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桐挽留温郁,“小郁老师,明天走好吗?”
温郁心事重重地摇头,“还有,事情。”
“可现在天气很危险。”天气预报显示后天才有台风,但乌云翻滚着,让人忍不住担忧台风会不会提前来。
晏桐想让晏桉和自己一起劝温郁,却只见晏桉远远地站着,没有搭话的意思,遂放弃,晏桐只好嘱咐司机,让他开车小心一些。
晏桉很冷漠,像是一个陌生人,这让不久之前还和他是朋友的温郁感到十分难过,他鼓起勇气走到晏桉面前,轻轻地叫了一声,“……晏桉……”
这个时候他是想向晏桉求助,想让晏桉和他一起回家,可是当他看见晏桉面无表情的脸庞时,心忽然便冷了,那句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晏桉垂眼看他,“什么事?”
温郁忍住惧怕的眼泪,最终摇摇头。
感知到温郁的不安和悲伤,晏桉忽然有些不忍,生硬道:“回去注意安全。”
说完,转身上楼,他走得很慢,如果温郁这个时候再叫他一声他一定会停下脚步,可是温郁没有再叫他。
晏桉深深地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就见温郁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眼神空茫的,像是因为过于恐惧而麻木了。
晏桉莫名感到不安。
……
距离六点还有些时间,温郁来到盛怀谦的学校。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父母都不要的孩童,现在他有爱他的盛怀谦一家人,还有像晏桉这样的朋友,在遇到困难和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他可以勇敢地寻求帮助。
他可以像他们寻求帮助。
因为晏珩山,盛怀谦不用放弃保研的资格,前段时间盛怀谦心思一直在盛怀乐的身上,学业都忽略了,现在盛怀乐即将康复,盛怀谦就开始忙毕业论文的事情。
在学校门口他给盛怀谦打去电话,盛怀谦告诉他自己在实验室,让温郁过去找他。
以前温郁也去过盛怀谦的实验室,知道位置,过去后就站在实验室的外面等他。
走廊上的声控灯时亮时灭,尽头永远是黑暗的,像是藏着不可言状的物体,温郁靠着墙壁,脸色苍白,安静地站着,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盛怀谦的消息。
“小郁,我现在有点忙,你现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好了。”
一直过去半小时,实验室里走出来一位女孩子,他和盛怀谦是好朋友,认识温郁。
她见温郁在外面站着,说道:“你来找你哥哥是吗?他还在里面忙呢,论文有几个数据对不上,正解决呢。要不你进去等他吧。”
“不用,请你转告他,我先走了。”温郁失神地回答。
女孩子点点头,上完厕所回来,温郁正好下楼梯,清薄的背影看着摇摇欲坠的,想到刚才温郁说话时灰败的脸色,女孩子进入实验室,走到盛怀谦的工位前,对他说道:“我刚才看见你弟弟了,你弟弟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盛怀谦从繁杂的数据中抬起头,扶了扶眼镜,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过去很久,他立即起身。
“别去了,他走了。”
……
出了学校,温郁让送他来的司机回去,然后一个人去了商店,站在厨房用具那里,盯着前面琳琅满目的菜刀,直到导购员过来询问他想要哪一款,温郁才匆匆拿起一把窄长的水果刀去结账。
天气的原因,一楼的小商户都关了门,平常坐在一起的老人也没了踪影,街道上寂静极了,偶尔飘过白色的塑料袋。
温郁走进楼道里,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抖地按下晏珩山的号码。
很快接通了。
却并不是晏珩山本人,陈修明礼貌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温先生,你好,晏总正在开会,有什么事情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我稍后帮你转答。”
被风吹得鼓胀的塑料袋挂到树枝上,啪地瘪了下去,软烂地吸附在大树上。
温郁攥紧袖子里的刀,轻声道:“……谢谢,不用了。”
电话挂断,他登上楼梯。
……
隔壁市,晏珩山开完会出来,陈修明告诉他刚才温郁打来电话的事情。
那天之后晏珩山就来到这边谈合同了,甚至都没有好好和温郁告个别,温郁给自己打电话,晏珩山第一想法便是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思念。
多日的疲惫一扫而空,晏珩山问,“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我告诉他您在开会,他就挂掉了。”陈修明顿了顿,又道:“温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以前他和温郁通电话,温郁很礼貌,虽然说话不连贯,但清脆的语调也非常悦耳,刚才的电话里,温郁依旧礼貌,但声线很低,听着莫名的压抑。
晏珩山拨回去电话,没有人接,晏珩山脸沉下去。
而这个时候,他吩咐人查盛琥的资料出来了。
晏珩山翻完,脸色和外面的天气一样,风雨欲来,满是阴霾。
……
温郁站在玄关处。
温郁生活了几年的房子,因为盛琥而变得陌生,地上凌乱的啤酒瓶,桌子上的残羹,还有时不时飘过来的盛琥身上的气味。
“站在那里干什么?进来啊。”盛琥像个主人一样招呼着。
温郁身上穿的是他带来的衣服,这让他很满意。
