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夜里跪发烧,要是没人管他,他烧死也是有可能的。
他没那么傻。
可是长时间跪着,腿部血液不流通,已经全僵住了,加上他没力气,一时竟然起不来身。
他朝门的方向喊了一声,“王管家……”
出口的声音沙哑粗糙,根本不足以穿透房间让管家听到。
手机也被没收了。
时遥跪在原地,用手努力揉自己僵冷的膝盖,活络经血,揉着揉着,忽然扯了扯嘴角。
他这样真的又惨又丢脸。
比赛得了第一,不光没让老师荣耀,反而给老师招来了谩骂。
在网上作为兴趣养的小号,也被网友扒了出来,说他恶心不要脸,还被父母说丢了时家的脸,专门叫回家惩罚他。
就连萧野,也不要他。
时遥锤了两下膝盖,掩饰住鼻头的酸意。
在他再次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头顶上方的窗户忽然传来了动静。
时遥仰头,透过浓重的灰尘,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瞪大眼,这是三楼!
窗户上的灰被人使劲擦了几下,然后,从外面一点点拉开。
夜晚由阴转晴,月光透过拉开的缝隙落在时遥面前的地方,小小一片,却是盈盈清辉。
他抬着头,看着一个熟悉的轮廓从那扇窗户费力地挤进来,从上,直直跳到了他面前。
地好像震了一下,连带着挡在时遥面前的那堵沉重墙壁,也被人重重踩碎。
时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嘴张了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抱了起来。
膝盖脱离阴冷潮湿的地面,落入了一双有力的臂弯。
这个拥抱带着夜晚的寒气,还有很重的灰尘和泥土的腥味,
还是公主抱。
时遥很想说萧野是不是来时家做贼了,可嗓子眼酸涩得厉害,仿佛下一秒,说出来的不是调侃,而是委屈的哭诉。
他揉了揉眼睛,伸手死死拉住眼前的衣领,偏头,埋进了萧野怀里。
就让他,暂时躲一会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萧野将时遥抱到了旁边的床上。
好在床单被套是新换的, 被子也厚实。
萧野想将时遥放进被窝,刚脱手,衣襟就被人往下拽住, 时遥另一只手也搂住了他的脖子, 不让他走。
时遥一直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他看不清时遥现在的表情,只能看到时遥露出的小半张脸,被乱糟糟的头发丝盖住, 脸色苍白,唇角微微抿着。
像是一个受了委屈, 却倔强地不肯开口的小动物。
萧野既心疼又难受。
从他进来, 抱起时遥到走到床边, 时遥都没主动跟他说一句话。
两人之前在酒店不欢而散, 就算他主动爬窗户找了过来,却依旧打不破两人之间的壁垒。
“我不走。”萧野揉了揉时遥的头发, 把鞋脱掉, 也上了床,“我就在这里陪你。”
他说完, 时遥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像是在确定话语的真实性。
萧野便低头让他看, 两人对视几秒,他胸前衣襟上的手终于放开。
时遥自己窝进被子里, 萧野则是将沾了土和灰尘的外套脱掉,靠坐在了床头。
旁边的人很小幅度地往他这边挪了挪, 侧头, 脑袋抵着他, 闭上了眼。
室内恢复安静, 依旧冰冷潮湿,时遥却一点都不冷了,萧野身上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到他身上,僵冷的腿很快恢复知觉,只是膝盖依旧丝丝地疼。
水泥地太硬了,跪了这几个小时,估计都肿了。
萧野见时遥闭着眼睡觉,这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一米五的单人床,简陋的木质书桌,左手边是洗手间,四面墙的颜色是毫无特色的白墙,地上甚至还是原始的水泥地。
简单廉价的陈设跟豪华的别墅外表格格不入。
而且他记得时遥喜欢有大窗户的房间,而这里的窗户又高又窄,他差点挤不进来。
萧野实在无法理解,时家这么有钱,怎么会给时遥住这种连仓库都不如的屋子,跟坐牢似的。
旁边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时遥是真的累了。
萧野确定时遥睡着了,轻轻低头看去,才进被窝没一会,时遥额上就出了汗,呼吸也不像之前睡着时平缓,有点重。
他伸手,往时遥额上探了探,体温略略有些高。
难怪他在那个书桌上看到了一版开了的退烧药。
可萧野不确定时遥吃了没有。
“时遥?”萧野轻轻叫了他一声,“你吃药没有?”
