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不太聪明的脑子完全没想到，坐在练习室的镜子下面看视频，屏幕上的内容全映在镜子里，我坐在那儿看了十几分钟沐夏的视频，李沐就站那儿看了十几分钟我，也难怪他会露出一脸吃屎的表情。
这时候顶端突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不用点开我就知道是照影发来的，自从重新加上微信，他有事没事就来骚扰我。昨天大半夜给我转了个营销号视频链接，标题叫：《偷偷》吻戏cut持更中，照影的吻技太牛了吧！我很无语地回了他一排句号。
点开对话框，这次发来的是语音，我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按了外放，还调高了音量，于是我听到了一段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渣男气泡音：“花老师，你看到今天新放出来的花絮了吗？就是我们拍的第一场，我壁咚……”
当然，不止是我听见了，在场的亲朋好友都听见了，邹一阳甚至关掉了音响，气氛尴尬得快冻结了。我手忙脚乱地把语音掐断，打过去几个字：“大哥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搁这儿叫春呢”
他马上回复了，还是一段语音，鉴于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恢复正常，所以选择了语音转文字：“好的哦花老师。明天要一起拍杂志，终于能见面了！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
我翻了个白眼，回他：“没有，没空。”
他发了个可怜巴巴的小猫，说：“你在忙什么啊”
我噼里啪啦扣字：“新单曲，练舞。”
他又发了段语言：“可是我没事情做诶！每天就光想你了。”
我回了一大排句号之后深吸一口气，也发了段语言过去：“找个电子厂上班吧你。”
照影又发来语音：“啊，我有在上学啊，哥哥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正犹豫要怎么回，就听到李沐的声音：“接着练，休息休得没完没了了。”好凶。他最近脾气好像变差了，总是莫名其妙生气。
练舞练到晚上十一点，结束的时候，许之铭叫我陪他去一趟便利店，我说好，李沐和邹一阳先回宿舍了。
跳舞出了一身汗，夜风一吹冷飕飕的，我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顶上，戴上了帽子，只留了俩眼睛在外头。我想他大概是有话和我说，但是他不主动开口，我也不打算问。
便利店离公司不远，一会儿就到了。许之铭拿了牙刷和剃须泡沫，结账的时候问我要不要吃关东煮。我摇了摇头，马上要回归了，胖了会被队友粉截成表情包世世代代永流传，这一口下去，我是快乐了，却会害我的粉丝在队友粉面前长长久久抬不起头，这很不道德，没有职业操守。
最后我拿了一瓶热的脱脂牛奶，一边暖手一边喝。我认识许之铭也挺久了，比我认识李沐晚一点吧，队里除了李沐，我和他的关系应该算是最好的。
我俩肩并肩慢悠悠地往宿舍走，他踌躇了半天，终于开口：“啊，小花……€€，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你想说什么啊？这样搞得我好紧张。”我暖烘烘地呼噜了一口牛奶，偏过头看他。
许之铭又在那儿唉声叹气了一会儿，说：“就是你和沐哥啊，你俩……”
“对不起。”遇事先道歉准没错，“因为我们让大家不自在了，对不起。”
“我去，你道什么歉啊，我又不是这个意思！”许之铭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啊，我就觉得吧，你和李沐闹成现在这样，挺可惜的，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也还好吧，我俩就是、就是没以前那么亲了，倒也没……”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那你俩以前好得能穿一条裤衩，这对比太强烈了好吗？”许之铭看起来有些烦躁，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好烦啊，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两个大男人？啊！到底为什么啊？你告诉哥，哥给你俩调解调解？”
