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沉重的静寂几乎成了固态,伸手就能触摸得到。
过了一会儿,永昭帝扭过头向萧广思道:“赵婵当年曾对朕说,鬼吸藤的种子是郑美人献给她的。”
“这不可能!”萧广思本能地反驳。“或许她是在撒谎。”永昭帝道,“她只是不想让郑美人留在你身边。”
萧广思一时无言,他记得小时候母妃从来不敢对他太亲近,还记得有一次他不小心摔得很疼,母妃只是安慰地抱了抱他,就被撞见这一幕的皇后无故责罚。
有些人总是会嫉妒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她自己抛弃不要的……
他向永昭帝极冷地笑了笑:“其实你们很般配。”
“你€€€€”
永昭帝似要发怒,却忽地颓然叹息:“也许你说得对,我们才山€€是一种人。”
从驿馆出来的时候,苏诺塞了太多狗血故事的脑袋几乎快要爆炸,恍恍惚惚一路被萧广思领着回到了住处。
他之前自己猜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只是万万没想到,真相竟会是这样。
一进门,他精疲力尽地坐在床上,还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萧广思过来坐在他身边,陪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别理那些变态。”
“啊?”苏诺惊了一下,“你说什么?”
萧广思笑了笑:“这不是你用的词么?”
苏诺再次对某男主逆天的学习能力心生敬佩。
“说来你到底从哪里学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词?”
苏诺嗯嗯啊啊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总不能说他是穿越来的€€€€等等,为什么不能说?
于是他道:“因为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啊,我们那里就是这么说话的。”
萧广思本意只是想逗他开心,突然听见他这样说,也不禁怔了怔,不知他是不是开玩笑。
苏诺却下定了决心,大致把自己死后穿越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不过没有提起《逆皇》这本书。最后下结论道:“所以我之前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世本来就是赚的。”
萧广思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你是想说什么?”
苏诺吐了吐舌头:“既然是赚的,我要求也就不好太高了,这个身世……是有点惨,不过也就认了吧。”
“你啊……”萧广思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气,把他揽入怀中轻轻地抚慰着。
苏诺习惯性地在他胸膛上磨蹭了磨蹭,忽道:“或许下辈子我们还会见面呢。”
萧广思眸色暗了暗,把怀中人搂得更紧,几乎要嵌进身体里:“我们不要说什么下辈子。”
苏诺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有些着急:“怎么不说呀?难道你下辈子还想找别人?”
“当然不是……”
“要是你哪有也穿越了,一定要先弄清楚那个世界有没有我,没有的话才许考虑别人,知道么?”
萧广思认真道:“没有你,我也不会考虑别人的。”
苏诺抱紧他,没有答话。等他离开之后,难道真的要让萧广思寂寞一辈子?他当然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想说清楚他并不想让萧广思以后守一辈子寡,然而,此时此刻这些话如鲠在喉,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到底还是自私的吧。
苏诺最近愈发嗜睡,过不了一会儿又昏昏沉沉了。萧广思把他安顿好,独自一人又回了永昭帝所在的驿馆。
“你瞒着诺诺又回来见朕,是想做什么?”永昭帝衰弱地倚靠在床上,冷嘲热讽,“是要取朕性命?”
“你不配让诺诺为你伤心。”萧广思不为所动,“既然你见过诺诺的母亲,我需要她的画像。”
“你要找她?”永昭帝皱眉,“你找她做什么?那个女人当初丢下诺诺自己逃跑,你以为她会对诺诺讲母子情?”
“我不在乎她是什么样的人。”萧广思道,“诺诺需要她的一颗心。”永昭帝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似乎怀疑他是发了什么疯。
萧广思干脆把换心之事原原本本对他说了一遍:“现在你明白了?可以给我画像了吧。”
永昭帝逐渐回过神来,倘若这样说来,诺诺竟然还有救?在惊喜过后,他目光一锐,看向萧广思:“你这么做了,不怕诺诺会怨你?”
