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现在怎么样了?”
“送到医院里了,”刘主任安慰道:“顾老师您也别有太大压力,许曼同学被霸凌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儿,跟您没关系。”
顾芒手指轻叩在书面,垂头思索着什么,没有说话。
刘主任头疼:“那孩子也是可怜,这事儿也是实在太大了,媒体好不容易抓到华一的新闻,网上舆论很不好,一边倒都骂华市一中只顾成绩不顾学生健康,都是要求严惩凶手的,顾老师,您带班这段时间,有注意到许曼和谁不对付吗?”
顾芒还没说话,一边一个女老师带着气愤:“除了阮秋那个学生,还能是谁?班里那帮爱捣蛋的人都只听他的,他又整天没事儿闲的,肯定是爱以欺负同学为乐,铁定是他!”
这个女老师曾经任教过高三二班,不过被气跑了。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
“没错,上次上课时候我看到许曼好半天没坐下,一看他桌凳上有红墨水,那群小混混们都骂他娘娘腔!”
“就是他,上次放学是我看人家许曼都是从阮秋对面绕道走的!”
“......”
办公室一时激愤不已,很快刘主任命人把阮秋叫来。
阮秋不明所以地来到办公室,斜斜地扫视过办公室里所有老师的脸,在顾芒脸上定格了一下。
顾芒静静看着他,眼里情绪不明。
阮秋一怔。
“阮秋,”刘主任叫他,“你知道许曼的事儿吗?”
阮秋嗤道:“那个娘娘腔啊,怎么了?”
顾芒心底一沉。
刘主任面色不改:“他自杀了。”
阮秋听后沉默一会,扬眉问:“所以呢?”
“他是被霸凌自杀的,这个班里的刺头是谁,是谁带头霸凌他的,你不会要装不知道吧?”一个老师忍不住说。
阮秋足足怔了好几秒。
“你们不觉得很好笑吗?”他声音不自觉加大,“一个人自杀了,就要和我车上关系,世上任何一个人死了我都要给他负责,替他收尸吗?”
刘主任严肃道:“阮秋!你要正面回答问题!现在华市一中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舆论压力,你要知道校长是你的姨父,这件事要是和你扯上关系所有人都难办!”
阮秋本只觉得可笑,可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去看顾芒。
那人一向冷淡平静的眼底终于出现了波动,可那是一种愠怒,一种失望,很复杂。
只一眼,阮秋就什么都懂了。
阮秋胸口又堵又闷,眼眶一下子红了。
“我他妈的说了,”他红着眼别过眼不去看顾芒,对着刘主任,哑着声音一字一顿道:“这事儿和我没关系。”
那个女老师蹙眉:“那你倒是说说看,那次许曼为什么放学要躲你?”
别的老师也开始附和。
“就是,还有上次红墨水的事儿,你敢说你不知情?”
“那次呢?你们一帮男生为什么凑在一起哄笑?”
“还有上次......”
这些老师对阮秋的愤恨挤压已久,什么红的白的脏水都开始往阮秋身上泼。
众人的声音一点点变大,偏见像座大山,所有恶意的揣测铺天盖地朝他压来,阮秋脑海里传来刺痛,燥郁的病症并发,面颊有种要撕裂的感觉,抑制不住的疯狂的想法开始蠢蠢欲动......
忽地手心一暖,温热的触感堪堪唤回阮秋的神志。
清淡的冷香飘至鼻侧。
“不是他,”
他听到那个清冽熟悉的声音开口,随后眼前光线变暗,有人站在他身前,阻隔了不善的目光和言语化成的利刃。
阮秋红着眼抬头,入目是顾芒永远挺直的背脊。
“不是阮秋做的。”
那声音如此肯定,又坚信不疑。
阮秋木着脸,想要发笑。
你怎么就知道不知道我做的,他们都觉得是我做的凭什么你不觉得,除了我还能有谁?万一就是我做的呢?你很了解我吗?
可他最后只是借由顾芒的遮挡用袖子蹭了蹭眼角,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乖乖地继续握住顾芒的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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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进步
那个叫吴媛的女老师一愣, “顾老师,这话怎么说,难道你知道实情?”
此话一处,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看过来,包括阮秋也抬头看他的背影。
顾芒摇摇头, 握紧手里冰凉的手, “我接手二班还不到三天, 自然是不知道实情的,但是我能肯定不是阮秋做的。”
吴媛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今年四十多了, 也是教数学的,从中专毕业就一直教书, 教到人老珠黄了好不容易混到了能当班主任的地位,才成了一班班主任。
可没想到顾芒这个半吊子一毕业就来到她隔壁二班当班主任, 出进门一看顾芒二十来岁她四十来岁, 别的老师都笑她混个二十年和个愣头青职位一样呢,叫她把脸往哪搁?