“我俩没事，就是……怎么说呢，”我想了想，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看那棵树，它从中间分了两根树枝，它们朝着各自的方向生长了，以后也只会离得越来越远，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你这例子就举得不对好吗？人能和树一样吗？”许之铭絮絮叨叨，“树长不到一起，可是人闹矛盾了能和好啊！情侣分手了能复合，夫妻离婚了还能复婚呢……”
我把牛奶咕咚咕咚喝完，瞄准路边的垃圾桶，一抬手把牛奶瓶丢进桶里。随着咚的一声闷响，一瞬间那些烦恼都好像烟消云散了。哈！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那个让我和李沐分离成两根树杈的原因，从来就不在我。可是我并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这只是我和李沐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第4章
今天晚上要和照影拍双人杂志，约好七点半到摄影棚。我在公司练舞练到六点多，一身臭汗，回宿舍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临出门碰上吴奇，他堵着门又阴阳怪气我：“小花儿又要出去工作了，看来今天又能上热搜啦，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呗。”
我对于在家抠脚而心理失衡的同事一向是比较宽容的，我回他：“可以呀，等你什么时候有工作了吧，反正也不着急。”
他又被我气个半死。
我还没习惯自己公司顶流的身份，专车已经在楼下恭候，一上车宇哥就对我嘘寒问暖，这让我受宠若惊。忙活了一天，总算有空玩会儿手机，一打开微信就看到照影发来的消息。
一条语音，我点了一下，挺正常的，好歹不是气泡音，他原音挺好听的，和他那张漂亮脸蛋一样元气满满。
“小花老师，晚上见！怕你觉得我烦，今天一天都没敢给你发信息。”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语气也透出一些失落，直接就把我听得良心不安了，不自觉地开始反思我这几天对他是不是太凶残了。人家可能就是想联络联络同事感情，退一万步，人家可能只是为了方便营业，剧一播完谁还认识谁啊？同事之间没必要搞得这么别扭。
“没有烦。一会儿见。”我想了想，又加上一个举爪挥挥的小狗表情包。
我到摄影棚的时候，门外零零散散站了二十几个粉丝。我一下车，她们都围上来，叫我夏夏夏夏，说话的时候吐出一大团白气，大冬天的，一个个冻得脸都红了。
有个女孩牵了牵我的衣角：“夏夏，能不能合照？”
我刚想答应，宇哥就横到我前面把我和她们隔开了：“不好意思啊，时间比较赶，要马上进去拍摄了，今天天冷，大家都早点回去吧！”
我被宇哥的大手“挟持”着往里面走，宇哥压着嗓子说：“一个个合照你要合到什么时候？还以为是以前啊。”
我回头看了一眼，女孩们还站在冷风里望着我的方向，我说：“那宇哥你一会儿给她们买点热饮料吧，钱我出，从我工资里扣。”
照影已经到了，正在里头做造型。他坐在化妆台前面，胳膊抱在胸前，微微扬着下巴，方便化妆师给他化眼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一进门，我的注意力就完全被他吸引了。照影穿了件灰色低领毛衣，更显得脖子又细又修长；早就知道这人头小脸小，但仔细看还是觉得这比例放在娱乐圈里也优越得夸张；这个角度刚好看清他的侧脸，闭眼后的睫毛、鼻子的轮廓、上唇翘起的弧度、清晰的下颌线……呃，这小孩长得好漂亮？
要不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二十岁的人就是比二十四岁的人水灵。本二十四岁现役男偶像悄悄摸了摸胶原蛋白流失严重的老脸，掬一把辛酸泪。
造型师们看到我进来，纷纷和我打招呼，我也一个个颔首回应。照影半睁开眼，浅棕色的眼仁儿悠悠飘过来看了我一眼，又飞快闭上了眼睛。
不理我？
我在他右边的造型椅坐下，主动和他打招呼：“hey！”
“嗯。”嗯是什么意思？这态度，太不正常了，搞得我有点尴尬。
化妆师把我的刘海薅上去，开始给我打底。我这俩手没地方放也开始胳膊抱胸，直视着面前的镜子，本来是看我自己的，看着看着眼神就游离到照影那边去了。然后下一秒，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我们的眼神在镜子里相接。
