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译感觉头皮发麻,夏凌风这次的吻并没有多么激烈,是一个很温柔的吻,好似一张网,密密麻麻地把他围住,夺走他的全部注意力,让他再也无法思考别的,酸麻的感觉一直蔓延到了背脊。
……
当晚,他们都躺在床上时,夏凌风随口说了几句门诊上的事情。
“很多时候,我劝患者做造影,只有做了造影才能看清楚他们心血管的状态,但他们认为造影会伤身体,不想做,也有人问我为什么不能把脉就知道病情,为什么要让他们做这么多检查。”
卫译代入一下,大约就是他跟乘客说我们要遭遇气流颠簸,请尽快坐回座位上,系好安全带,之后乘客回怼他,你们空乘不就是服务我们乘客的吗,遭遇气流这点小事情都处理不好,还让我系安全带。
不知道会不会心梗,但心累是肯定的。
“当然趣事也有。”夏凌风慢慢回忆,发现还是有一些有趣的事情,不全都是琐碎和病痛,甚至还有很温馨的事情,“我记得有一位西南边来的患者,高血压,心血管有问题,跟他说了病情,他不愿意做造影,我建议背holter,给他开单子的时候,他问我这个病能不能勤三餐。”
“勤三餐?”卫译愣了下,问:“这是什么意思?”
西南边来的患者……
他忽然悟了,“对方想说的不是勤三餐吧,是想说什么?”
“我当时刚开始独自出门诊不久,没听懂对方的意思,以为对方问是不是能正常吃三餐,我解释说可以,注意饮食就行。然后对方拿出手机,把那三个字打出来给我看,他问的其实是‘评伤残’。”
卫译笑趴在床上,“那你当时有没有尴尬?”
夏凌风面不改色地回答:“没有。”
尴尬什么的,对于夏凌风来说是不会存在,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人是不是西南那边来的?”卫译问,“有没有问你能不能吃辣酱?”
“确实是西南那边来的。”夏凌风垂眸看着卫译,“你知道那边的口音?”
“当然知道。”卫译勉强忍住笑,眼睛里面还满是笑意,“我刚做空乘的时候都是飞国内航线,经常遇到那边来的人,口音大概就是这样的,一开始是真听不懂,得慢慢揣摩理解,不过多半都是要辣酱。他们吃飞机餐的时候总喜欢问我要辣酱,可能是觉得飞机餐没味道。”
说起这个,夏凌风也有话要说,“飞机餐的确没味道。”
“据说人在高空中,因为飞机气压的原因,味觉会变得不敏锐,需要辣酱来调味。”
夏凌风摇头:“……这不是你们飞机餐没味道又难吃的借口。”
卫译:“……”
批量制造的盒饭哪有很好吃的。
卫译在夏凌风也工作以后,很少跟对方讨论自己工作的事情,今天两个人都说起各自的工作,气氛意外和谐。
当然,对于卫译来说,那是从前的工作。
两个人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了,就都没有说话,彼此看着对方。
夏凌风轻轻吻着卫译的嘴唇。
夜深人静,他们彼此拥吻,气氛真的很好,两个人吻得难解难分……
夏凌风又忽然放开卫译,看到卫译明显不满的眼神,他低低笑了片刻,之后在对方耳边轻声说:“今天太晚了,我们等周末。”
卫译一看时间,都晚上十点多了,原来他们刚才不知不觉间竟然聊了这么久。
行吧,他勉强接受这个理由,毕竟按照夏凌风说的晚上十点多就要睡觉。
关了灯以后,卫译一时之间没有睡意,就凑过去靠在夏凌风怀里,呢喃着跟对方说:“忽然觉得我们之间还是可以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刚辞职的时候,他看着之前跟夏凌风简短的聊天,回家后经常是相对无言的状态,真的悲哀地感觉他们没有丝毫共同语言,就没什么可说的,在想都聊不到一起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口就哑,感情是不是真的很有问题。
但现在看来还是能聊到一起去的,只要他愿意敞开心扉跟夏凌风一起聊。
夏凌风搂着他,轻声说:“我们一直都有共同语言。”
当然,有些感情也不会因为他们之间是不是有共同语言而改变。
**
周三的时候,卫译收到谷菲的消息轰炸。
谷菲:科室这边传开了,说夏医生周一的时候陪着自己爱人去做体检来着,亲口介绍一位看着很年轻很漂亮的小男生,说是自己爱人,说爱人从前做空乘的,一直没空来
谷菲:是不是你?!
卫译看到谷菲那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小男生”的形容,虚荣地觉得非常受用,非常满意,无论他实际上多大,他从外表看着都很嫩,像是大学生,在一群上班人的眼中确实当得起小男生几个字。
他刚开始当空乘的时候,还有人问他成年了没呢,现在被人当成是大学生,那已经是老了好多岁。
他厚着脸皮回:就是我
对的,就是他,这么显年轻的人。
谷菲当即要约他一起吃午饭,表示自己要知道第一手的八卦。
中午食堂里,谷菲在问他:“周一夏医生真的陪你来这边体检了吗?”
“对呀。”卫译回答,“我之前每年体检都是他陪着的,今年从民航辞职,不方便去民航那边体检了,夏凌风就说让我来这边体检。”
谷菲留意到两个字“每年”。
她意识到一件事情,立刻就问:“你跟夏医生到底在一起多久了?”