她阴阳怪气起来:“哟, 顾老师您说不是他就不是他啊?您刚来不多久, 肯定不知道他做过的好事儿吧?要是出问题了谁来负责?”
顾芒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吴媛对上那双水沉沉的眼睛,竟心下一慌。
本以为这老师看着瘦瘦条条漂漂亮亮的小白脸样儿, 没想到对上视线时那眼里的冷意很是吓人,吴媛心里落下冷汗, 悻悻移开目光。
“他既然说不是他做的, 就不是他做的, 如果出了问题, 我负全责。”
此话一处, 不仅是吴媛,刘主任也惊了,“顾老师,这事不是小事......”
顾芒点头:“正因为不是小事,才不能仅凭借主观臆想和自己的偏见印象去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吴媛脸色难看起来,心里唾骂道,靠关系的小白脸儿,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以后有你好看的。
阮秋从牵上顾芒手开始就有些恍惚,直到被顾芒带到门外,手心一空,被顾芒松开手,才蓦地回过神来。
他愣神片刻,猛地把手往身后躲。
温暖发烫的干燥触感还停留在手心,怎么甩也甩不掉,他只深深低着头,手心不停往衣角上蹭,想要擦去刚才那奇怪的触感和...奇怪的悸动。
真是见鬼了......自己到底怎么了?
顾芒忍不住笑:“我早上洗手了,不脏。”
阮秋低着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谁嫌你脏了...”
他说完话,隐约觉得这句话不太对,一时又反应不过来。
“不脏?那你擦手干嘛。”
阮秋不动了,徒劳地攥紧了手。
他没有正面回答顾芒的问题,扯开嘴角:“你刚才在做什么?你是傻子吗?”
顾芒抱肩:“这话从何说起?”
阮秋倏地抬头,顾芒仍是那顾自淡漠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没有人能撬动他的情绪,刚才的维护也不过梦一场。
他心里升起要把这一切撕碎,看到顾芒失态模样的冲动。
“呵,”他嘲道:“看起来你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如果我说这件事就是我做的呢?”
顾芒皱了皱眉。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该不会你就是个烂好人吧?还是说谁都信?今天站在这里哪怕是任何一个人你都会这样吧。”
阮秋越说越来气,胸上闷着重石,说到底他就是气不过,还带着对于顾芒前二十年完全没有参与过的恐慌感。
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顾芒以前有没有这样维护过别人,不知道顾芒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若是顾芒这样为了别人做同样的事他会不会又发疯......
顾芒看着少年眼尾发红,又倔强不肯低头服软,心里轻叹。
这个世界的阮秋性格就是过于敏感,需要更多的安全感,他刚打算开口说什么,手机响起,是医院来的电话。
“喂?您好......对,我是......什么€€€€他醒了?好我马上来。”
阮秋见顾芒不和自己说话,以为是自己刚才那一番话把人惹恼了,正懊恼,却见顾芒挂完电话,拉起自己就走。
“干什么?”
“医院来电话,许曼醒了,”顾芒走得很快,“只要他把实情说出来,你的嫌疑就洗脱了。”
阮秋张了张嘴唇,到底没说出剩下的话。
他才懒得管睡醒谁不醒,有没有什么狗屁的嫌疑呢......
他问的干什么,明明问地是......为什么还要牵自己的手......
终于来到医院,单人病房里许曼脸色苍白,颤抖连连,一旁是大肆辱骂他的亲属。
“养你十八年不如养条狗,狗养熟了都会汪汪叫,你就会自杀给家里添堵是吧?”
“家里哪里对不起你了?啊?这回好咯,一上新闻,家里亲戚都知道我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儿子,丢死脸了!”
中年的一男一女在哪里大吼大叫着骂着,顾芒走上前,无声阻隔到两人和许曼只见,“您二位是许曼的家长吧?”
那两人见顾芒来了,都是一愣,险些以为是什么天仙下凡了,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顾芒微微颔首:“您二位好,我是许曼同学的老师,他现在刚醒来,情绪不稳定,这里交给我交涉吧。”
病床上把自己包裹成一团的许曼闻言瞳孔一颤,轻轻瞥过眼看了顾芒一眼,又很快地收回。
那男女本还想借由着许曼的事儿大肆讹个学校一笔,一见顾芒的脸,脑子都有点转不动了,迷迷糊糊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阮秋把这一切观于眼底,又嗤一声。
顾芒看了阮秋一眼,又看了看病床上深深埋头的许曼,他瘦的只剩皮包骨了,胳膊因为要打针输液而把袖子撸起来,一整个胳膊的伤痕统统露出来,斑驳交错新伤叠旧伤,最深的手腕那处被绷带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