他瞳色比一般人浅一些，不得不说今天的眼妆很适合他，足够惊艳，这冷冷的一眼直接把我看得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我做贼心虚，心想完了完了他不会要说出那句经典的“你看我干嘛”吧，然后我就说“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结果他说的是：“你是不是讨厌我？”
“啊？”我这回是真愣住了，什么跟什么啊。
前有在万人直播间质问我为什么删他微信，后有在一屋子造型师眼皮子底下问我是不是讨厌他，我这恶人形象算是狠狠立住了。
“我今天只给你发了一条消息，你都没有回，以后不会打扰你了。”照影垂下眼睛，嘴角也一点一点垮下去，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他长得太像女孩子了，以至于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个负心渣男。
“不是，我回了啊。”渣男百口莫辩，手足无措，这一点上我需要向吴奇请教。
照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和我的聊天界面，举到我面前，最后是他给我发的那条“晚上见”。这不科学！我赶紧掏出我的手机，仔细一看，我写的那条“没有烦。一会儿见。”和可爱小狗表情包的旁边有两个红色感叹号，居然都没发出去？！
不过好歹是有证据了！我赶紧把手机按亮了举起来给他看：“你看，我真的回了，是网络不好！”
照影伸手过来，我以为他要拿过我的手机，没想到他直接把手覆在我的手背上，包住了我的手拉过去，看完又回了我一个字：“哦。”
“哦什么哦。”哦什么哦，信息没发出去怪我？。
“那我中午12点就给你发了，你这么晚才回我。”他还挺理直气壮的。
“因为练了一天舞好吧！根本没时间看手机。前几天训练太松散了，今天队长把我们手机给收了。”说完我又觉得挺不得劲的，我干嘛要和照影解释得这么清楚？
“啊，好辛苦……”照影冷硬的语气马上软了下来，松开我的手之前，他在我手心里轻轻捏了一下，“你们队长干嘛收手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必要吗？”
说起来李沐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去就叫我们把手机交出来，从早练到晚，中午还给我单独加训，我有理由怀疑他在伺机报复，这一天下来生产队的驴都没我累。
宇哥给我发了条消息，说奶茶已经拿给粉丝了，多买了一些给棚里的工作人员，我让他拿一杯给我，然后递给照影赔罪。
照影接过奶茶，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谢谢花老师，但是我只能喝一口哦，不然这几天都就白努力了。”
照影化好妆就吹着口哨去衣帽间换衣服了。今天这套双人杂志的关键词是“排球”和“校园”，与我们这部网剧联系相当紧密。
在网剧《偷偷》中，照影饰演的娄羽琛是在家庭高压下患上偷窃癖的学生会会长，我饰演的周冉是被父亲逼迫着行窃的吊车尾学渣。会长在学渣家的小卖部偷东西被学渣发现，第二天上完体育课，学渣去器械室还排球，被会长堵在里面反锁上了门，会长威胁学渣不准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学渣说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保密。网剧的第一个场景就是器械室里两人针锋相对的这一段。
拍摄用的服装是短款排球队服，深蓝和白色为主，肩线的地方点缀了几处红色。当照影穿着这套运动服出现，我有种……特别割裂的感觉。一方面，服装很有高中校园的感觉，好像穿越回了一年多前《偷偷》的片场；另一方面，照影的身材可一点也不“高中生”，他不仅比那时候长高了四公分，肩膀也比以前宽厚了很多，完美的倒三角身材，短裤下的长腿也十分抢眼。
“看我看我！”照影抬起胳膊，做了个秀肱二头肌的标准动作，“你验收一下，我的健身成果！”
他这么一说，我反倒不好意思再盯着看了，别扭地别开视线，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嗯哼，一般吧，和我差不多。”
“真的假的？”他走到我面前，扁了扁嘴，“可是你看起来根本没肌肉……”
平时可以没有，但是每次回归我都会临时抱佛脚一下，这属于职业操守。
