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事,又是他爸在餐厅里面喝酒喝多了,醉得跟烂泥一样,服务员没办法就找警察,警察按照他的身份找家人。
他妈不想去,最终是他去的。
夏凌风此时已经是一米八出头的十七岁少年人,能扛得动醉酒的父亲,跟服务员和警察再三道歉,付了餐钱,之后打车把父亲带回家。
带回家后,他也就没有多管,关上门又去学校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面对酗酒的父亲。
但当他走到学校可以走去教室上课时,他又不想进去上课,觉得很苦闷。
他无数次劝过父亲不要酗酒,对方却从没听过,这样的家气氛很压抑,压抑得他想逃离。
他坐在教学楼后面小花园里一处僻静的角落,独自坐着,只在发呆。
现在是上课时间,前面的教学楼很安静,只偶尔从教室里漏过来一点讲课的声音。
夏凌风就这么独自坐着,打算坐到这节课下课再走回班级上课。
但他感觉自己没坐几分钟,就听到这附近有脚步声传来。
他抬头,看到卫译正朝这个方向走。
卫译看到有人坐在这里,显然很惊讶,挠了挠头,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显然没想到现在这个上课的时候,夏凌风这位好学生不去上课,反倒是坐在这里。
他看夏凌风占领了他平时的位置,有点想离开,但这个节骨眼,不上不下的很难办,走去操场又没十几分钟就下课,一来一回还不够折腾的,去别的地方又怕撞到人,到时候不好说。
这个地方是他发现的,教学楼附近一个很僻静的地方,下课了有点人,上课时间没什么人,平时他逃课去网吧打游戏,打完了出来还在上课时,就经常来这边。
虽说老师和教导主任应该是知道这里的,但他们懒得来,毕竟他们觉得来这边的都是卫译这种几乎没得救,连个好点的大专都考不上的差生,懒得管,就放任他们。
卫译就是被放任的类型。
他站在原地跟夏凌风彼此对视了片刻,之后卫译也说不出来是怎么想的,就干脆走到夏凌风身边不远处的石阶旁坐下了。
他坐下后,两个人很安静,谁都没说话。
这个气氛持续了十来分钟,卫译有点受不了了,他对气氛的感觉很敏锐,他们两个之间就莫名很尴尬,是那种见面也没话说的状态。
而且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位老师同学眼中的好学生,家长眼里别人家的孩子,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非常差。
虽然对方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跟往常一样面无表情,一股高冷bking的味道,但卫译就是知道对方心情不好。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周围的气场都不一样。
气场其实是一样很无需缥缈的东西,但卫译能感觉到,他对其他人的情绪其实很敏锐。
现在是上课时间,距离下课还有一小会,他跟夏凌风都坐在这里,一直沉默尴尬地坐了十分钟后,他有点受不了了,决定打破这阵沉默。
他悄悄用眼睛打量着夏凌风的表情,主动试探着问对方:“你……还好么?”
夏凌风抬头,冷冰冰地看着他。
卫译心里有点毛,他感觉夏凌风这都不仅是心情不好了,很可能是恶劣到想找人打一架。
卫译比划了一下他跟夏凌风之间的身板差距,纵然是谁都不服的青春年少时代,他也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夏凌风。
夏凌风比他高半头有余,体育课上是运动健将,跑步跳高跳远样样行,而他不仅比对方矮,运动还不太行。
这估计是打不过。
他不想撞到这个枪口上,也不想计较对方恶劣的态度,觉得要不然还是现在溜吧。
他慢慢站起来,想着趁现在离开,却在刚站起来时听到夏凌风问他:“下节课是数学,你还要逃?”
卫译惊了下,没想到夏凌风会跟他说话,还问起他逃不逃课的事情,这让他有种被班主任或者是教导主任问话的感觉。
他头皮一紧,下意识回答:“不逃,去上课。”
“嗯。”
夏凌风简短地应了一声,之后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但走了几步后他就停下来,回头看着卫译问:“你不走么?”
卫译呆呆地问:“去哪?”
“去班门口。”夏凌风回答,“要下课了。”
“……哦。”
于是,卫译觉得很莫名其妙地,但又真的发生了地,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基本算是一起走回班级门口。
走到班级门口的时候还有两分钟就下课,他们就等了很短的时间下课铃就响了,上一堂课的英语老师很快就开门从教室里走出来,看到夏凌风的时候关切地问:“夏凌风,怎么没来上英语课?”
