上辱骂唐酒,表示对方不配为他雄主的种种言论上一闪而过,阿勒西奥蹙了蹙眉,正思考着该如何为自家小玫瑰找回场子,就听到支部军雌之中,有虫大着胆子,脱口道:
“高塔也太过分了吧!”
阿勒西奥意外地挑了挑眉,抬头向发话的支部军雌看去。
后者得到了他的注视,神情稍显紧张,态度却更加郑重,语气里反倒透露出些许不赞同的意味,紧张兮兮地问他:“克莱因元帅,您不会真的相信了高塔的鬼话吧?”
莫名就被手底下的军雌倒打一耙,指责不信任自家雄主的阿勒西奥:……
算了。
他和白痴计较什么?
阿勒西奥嘴角抽了抽,却也因此提起了聊天的兴致。
他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支部军雌却因为他的反问,还真以为他相信了星网上的话,当下耿直道:“可是唐酒阁下真的很好啊。”
他尝试举例:“我记得上次元帅追求唐酒阁下的技巧,不就是经唐酒阁下在圣地传开的吗?还有唐酒阁下几次去军部看你,元帅你是不知道,好多阁下就是看你和唐酒阁下感情好,这才消除了对军雌的偏见,就连我们之中,也有虫因此得到低等阁下的约会机会。”
军雌这话一出,便得到了在场军雌的一致赞同。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别看唐酒阁下对我们冷冰冰的,好像瞧不起低等军雌,其实唐酒阁下对元帅您以外的雌虫都是这样。再说了,虽然唐酒阁下不是有心的,但我们这些军雌因为他而得到了与阁下们接触的机会,也是事实啊。”
支部军雌们是真的挺喜欢唐酒的。
在高等特权虫族们看来,支部军雌们大多傻乎乎的,缺乏一颗能够看清局势,做出种种理智判断的脑子。
可实际上呢?
不可否认,论大局观,支部军雌的确不如从小耳濡目染的高等雌虫,但这并不代表支部军雌就是容易被糊弄的笨蛋。
恰好相反。
支部军雌其实自有他们的聪慧与敏锐,只是这种聪明更像是大智若愚,是一种小虫物独有的势利和现实。
他们之中或许同样有虫喜欢林意。
但这种喜欢,和喜欢某种食物,某种乐子,某个雄虫偶像,没有任何区别。
要他们单纯地、浅薄地喜欢林意,可以;要他们实实在在地为林意做些什么,呃……不好意思,你谁啊?
他们会因为林意的温柔而短暂的愉快,却不会因为这份虚浮的温柔,为林意做任何事€€€€说到底,林意给予他们的,也只是一种貌似和其他雄虫截然不同的态度而已,实际上,林意真的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吗?
没有。
在支部军雌们看来,看待一只虫,真正的做法不是看对方说了什么,而是做了什么。
也许唐酒并非有意为之。
可从结果上来看,支部军雌的的确确因此而受益,得到了从未想过的,实实在在的好处。
再加上对方本来就是他们元帅的雄主,那他们作为克莱因元帅手下的军雌,同样毫不犹豫地向着唐酒,有问题吗?
没问题啊!
几乎是几句话的时间,军雌们便在你一言我一语中达成了共鸣,得出了同样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