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随便敷衍了人几句，又给人转了一万块封口。
时遥看着他的表情，心下了然，“看来是见过了。”
他勾起唇，装作给人拍了拍肩头的衣服的褶皱，低声道：“你很想在这场比赛上赢过我吧？你说，我要是找人跟打陈清一样打你一顿，你是不是只能自动弃权？”
虽然是玩笑的语气，可其中暗藏的恶劣心思却让时宇恒心头发毛。
他条件反射似的向后退了一步，“比赛快开始了，我先上去了。”
说完扒开人群，落荒而逃。
一楼大厅嘈杂，除了时宇恒，其他人都没听到时遥跟人说了什么，只有萧野隐约听到了[陈清]两个字。
饶是知道陈清跟时遥没有可能，萧野心头还是一堵。
可他毫无办法，时遥还一直是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在他面前装的温和乖巧，可私下里流连酒吧，彻夜不归。
就算没有陈清，也会有别人。
甚至酒吧还出现了跟他相似的人。
没了他，时遥还有第二选择是么？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萧野心头像是被棉花塞住，涨得厉害。
突然，他的手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萧野，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时遥笑容清浅，颊边凹出一个漂亮的酒窝，“你现在应该给我加油。”
萧野看着时遥的笑，压下心头繁杂的思绪，“加油，我们在外面等你。”
祝明轩跟姜宏光也握拳冲时遥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冲冲！拿第一！”
时遥根据指引，找到了比赛房间。
此次比赛评委共有五个人，除了时遥早就知道的方教授，还有一个眼熟的人。
是上次在时家想买刘雯丽画的中年人，时遥看了眼他前方的名字，叫王建。
也是圈内一个知名度不低的老师。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表情明显有些惊讶。
不过比赛时间已经到了，简短的开场白后，选手朝评委讲述自己的创作理念。
时宇恒是国画，画的是竹，别的不说，他的确将竹子的风骨画出了一二。
轮到时遥，方教授的表情顿时严肃了些。
时遥的主题是[人生百态]，他选的是黄昏时分，公交车上的场景。
“我从小就喜欢坐公交车。”时遥看着自己的画，像是在回想什么，“公交车会带我经过很多地方，也会让我看到各种不同的人。”
“有刚下班，一脸疲惫的白领，有接孩子放学的母亲，有鬓发斑白，相互依偎的老人，也有风华正茂，年轻鲜活，叽叽喳喳讨论今天作业的学生。”
时遥看着自己的画，拥挤的公交车上，每个人都在走自己人生的路，“我觉得，从这里，我能感受到人生。”
于是，时遥就将它画了出来。
是充满人情味的一张画。
这场景看似普通，却极有难度，可时遥却把握住了，构图和光影都处理得很好，公交车上那么多人，时遥却准确地表达出了大家不同的情绪，就连大家拥挤地扶着把手的摇晃感都表达了出来。
其中一位陌生的评委点头，“你选的点很小，却是我看到的，将[人生百态]这个主题阐述得最好的。”
“只不过，你这个视角看似是在公交车上，可我看了下布局，公交车上其实没有你的位置。”
时遥甚至连最后一排的人物都画出来了。
“是我想表达的人物太多，不小心忽略了这一点。”时遥解释，“谢谢老师指出我的问题。”
那人摆了摆手，“这不算问题。”
评委开始打分，排名从后往前宣布。
最后三名的时候，时遥跟时宇恒的名字都没念到。
方教授坐在评委席，泰然自若。
他对时遥的作品有信心。
可最后，结果出来，时宇恒第一，时遥第二。
因为比分是由专门的工作人员汇总公布，成绩一出，好几个评委老师脸上浮现出了很明显的惊讶。
时遥放在桌上的手收紧，垂眸遮下眼底的深色。
底下一片喧闹，时宇恒被其他八名选手争着小声道贺。
第一跟第二看似只隔了一名，可含金量却完全不同，大家只会记住第一的名字。
场上气氛热闹和谐，可下一刻，就传来一声沉重的拍桌声。
“你们真以为我是好糊弄的？”方教授气的直接站了起来，看向在场的评委，“先不说时遥的想法，但论技巧和构图，哪个不高于那副竹？”
旁边人看他那么激动，想起身劝，却被方教授拂开。
“虽然我是时遥的老师，可敢用我得职业生涯发誓，刚刚说的话没一点私心！你们呢！”他看向旁边那些圈内的熟人，声色俱厉，“你们敢发誓刚刚的评分没有水分吗！”