做好造型，我也进去换上了同款排球服。毕竟是冬天，在棚里穿夏装还是会冷的，运动服织物的布料光滑，穿在身上的触感凉飕飕的，露在外面的小腿和胳膊马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工作人员赶紧把取暖设备调到了最大。
照影自上而下打量我，因为他看得太“用力”，我都有点不自在了。当我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照影倒先开口了：“你看起来比那时候好多了。”
那时候是指拍《偷偷》的时候吗？“好”又是什么意思？
没机会问了，拍摄正式开始。摄影棚的一角按照体育馆器械室的样子布好了景，军绿色的软垫垒在一起，旁边放着一网兜排球。造型师把我俩的头发喷湿，说是要营造出刚刚运动完汗流浃背的感觉。我心想，你不早说，那我跳完舞带着我的汗直接过来就行了，我这绕了一大圈还要假装出汗，那我的澡都白洗了。
摄影师让我俩坐在垫子堆上，给了我一瓶矿泉水，给了照影一个排球。我两手一撑蹦哒上去，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同样是坐着双腿往下垂的姿势，照影能踩到地，我腿是悬着的……？
因为我低头看，照影也顺着我的视线看下去，然后他就很傻缺地笑了，往后挪了挪，让自己的腿也悬到半空：“放心，不是你短，是我太长了。”
用短不短长不长来调侃男人属实过分了！于是我一脚踢在他脚踝上，他表情夸张地发出一声惨叫：“我错了我错了，花老师饶命……”
摄影师说“希望呈现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某种状态，欲望是埋在彼此眼底冰层下的活火山”，我用我不太聪明的脑子理解了一下，通俗来说就是，要涩涩，但不要太涩涩。
照影应该是第一次拍杂志，但他进入状态很快，第一组图拍摄的很顺利。最后摄影师让我喝几口水，把剩下的水浇在头上。
第二组图，排球滚了一地，我俩躺在垫子上，摄影师要求我俩眼神放空，用力呼吸，做出“刚运动完的样子”。话音刚落，照影就噗嗤笑出声了。
我顿了一下，意识到他可能想歪到别的“运动”上去了，我横了他一眼：“别笑，能不能专业点。”
他马上敛了笑意，恢复了酷酷的表情：“遵命！”
这个动作拍完，摄影师提出了一个新的姿势：“花老师你还是这样躺着，照老师你把花老师压在下面，就好像你俩刚才打架打得很凶，在这个垫子上翻滚了好几圈，最后停下来，你的手要这样撑在他两旁……”
照影坐起来，眨了眨眼睛：“哦，那真的滚一下不就行了。”
他又躺倒下来，张开双臂搂住我，腰忘我这儿用力一拧，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迫翻滚了360度。整个动作发生得太快了，耳边是咔咔咔的快门声，我脸上震惊的表情一览无余。
照影的手已经离开我的后背，但他刚刚仅仅触碰过一秒的地方像被火燎过一样灼烫起来。他正如摄影师所指导的那样，两只手撑在我的脑袋两侧，这个姿势极具压迫感，我瞬间就被困在他和垫子之间动弹不得。
照影的头发在垫子上蹭乱了，微长的刘海半遮住左边眼睛，我这个角度看他是逆光的，辨不太清他是什么表情，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大庭广众被一个小屁孩压了，太丢人了。
然后我忽然发现，他上半身是撑起来了，下半身根本就还贴在我身上，于是我们的……也贴在一起。
我立马屈起膝盖，企图把照影顶开，没想到马上就被他反制，他使了点巧劲，小腿转过一定角度横压住我的小腿，同时腾出一只手把我的手腕扣在垫子上。
“别动，能不能专业点。”他一边轻轻喘息一边学我说话，呼吸带来的热流扑在我的脸上，发尖上的水珠嘀嗒一下坠在我的眉心。
第5章
拍完双人照后，录了一段双人采访。比起上次直播，这个采访的主题会相对正式一些。比如问了为什么会走上演艺道路？我说我是高二的一天，去大城市玩，在路上被星探递了名片，后来就开始做练习生。
我说话的时候，照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的余光感受到他炽热的视线，一转头就和他对视上了。轮到他回答了，他说：“其实我是因为花老师才想进演艺圈的，当初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考了艺术院校。”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尽孝也要讲究基本法，“为我进演艺圈”这话说出来有人会信吗？你高考前打哪儿认识我这个糊咖啊？我上一次稍微有那么点热度还是半年前李沐红的时候，作为“李沐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