卫译想了下,之后认真说:“认识十四年,在一起十一年。”
谷菲捂着胸口,觉得这是一个她无法想象的漫长时间。
“你们……感情真好。”
卫译笑了笑,如果是一个多月以前,他不会认为他跟夏凌风感情很好,但现在他觉得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虽然有过很多矛盾和争执,但他们的感情一直没有变过。
他们又说了几句体检的事情,谷菲忽然说起当时同事对卫译的评论。
“看见你的那个人说你看着真的很养眼,身材瘦高,只站在那里就显得很有气质,笑起来的时候非常有亲切感,你们空少都这么帅的吗?”
卫译想了下,回答:“穿着空乘制服的时候,应该都看着还行吧。”
谷菲听出了言外之意,问:“怎么回事?”
“空乘这个职业,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实际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谷菲想不出来哪里苦了,“你们不就是飞航班服务乘客,发发餐之类的吗?”
卫译一脸忧伤地看着谷菲,“看来你在医院干得还不够久,当时我去后勤面试,说我从前干空乘的,腰不好,孙阿姨一下子就懂了。”
谷菲:“……怎么回事?我才在这家医院工作一年多。”
“大概就是外人看到的工作和自己做起来完全不一样。”卫译举了个例子,“电视里的医护看起来都干净整洁,光鲜亮丽,诊室窗明几净,这是真实情况吗?”
谷菲懂了:“当然不是真实情况,我们每天干的活又脏又累,哪里来的干净整洁。”
因为电视剧里的医护跟实际的医护差距太大,她也一直看不下去那些拍医护的电视剧,觉得太不真实了。
“我们空乘也是这样的。”卫译说起空乘来就叹气,“飞国际航线到时候,手机里十几个国家的时钟,经常在不该睡觉的时候强迫自己睡觉好应付下一次飞行,该睡觉的时候却又要撑着工作,时差完全紊乱。好不容易飞完了休假,到家后却是脑袋空空,躺在床上想睡睡不着,想嗨又嗨不动,整个人浑浑噩噩,真的挺难受,吃褪黑素都不太管用了。还有,当空乘服务乘客时经常要弯腰,弯腰多了就腰椎间盘突出,再加上双腿静脉曲张,很多时候站都站不稳。”
当然,飞国际航线钱也很多,但这种钱是用透支身体健康换来的。
年轻的时候,这种感觉还不太明显,过了二十五他的状态就慢慢不好了,现在人快三十,辞职前那几个月的国际航线,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
那几个月他真的睡不着,都在考虑吃安眠药,不然头痛欲裂。
夏凌风坚决阻止,让他宁可辞职也不要依赖安眠药。
那是那几个月里为数不多的,记得非常清楚的事情了。
夏凌风很少那么坚决地阻止他做什么事情,再加上他自己也想转岗,就觉得还是熬着吧,不吃安眠药了。
谷菲听完大受震撼,问出了一个卫译都想不到的问题:“这么辛苦,你皮肤状态怎么还这么好的,有什么护肤秘诀吗?或者你去哪家医美了,告诉我,我也去那家美一美。”
卫译:“……”
他轻咳两声,回答:“大概是基因问题吧,我没有医美过。”
“……哦。”
基因问题,那就没得可说了。
“别说空乘的事情。”卫译现在发愁别的,“你说体检那边的人都见过我,夏凌风还说我是空乘,要是哪天曝光我这个空乘来医院做物流,夏凌风会不会很丢面子?”
谷菲十分认同地点头:“那当然是非常丢面子。”
卫译:“……愁人,万一真的曝光了,夏凌风会不会很生气,我该怎么争取他的原谅?”
谷菲想了想,认真提议:“你要不然先把自己打个蝴蝶结,送给夏医生当礼物,让他为所欲为吧。”
卫译:“……这没用。”
恋爱十多年人的辛酸,谷菲这种刚谈恋爱的小年轻不懂,夏凌风一周就搞那么几次,还都集中在周末,平时他不撩的话对方根本就没反应。夏凌风看起来都要清心寡欲养生了,把他打个蝴蝶结送过去,对方要是什么都不做,他就在那里晾着,多尴尬。
谷菲震惊,“夏医生……不行了?”
卫译立刻摇头:“不是。”
千万不能从他这边传出夏凌风ED的话,不然他怕夏凌风真的把他打死。
其实他能感觉到夏凌风绝对没有ED,但就是出于某种原因,减少了DO的次数。
谷菲安慰他:“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大家就是私下里讨论下,能当着夏医生的面问这件事情的人很少,我们这群护士也不敢当面问医生的八卦,你不用着急,最多就是丢脸几天,就又有新的八卦取代这件事情。”
这个安慰非常诚恳,卫译听后松了一口气。
“不过……”谷菲慢吞吞地说:“我觉得既然夏医生没有不行,那你还是可以考虑给自己打个蝴蝶结送过去吧。”
卫译:???
**
卫译越想心里面越虚,决定去问问夏凌风本人。
当晚,那个熟悉的忐忑不安的表情又来了。
卫译这次学聪明,把问题甩给夏凌风:“亲爱的,你说你是想走流程呢,还是想我直接问?”
“走流程是什么?”
“就是我先说你最好了,最帅了,把你哄开心,再说我想问的事情。”
夏凌风:“……你这样的夸赞听起来一点都不真心,我就是个工具人。”
“哦。”
看模样是让他直接问了。
卫译清清嗓子,打算直接问的时候,忽然听到夏凌风说:“还是走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