这次评分是匿名的，而在方教授说出那番话后，竟无一人反驳。
他们在这行业浸淫多年，无论是画还是人，都看得通透。
还有几个看向时遥的目光带着惋惜。
时遥没有过多表情，只静静看向为他出头的老师。
他知道老师很喜欢他，可是没想到老师竟然能拉下脸，跟这么多评委老师呛声。
要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最是清高，要是这件事传出去，就算之前老师名声再公正，也会因为给自己得了第二的学生争名次而被嘲笑。
可现在，老师只考虑了他。
方教授看向匆匆赶来，神色慌张来劝说的举办方，寸步不让，“重赛！匿名评分改成公开。”
时遥为了这幅画每天怎么熬的他这个老师最清楚，他绝不会让时遥因为这些暗箱操作失去本该属于他的荣誉！
举办方向来知道方教授最公正不阿，这也是他们比赛的招牌，可他没想到今年方教授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王建这个时候突然开口：“方老师，毕竟国画跟油画表达形式不一样，加上时遥是你的徒弟，你难免会不自觉地偏向他，我们能理解，可这是大家选出来的。”
“选出来的？”方教授冷笑一声，“只要我们其中有一人故意压时遥的分数，那时遥就不是被选出来的。”
“至于你说的画的种类，不觉得可笑吗？”方教授看向王建，“既然不同，为何还要我们来评价这么多画？你在画界这么多年，这种道理还要我教？”
无论哪种形式的画，本质并不分家，加上他们各有所长，还不至于连大学生作品的好坏都分不出来。
王建被怼得一句话都回不了嘴。
加上方教授无论是名声还是年纪都比他大，他更是不能让表面太难看。
方教授狠狠甩了甩袖子，“重新评分，分数公开！”
那样，他就不信还敢有人搞鬼。
时宇恒没想到这个方教授这么刚，神色不安地坐在选手席，额上都渗出一层冷汗。
王建还想说什么，时遥却突然开了口：“如果老师们觉得为难，可以再加上一道更公平的方式，将大家的画拿去投票，截止日期前，谁的票数高，谁就能有额外分数。”
“这分数跟老师重新评分后综合起来，确定最后的胜者。”
举办方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事可行，“那我会将你们的作品放到各个学校进行展览，让学生随机投票，确保公平。”
“你们可以写一段简短的介绍，我覆在作品上。”
众人都没有异议，时遥将自己的介绍递给了王建，错手间，他忽然轻笑一声：“老师是不是忘了，我也姓时。”
*
时遥收到比赛结果的时候，是在火锅店。
是方教授给他发的评分和成绩截图。
无论是重新评分的结果，还是随机投票，时遥都是遥遥领先，绝对的第一。
【方教授：这是你该得的，不要有任何压力，今晚好好放松一下！明天也别来烦我，我最近看你看厌了。】
时遥看着这条看起[无情]的消息，哪里不懂方教授的意思。
老师生怕他因为今天的事有负担，得了第一还不高兴，让人好好玩，第二天也不用来感激他。
萧野见时遥一直看手机，问道：“结果出了？”
时遥点头，将评分给几人看。
祝明轩看清后，惊讶道：“我去，时遥，你这是断层第一啊！特别是随机投票，你票数也太离谱了。”
姜宏光不懂这些，只咧着嘴负责夸：“时遥是谁？那绝对是第一，我不看都知道！”
祝明轩想到什么，问时遥：“你有没有社交账号啊？比赛结束后官网会公布成绩和作品，那可是吸粉的好机会！嘿嘿，你到时候记得跟我互关！”
姜宏光也跟着附和，“那我也要大神关注！”
想想就倍有面子！
没人受到称赞会不高兴，时遥原本还因为赛场的肮脏事觉得心烦，闻言不自觉笑了起来：“我那个号没发过几条微博。”
他只上那个发涩图的小号，大号都没看过。
不过话虽这样说，时遥还是跟两人互关了微博。
做完这些，时遥偏头看向萧野。
萧野还没夸他。
火锅店热气熏人，头顶灯光也是暖色，衬的时遥脸庞柔软，加上期待的眼神，让萧野心下一软。
饶是知道大概率是错觉，萧野还是没忍住，揉了揉时遥的脑袋，不过很快收回手，捂唇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嗯，你最厉害。”
摸头算是萧野对时遥难得的亲近了。
时遥本来以为只是得到萧野一个敷衍的附和，没想到萧野竟然这么认真地给了回复，甚至身子都不自觉往他这边靠了靠。
那么，晚上计划的成功率又大了很多。
他垂下眸，将萧野给他的果汁换成了酒，“今晚难得高兴，喝酒吧！”
祝明轩连连点头，“这火锅店通宵营业的，我们随便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