剪指甲、穿儿童的衣服都是他对温郁的驯服,看自己的威胁是否有效,从而进行下一步的征服,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盛容不是说你会做饭吗?正好我晚上没有吃饭,你去做一些菜,让我尝尝你的手艺。”盛琥笑道。
温郁走进厨房,冰箱里有盛容买回来的菜,他会做,但盛容和盛怀谦从来不让他做饭。
即使温郁说没关系,他们也执意不让他进厨房。
父母虽然视他为累赘,但他们爱他,呵护他,把他当作亲生孩子一样宠爱。
他是幸运的。
水哗哗地冲洗着青菜,温郁抬眼,厨房的栅栏窗户飘着一件灰色的短袖,在狂风中舞动,天黑压压的,像是要坠下来了。
盛琥悄无声息地站在厨房门口,贪婪盯着温郁的背影,介于青年和少年的之间的青涩感满得溢出来,不再是十多岁一把骨头的身躯,胳膊和小腿都有了肉感,尤其腰部以下,饱满的。
想到那个在黑暗中亲吻温郁的男人,盛琥既嫉妒又愤怒。
他来得太迟了。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也许经历过人事的他会更加有味道。
盛琥这样想着,呼吸加重,挪动步子,慢慢靠进温郁。
他体格过于臃肿,呼吸声很大,自以为是悄无声息其实脚步很拖沓,正在给青菜控水的温郁脊背紧绷起来,水流因为他颤抖的手指而澎溅。
盛琥的手忽然贴在温郁的脊背上,正要准备将他抱在怀里,温郁却比他更快,用力推他一把,触碰到他时,顿时感觉手摸了一层黏糊糊的油脂,令人不适的。
盛琥底盘不稳,被这样一推往后退了一步,给了温郁逃脱的机会。
温郁出了厨房,没有多加思考便跑到门口,门锁却被盛琥反锁了,温郁抖着身子开锁时,盛琥从厨房里跟了出来,笑眯眯的神情变成了暴戾。
没有外人在,他不用掩饰温郁反抗的怒意。
他脚掌宽大,踢碎了啤酒瓶,一步一步踏在地面上,重得仿佛让整个房子都震动起来。
平日里可以轻易打开的门锁,此刻却像和温郁作对,越拧越紧,眼看着盛琥要靠近自己,温郁白着脸又躲进自己的房间。
他“嘭”地关上门,脊背靠门一点一点地往上滑,额头上都是冷汗,双腿止不住颤抖,温郁咬自己的嘴唇,疼痛让他镇定了一些,他抽出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刀柄紧紧攥在两只手里。
他原本整洁的房间也变得凌乱不堪,被褥皱巴巴地团成一团,衣柜的门大开,里面的衣服被人粗鲁地拉扯出来,扔在地上那件上面有湿痕……
温郁头埋在□□,脊背绷得很紧,清晰可见脖颈上竖起来的细小汗毛,他现在很害怕,却又很冷静,早在再次见到盛琥时他就决定了自己要做什么,寻求晏桉和盛怀谦的帮助,那是上策,既然失败了,那便说明这件事情需要他自己解决,自己承担,这样也好,盛怀谦和晏桉他们不应该受他连累。
只要你照做了就可以放过你,这像是吊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一步一步接受对方施加的压迫,没有尽头的,要么是自己死掉,要么是对方死掉。
温郁一直很后悔,那些磁带里,有一个他很熟悉的童年伙伴,他知道他受到了伤害,他却没有勇气向大人求助,向警察求助。
见死不救就不是加害者了吗?
砰砰砰€€€€
盛琥在撞门,苍老而肥胖的身躯用力地撞击在门上,薄薄的门板在震动,门框簌簌落下灰尘。
温郁的心脏跟随着他的频率顶着胸腔。
动静忽然停下来,死一般的寂静,温郁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耳膜嗡嗡作响。
接着又是一次撞门,温郁被震得往前,门框摇摇欲坠,要掉下来了,盛琥大概也知道门快被他撞开了,冲击力更加强,更加猛,最后门框带门全部倒塌,露出里面的毛坯形状。
一片狼藉中,盛琥居高临下地站着,像是童话书里长满毛的庞大怪物,丑陋而得意地望着温郁。
他看温郁还想往后躲,猛地往前扑,将温郁整个人都扑到自己的身底下,臃肿的身躯压死他,让他一点都动弹不得。
这样的制服让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他还年轻,精神抖擞,力量蓬勃,再调皮的男孩子在他手里变得乖极了。
他兴奋得眼睛猩红,气喘吁吁,双手掐住温郁的脖子,“妈的,还敢跑!”
他高高扬起手,要扇温郁一耳光。
一声闷响,盛琥忽然僵住,血顺着他的腹部往下淌,蜿蜒到他的腿边,他惊恐地啊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腹部往后退。
温郁攥紧刀柄,盛琥往后退,刀身便猛地从他腹部抽了出来,血是呲出来的,溅到温郁的脸上。
大半张脸全是血,温郁视线是红蒙蒙的,闻到的是甜腥味,因为过于恐惧,生理本能开始保护他,屏蔽了他的感觉,温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发软的腿往前。
直到站在盛琥的跟前。
腹部的血窟窿汩汩流出液体,光洁的地板蜿蜒出一道小溪,流到墙根慢慢往左右分散,盛琥抬眼看见温郁站在自己面前,血糊了他大半张脸,一瞬间无数个男孩的脸重叠,盛琥啊一声,开始在地面上爬着逃走。
温郁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盛琥体力不支,很快靠着厨房的门口气喘吁吁,开始乞求温郁,“对不起,我错了,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你……”
温郁耳膜嗡嗡的,时不时夹杂着刺耳的尖锐声,让他的头隐隐作痛。
攥紧的水果刀高高举过头顶,外面乌云翻滚,雷声密布,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温郁浸染鲜血的脸。
不要再胆怯了。
第27章
◎杀心难掩◎
天空像被黑色的幕布笼罩住,偶尔的闪电划破,带来一丝光亮,一辆幻影缓缓停在被低矮楼房拥簇的街道上。
大风刮得楼房顶层的铁皮咚咚作响,塑料垃圾在两柱车灯前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