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医生点头:“报警了,警察应该等等就会来。”
这时卫译听到旁边两个护士一脸心有余悸地小声讨论:“心外何副主任做的手术,据说手术很成功,但人在ICU里没扛过去。”
“昨天我就感觉他脸色非常不好,但以为只是家人走了伤心难过,没想到……”
被保安制住的那个人还在骂:“你们这群心外医生全部都是庸医,一个个说得很好,手术很成功,但人怎么就没了?!”
夏凌风拍了拍卫译的后背,之后朝行凶的人走过去。
“五天前,何副主任做的开胸主动脉夹层手术。”夏凌风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冷,“我记得。”
“组里开会讨论过这位患者情况,她基础病极多,已经六十多岁,很可能下不来手术台,患者本身不想做手术,说不想折腾。但家属坚持做手术,认为做手术才有机会,你就是那位坚持做手术的家属对吗?”
那个人听到夏凌风的话,嘴巴像是卡壳了似的,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你坚持做手术,不停恳求,何副主任同意做了,亲自主刀,手术很成功,但患者因为基础病和年龄的关系没有熬过来……”夏凌风低头看着被按在地上的人,“你坚持让你高龄的母亲动手术,说姑息治疗只有死路一条,但却在手术后报复医院,你为什么不报复你自己?是你自己坚持要手术。”
“你的母亲不是第一次来就诊,一年前就因为胸口闷来就诊过,当时是我接诊,建议她规律作息,改善生活方式,注意控制三高,但是她没有在意过,直到病情发展到动脉大面积堵塞,需要搭桥的程度。”
夏凌风的语气更冷,蹲下去低声说:“患者本来不用遭受手术的痛苦,是你害了她。”
天知道电梯门刚打开那一瞬间,看到那么长那么锋利的军刺朝卫译刺去,而卫译正艰难躲闪的时候,他自己的心脏都差点停跳。
他顾不得许多直接冲上去,将人一脚踹翻,但还是心有余悸,感觉怕得手都在抖。
幸好人没事。
电梯里他看到保安往ICU门口赶,就猜到ICU可能有人闹事,但他没想到卫译也在这里,来这里收样本了。
夏凌风作为医生,见过不少次患者和患者家属闹事,但就算是面对闹事的人,他也能保持社交体面,这是第一次用这么犀利的言语刺伤对方,还当胸踹了一脚。
如果可以,他甚至还想在对方的胸口上再踹几脚。
心外科的大手术,经常有手术很成功但患者下不了手术台的情况,家属大闹,投诉威胁等等,他已经习惯,习惯了冷静地看待这一切。。
身为心外科医生,他从规培轮转,从住院医做起的那个时候就知道,心外科的很多患者就算是手术成功,也面临着复杂的病发症,救不回来,每次他在治病救人之前都会提醒家属需要的大概费用,提示手术和术后风险,提示很可能人财两空。
但很多时候这并没有什么用。
自己的亲人面临生死危机,家属在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花多少钱也要把亲人救回来,但抢救到后面发现亲人救不回来,钱也没了的时候,都会精神崩溃,觉得是医院在谋财害命。
这个时候,很多人就会投诉,或者大闹一场。
夏凌风不敢保证别的医生如何,但他敢说自己用心救治了每一位他接诊的患者,但很多时候人力有限,患者送来的时候病情已经是终末期,或者并发症和身体基础病极多,救不回来,哪怕手术成功,也扛不过术后的风险。
为了避免患者发展成严重的心血管疾病,要装支架或者要做搭桥,夏凌风曾经给很多来求医的患者科普过心血管和养生知识,但他发现这样收效甚微。
很多患者都愿意相信一些不靠谱的短视频说的,或者没有医学资质的人的科普,认为吃吃他们卖的保健品就能预防治疗等等的话。
就如同卫译的想法一样,医生科普的做法往往很麻烦,会让有心血管疾病的患者多长时间来复查一次,说不定还要做造影,人们都下意识地倾向于选择简单的办法,而不是排队来医院做一堆检查,尤其是在他们本能觉得这些检查会伤害身体的时候,就更会选择趋利避害了。
夏凌风经历过的闹事,大多都没有带武器,毕竟携带武器蓄意伤人是要坐牢的,绝大部分人都奉公守法,拖家带口,没有同归于尽的想法,ICU这边平均半年才能碰到一次拿着凶器闹事的人。
卫译真的是,倒霉撞枪口上了。
卫译看现场事情平息,ICU这边没什么危险,打算把手推车拿回来,继续去收样本。
别管刚刚多么惊心动魄,社畜还是要继续上班。
但他一动,腰部忽然传来了一阵刺痛。
“嘶€€€€”
刚刚太紧张,都忘记他腰闪到的事情,他的老腰不乐意了,正抗议呢。
他的声音明显惊到整跟前方医护说话的夏凌风,对方立刻走回来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卫译看着四周围的人,不敢表现出太亲密的样子,就只低声说:“刚刚动作太大,腰闪了。”
夏凌风:“……”
他无奈地低叹,伸手绕到卫译腰后面,帮忙揉腰。
揉了几分钟,卫译自觉好很多,立刻就后退几步说:“我先工作去了。”
“别,我打电话给后勤那边,叫其他物流来,你歇一下。”
卫译摇头:“还是不要了,医院物流本来就很少,大家事情都忙,我也没受伤,不用歇着,继续工作吧。”
社畜要爱岗敬业。
卫译说着就去拉手推车,把样本拿走后离开了ICU的楼层,继续干活。
夏凌风很忙,他们中午也没有一起吃饭,只给他发消息说别等,让他晚上先开车回去。
卫译自己也很忙,就没等夏凌风先回家了,他还要忙着准备语言考试呢。
他到家后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课本上,专心复习,告诉自己别想白天的事情。
这个办法有些用处,考试的压力摆在面前,他就真的不怎么想了。
但他是这样,夏凌风不是。
当晚夏凌风回来,看到书房里亮着灯,卫译好好坐在书房里看书,情绪有点控制不住。
他绷了一整天的弦,仿佛在这一刻断裂。
他脱掉大衣拿下双肩包,去洗手后走到对方后面站着,等卫译一个转头看他的时候就吻了过去,动作很凶狠,仿佛要夺走全部的空气。
……