“抱歉,胡老师,家里有事。”
“哦。”胡老师不多问了,“只说,这堂课讲的之前一些卷子,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办公室问我。”
胡老师说完就直接离开,仿佛没看到也没来上课的卫译。
卫译常年逃课,老师们基本已经放弃他,看到他逃课都当做没看到。
卫译原本觉得这没什么,但前面有夏凌风被老师体贴关照,他忽然就有点落寞了,因为他像个没人要的孩子。
但这种落寞也就是一瞬间,很快就没,他这种差生,一直不怎么讨老师的喜欢,都已经习惯。
**
卫译以为,上次在教学楼附近的石阶旁相遇,已经是他跟夏凌风距离最近的一次,说话最多的一次。
他万万没想到,没过多久他竟然跟夏凌风成了同桌。
甚至到后来很久以后,卫译都不知道他跟夏凌风是怎么成为同桌的,夏凌风没有告诉过他,他就一直觉得是老师的安排。
但其实不是。
那是十月份刚放完国庆假,高三的国庆假也只有三天,放假回来后老师找了班上几个学习比较好的同学谈话。
现在是十月初,距离高考还有八个月,八个月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了,如果能够抓住这八个月的时间,说不定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班主任想再拉那些差生一把,但他也没有精力独自去帮那么多的差生,就把任务分下去,让这些学习好的学生帮一帮,当然这件事情纯属自愿,他也不能为了拉差生耽误好学生的学习,所以他在说这件事情之前强调了好几次,这件事情纯属自愿,不愿意也没关系,不会影响到任何事情,老师也不会对他有不好的印象,而且千万不能因为帮助别人而耽误自己的学习,一旦发现耽误了自己的学习,老师也会阻止继续帮下去。
说清楚之后,他把差生的名单列出来,让他们一个个选择。
愿意帮忙的好学生只占了一半,一般还只愿意帮跟自己关系好的差生,而夏凌风当时站在办公室里,什么都没说。
班主任以为夏凌风不愿意,自然没有多说什么,其实夏凌风这种尖子生,明显是清北苗子的学生,他也不希望有任何耽误对方学习的因素存在。
毕竟夏凌风出了成绩,就是他工作上的成绩,也是学校升学上的成绩。
对于帮扶差生这件事情,夏凌风其实原本不会主动报名,也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他的性格偏冷些,不是那种喜欢主动帮忙的人,家里的事情一团糟,他真的没有心情主动去帮忙。
但他从老师办公室离开,没走几步,眼前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了十几天前卫译的样子。
卫译那张脸看着是真得很小,小到夏凌风有时在怀疑对方是不是个高高瘦瘦的小学生。
他不是一个会主动跟同学说话的性格,甚至不是一个很友善的性格,但那天他却莫名地问卫译要不要一起走回教室上课。
甚至,他还记得那天卫译问他是不是“还好”时的表情,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透着关切,又透着谨慎。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表情。
他离开老师办公室的脚步越来越慢,到最后他停下来,一个转身重新走回老师办公室,告诉班主任他要帮助卫译。
班主任的表情错愕极了,主动问他是不是觉得不帮有压力之类,告诉他没关系,不帮也没什么。
夏凌风只说不是,也没有多解释,只说自己要帮卫译,不会影响学习。
班主任同意了。
这件帮扶的事情到后面的结果就是好学生跟要帮扶的差生做同桌,几天后卫译跟夏凌风做了同桌。
班主任自然是在班上说过这件帮扶的事情,卫译听到夏凌风要帮扶他的时候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这是老师的安排,让班上这位冷冰冰的学霸来帮自己,差点都想去跟班主任抗议了。
他觉得跟夏凌风这种Bking,说话很少他又打不过的类型做同桌,真的是太有压力了。
但他想抗议也只是想想,他一个常年逃课的差生显然不敢去老师面前争论什么,生怕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班主任训得不行,他不想找骂。
于是这件帮扶的事情,换座位的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
班主任说完,趁着自习课的时候,当场就要他们换座位,还安排好了地方。
卫译坐在位置上,花了几分钟来消化这个消息,几分钟后才开始收拾东西。
然而等他收拾完东西走到新座位的时候,发现夏凌风已经把书搬过来,放在外面的那张桌子上。
班主任给他新安排的位置是靠窗的,他们同桌自然是两张桌子并在一起,而靠窗的同桌就有张桌子挨着窗户,一张桌子在过道旁。
而挨着窗户那张桌椅上坐着的同学想出去,要争得同桌的同意。
卫译这种常年逃课的人,自然是想坐在靠外面的桌子,这样方便他翘课,但他赶到的时候夏凌风已经把书本放在靠外面的课桌上。
卫译:“……”
他试图硬着头皮跟夏凌风商量:“夏凌€€€€”
他想说夏凌风同学,结果这几个字都没说完,就看到夏凌风抬头看着他。
其实夏凌风的目光跟表情并没有多凶,就是有点冷,就用那种有点冷的表情看着他,让他说不下去,莫名怂了。
之后他听到夏凌风问:“怎么?”
“……没事。”
啊啊啊啊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怂,为什么要说没事,没事!
真是疯了,好想撞墙。
但他心里面再如何咆哮,也还是没精打采地把自己的东西放在靠里面那张桌子上。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他们的座位是要轮换,一个月换一次,不换横排,竖排交换,他们会坐到中间的地方,之后再是靠墙的地方。
总有那么一天,他也能坐在外面,让夏凌风尝尝坐在里面的感觉。
呵。
卫译用精神胜利法安慰了自己一通,之后默默坐到里面的位置。
换完座位之后就是晚自习。
他们晚自习从晚上六点开始,上三节,两节中间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