萧广思反问:“换了你会怎么做?”
“你今日已经听见了……”永昭帝叹了口气,“罢了,朕会把那个女人找到,此事你不必管了。”
“你是想要替我承担罪孽?”萧广思嘲讽地道,“不必了,我没有拿别人顶罪的习惯。”
“你……罢了,你拿纸笔来吧。”
萧广思早就备好了纸笔,根据永昭帝的描述,不久就将肖像画了出来。给永昭帝确认无误之后,他不由脸色一沉:“原来是她。”
第91章 男主要黑化?
永昭帝意外:“你认得她?”
萧广思的目光收紧在那幅画像上,异常锋锐:“大燕边辅营统领厌月使, 我同她交过几次手。”
边辅营是大燕的情报部门, 专门负责探听情报、暗杀行刺等见不得光的秘事, 是大燕最神秘的机要部门之一。据萧广思所知, 汪美人混入皇宫卧底、流入皇宫中的毒匕首、以及最近的几次行刺事件, 都正是出自于边辅营的手笔。自他镇守玉屏关以来,也有几次险些遭到对方算计,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已经成功培植了几个亲信安插进对方阵营, 因此对于边辅营的内部情况有了一定了解。
尤其让他意外的是, 边辅营的统领者,竟是一名女子。这名被称为“厌月使”的女子异常神秘,萧广思曾经冒险混入敌营中, 见过一次她的真面。
永昭帝听到“厌月使”三字也唤醒了记忆, 先前经过审问, 汪美人所叫嚣的“大司命”正是这个厌月使,但汪美人最后也没有交代出厌月使到底是谁, 似乎她也不知道很多。
“这一定不是她的真名。”萧广思道。
想到“厌月”二字的深意,永昭帝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他道:“那个女人叫燕枝, 不过这也未必是她的真名。”
当初那个女人是他随手从牢里挑出来的,难道这真的只是巧合?
“是她!”永昭帝忽地厉声道,“是她, 是她把月行的骨灰……”又想起让他万念俱灰的那一幕,他说不下去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当时那个女刺客蒙了半个脸,他并未认出,如今细想却断定无疑就是她。
“倘若是她的话,那骨灰多半就不是真的,”萧广思淡淡分析,“毕竟也算是做过夫妻,她留有苏都督的贴身之物并不稀奇。”
永昭帝又咳了半晌,渐渐止住,可是他没有办法让自己觉得安慰,无论如何,月行都是尸骨无存了……
萧广思沉思片刻:“上一次燕人行刺,他们好像是冲着诺诺来的?”苏诺跟他讲过当时的情形,他能感觉到那些人当天其实是把诺诺当作主要目标,而不是永昭帝……
“看来是这样。”永昭帝闭目道,“朕离京之前已经查清楚,他们是从甄贵妃那里得到了朕和诺诺的行踪,当时跟甄贵妃谈好的条件就是,只杀诺诺,留朕一命。”
萧广思变色:“什么!”
“朕已经处理了甄贵妃,”永昭帝淡淡道,“她不会再有机会伤害诺诺了,你放心。”
萧广思忍不住讥讽:“陛下身边的妃子似乎没有几个是和陛下同心的。”
永昭帝只是漠然道:“朕不曾真心待过她们,结果自然会是如此。但是无论是谁胆敢伤害诺诺,朕都绝对不会放过。朕给你两个月,把那个女人抓来,不然就别怪朕要亲自插手了。”
萧广思冷冷道:“我不需要两个月。”
“不错,不错。”
正在乖乖接受检查的苏诺,听见无神医满意的喟叹,心里的希望又升腾了几分:“神医爷爷,我的眼睛是不是快要治好啦?”