时遥勉强睁开眼,看了眼面前的人,摇了摇头。
他记得自己把药吐出来了。
萧野伸手将那版药拿了过来,又朝四周看了眼,没有看到水。
“时遥,你应该在发低烧,需要吃药,你家里哪里有水?”
时遥重新闭上眼,将脸埋在被子里,“不吃药。”
声音闷在被子里,朦朦胧胧,加上低低的语调,很像在撒娇。
萧野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把时遥的头捞了出来,将被子压在他的下巴那里,“不要闷在里面。”
“药也要吃。”
他刚想自己出去找热水,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萧野。”
是时知远的声音。
保安看监控,发现有人溜了进来,可他知道萧野跟时遥认识,拿不准该怎么办,就问了时知远,要不要报警。
刚好王管家说了时遥发低烧的事,他就跟时擎峰找了个借口说出去陪酒局,赶了回来。
时知远的声音响起,刚刚还赖在萧野身边撒娇的时遥撑着坐起身。
时遥眼里刚才迷糊的困意消散,淡声道:“那是我哥,应该是知道你翻窗进来了。”
他不能让萧野卷进这些乌烟瘴气的事中。
时遥挪到床边准备去开门,脚刚踩进鞋里,忽然被人拦腰按进了被窝。
“你在发烧,好好躺着。”萧野很霸道,将被子重新给人盖好,“今天是我联系的你哥,也是你哥发消息说你被罚跪了。”
再说,时知远在门口叫的是他的名字,没道理让时遥下床。
萧野打开门,跟时知远在走廊面面相对。
时知远看着对方警惕的眼神,只觉得头疼,“萧野,要不是我拦着,保安已经报警把你抓起来了知道吗?”
他知道时遥对萧野的重视,也知道两人现在闹了矛盾,告诉萧野时遥被罚跪,只是为了让萧野更心疼时遥,不是让人来闯时家的门的。
萧野一点没被威胁到,反而冷笑一声:“你们爱报警就报警,我倒是不知道,现在这个年代,还有家庭惩罚孩子用罚跪的,再说,时遥根本不可能比赛作弊,你们纯粹就是想找个由头体罚时遥。”
“时家好歹是一个上市公司,就这么点格局吗?听说你们今天一直在操心股票的事,要是给孩子罚跪的事情传来,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们公司的形象。”
看时家对待时遥在网上的舆论的方式就可以看出来,时家只一味地压消息,试图将舆论对公司的影响降低到最小,而不是澄清,替时遥证明清白。
更离谱的是,时家公司请了一堆公关团队,说时遥的个人行为跟时氏没有任何关系。
他看了都寒心。
对付这种商人,谈感情没有丝毫用处,他们眼里只是钱。
时知远没想到萧野反倒威胁起自己来,不过也没办法反驳,他爸现在都在公司开紧急会议,言语间却丝毫没想着给时遥澄清。
不过他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有另外一拨人也在向美术大赛举办方施压要完整监控,不会是你干的吧?”
他调查过萧野的背景,的确有这个资本插手。
“你应该知道时家也在要监控,为什么还拦着?”
关键是,萧野还真的拦截成功了,一个小时前,时知远被举办方告知监控坏了,无法向时家提供。
之前联络的时候,举办方可不是这么说的,摆明是另一方把这个监控截走了。
萧野靠在墙边,语气嘲讽:“我不信你们看不出来网上这个掐头去尾的视频是谁搞出来的。”
时遥丢了这个第一的位置,直接的获利者是谁,谁就是始作俑者。
这种情况,他绝对不会把证明时遥清白的东西交给时家人。
这话让时知远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的人。
一副简单至极的装扮,很年轻,眼神坚毅,透着这个年纪独有的向上的劲。
萧野跟时遥,完全是两个性子。
萧野见时知远突然沉默,也不想再跟人废话,“你们家哪里有热水,时遥发烧了,先吃点药看会不会退烧。”
“时遥不喜欢吃药。”时知远打了个电话,“等会家庭医生会过来给时遥输液,我爸也很可能会赶回来,我劝你在他回来之前离开。”
萧野刚想说什么,时知远打断了他,“我爸要是看到你在,对时遥只会更生气。”
萧野看着旁边紧闭的门扉,抿了抿唇,“你们是时遥的家人,为什么这么对他?”
住这么破的房间,不问青红皂白就认定时遥是错的,还罚跪导致时遥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