夏凌风的动作很用力,卫译没有什么准备,其实很疼,但他看夏凌风的样子不对劲,好像被吓到了似的,也就什么都没说,不说自己疼,只是很乖巧地低声叫:“老公。”
夏凌风一下就心软了,停下来搂着卫译,双手都在颤抖。
……
事后,夏凌风声音沙哑地说:“以后有这种事情不要凑过去,躲远点,躲得越远越好。”
卫译挠了挠头,“其实我当时也没有来得及细想,就是本能的反应,想帮帮那几个医护。”
谁想到他没把人砸倒,反倒是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这。
“以后不要帮这种忙。”夏凌风握紧卫译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格外认真:“我没有多高尚,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遇到这种事情我宁可你躲到一边躲好不要出事,宁可出事的是别人……”
卫译看着夏凌风的眼睛,慢慢明白了话语里的意思。
如果是夏凌风自己,可能会去帮忙,但如果是他,就不愿意让他去,怕他出事,怕他出事以后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
卫译觉得他的想法也是一样的,他也很自私,今天他没考虑那么多,但换个场景如果是夏凌风遇到这种事情,他也宁愿对方躲得很远不要去逞英雄。
他承诺:“我以后会保护好自己,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夏凌风点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医院决定在ICU那边增加24小时保安。”
卫译听着就在叹气,“怎么总是出事之后才去弥补制度的漏洞。”
说着他又想起来,“进医院不是要安检吗,他怎么把军刺带进去的?”
“放在一根大拐杖里,带进去的。”
卫译:“……”
难怪是军刺这种细长条形状的,换了别的还真的带不进去,为了在医院闹事真的是绞尽脑汁,到底图什么。
“我们不说这件事情了。”卫译搂着夏凌风,“这件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说着让人压抑,聊点别的。”
他也不想从夏凌风口中问到那位患者的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问多了只是让人压抑又徒增伤心。
“好,说别的。”夏凌风配合地转移话题,看着卫译不紧不慢地问:“阿译,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你在医院做物流的这一个多月,有没有遇到过我?”
卫译:“……”
说点别的,也别话说这个呀。
提起他做物流偷窥夏凌风,他就已经非常尴尬,每次回忆都是头皮发麻,脚趾抠地,偏偏夏凌风还要问,太让人崩溃,这真的是他哪里痛,戳哪里。
就比如刚刚,戳得那么痛他都忍了,现在还要戳,人干事?
每次夏凌风问到他在医院里的经历,尤其是跟他们两个人有关的经历,他都觉得这是在凌迟,这已经是第N次凌迟了。
他干得这么丢人的事情,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说。
但他内心吐槽无数次,顶着夏凌风的目光,还是把事情说了。
“遇到过。”卫译承认,“去心外病房楼层取样本的时候,遇到过你查房,每次看到你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躲一边,再加上我戴着帽子和口罩,穿着宽大的物流衣服,你只要不是像那天那样正面看到我,一般就认不出来。”
“还有一次,是在门诊楼。我去门诊楼收样本,看到你从诊室里面出来,把患者落在诊室的保温杯放在导诊台,当时我吓得半死,连忙拉着手推车跑到拐角后面,生怕被你看到。”
夏凌风顺着卫译的话慢慢回忆。
他确实看到过很多次物流,但他每天在医院里事情太多,很少留意物流长什么样子。
但卫译说的门诊楼那次……
夏凌风握着卫译的手,对他说:“我记得门诊楼那次,我看到了你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在想这个物流为什么走那么快,而且好像有点熟悉,不过我有那么可怕么,你看到我就跑那么快。”
“不是可怕,而是这件事情被你发现了特别丢人。”卫译强调,“你看你发现了,都笑成那样,笑那么久,我难道不丢人吗?”
夏凌风:“……”
看来那天没忍住笑太多,让卫译记仇了。
于是他也转移话题:“我们早点睡。”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要照顾好身体,千万注意不要三高呀,长期三高真的很容易有心血管疾病,心血管疾病很难治疗的,因为血管的状态只会变坏,很难变好。
面对疾病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日常生活中预防
(文中部分内容和作话部分内容都是认识的医护说过很多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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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八卦
周二的早上, 依旧如同周一早上一样,卫译在车里面喝冰咖啡,一起开到停车场, 各自去上班。
但卫译一到后勤部, 就收到了孙阿姨慈爱的, 让他感觉有点古怪的目光。
那个目光就像是一个非常慈祥和蔼的长辈, 想给他介绍对象的那种长辈。
卫译后背发毛, 低声问:“孙阿姨, 有什么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