无神医呵呵一笑:“至少比我老人家估计中要快,至于你到底能不能活到治好的时候,那还是得看造化咯。”
苏诺:……
哪有这种大夫啊,病人都快死了,还不舍得多说几句好话,三句话不离打击人。
他不服扬起下巴:“我肯定能活到的,您等着瞧。”
无神医依旧乐呵呵:“有志气好啊,我老人家等着。”
苏诺低头想了一会儿,哼唧道:“那个神医爷爷,能不能麻烦您去跟三殿下说一声,上次那个换心您就是随便说说的,其实没那么回事?再说我觉得,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恐怕也搞不了那个了……”
无神医一吹胡子:“你这小娃娃什么意思?瞧不起我老人家?”“不、不是……”苏诺急忙分辩,“我,我是怕他会当真。”
“我老人家说的哪句话不是真的了?”无神医直着脖子。
“可是他要是信了,说不定真的会找人挖了心给我换上的!”苏诺嚷道,“您别不信我啊,他真的会!”
无神医听着他反复强调,好像这应该是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只是淡定地含糊哼了声,废话,当然会了。
苏诺郑重其事:“他那个人本来就有潜在的变态倾向,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掰成一个正常人,现在拿这种事情来诱惑他,搞不好他又要黑化掉了!”
无神医一脸懵,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黑化?”苏诺话音刚落,就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饶有兴味的发问,从门口进来,“又是你们那里的话?我很黑么?”
作为一只在背后说人坏话、结果都被正主给听了去的小炮灰,苏诺捂住了自己不争气的嘴。
萧广思这才问无神医:“无老,请问诺诺他怎样了?”
苏诺顾不上刚才的尴尬,不等无神医开口,连忙开启抢答模式,坚决贯彻他报喜不报忧的原则:“神医爷爷说我的眼睛就快要治好了,我很快就能再看见你了!”
“真的?”
“真的!”苏诺认真地道,“所以你要注意最近不能变得太黑,我已经看够了黑色的东西了。”
萧广思忍不住摸了摸他那颗装满不明物质的小脑袋,无言以对。
无神医在旁边凉凉地一笑,听得苏诺心生不祥。于是他非常有礼貌地软声询问:“神医爷爷,要不要我送你呀?”
作为一位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老人家,无神医自然还是听得出逐客令的,他又呵呵一笑:“不用了,你们两个小东西自己玩自己的吧,我老人家就不碍你们的事喽。”
直到无神医人走了,苏诺紧张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下来,他实在是害怕,这位毒舌老爷爷又对萧广思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只剩两个人在屋里,苏诺坐直了,一本正经道:“你今天还没抱我呢。”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被舒舒服服嵌入了男主大人坚实的怀抱中。
悲伤的是,至今为止,他到底还是没有把他的男主大人吃到嘴里,而且最近萧广思像是有了防备,只要他每次稍微一表现出那方面的意思,萧广思总是马上能找到借口打岔。一次次遭受打击的他都快失去希望了,反正正事办不了,每天求抱抱就成了他唯一的安慰,所以他当然要求得理直气壮。
尤其是萧广思这段时间公事似乎特别繁忙,每天来陪他的时间也不多,他更是不能浪费时间讲究什么矜持了。靠在萧广思身上取了一阵暖之后,就又不甘寂寞地开始投入到自己的揩油大业中。
萧广思现在几乎是由着他揩,毕竟他对于苏诺总是黏人黏不够的属性已经基本就习惯了。当然,坐怀不乱这种事,每一次都是残酷的考验,他也只有努力修炼了。
苏诺快乐地揩了一会儿油,把头枕在他肩上,数他的呼吸声,数着数着,忽然心里就有了危机感。
之前他动手动脚的时候,萧广思的气息都会明显地紊乱、急促,但是今天几乎没有太多变化。
难道是真的对他不感兴趣了?
这这这不行啊,他正餐还没吃着呢。
所以他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
进一步加大揩油的力度!
他摸索好方位,趁着萧广思没有反应过来,飞快地把自己温软的唇在对方脸颊上印了一下。
萧广思心里刚刚默念到的道德经,倏忽一下,断片了。
苏诺很满意地听到对方的呼吸终于乱了,拖长腔调道:“殿下如此心浮气躁,莫不是欲白日宣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