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原主很在乎余新书这个朋友。
在那一片连手机屏幕都填不满的微信聊天列表里,原主只把自己和余新书的对话框置了顶,而且备注是“余学长”,不是冷冰冰的一个名字。
江栩沉默了足足两三分钟。
余新书看向他的眼神从期盼到失望,最后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把杯子放回茶几上,坐直身体说:“不好意思,我不该冒昧地提起这件事。”
江栩突然喊道:“余学长。”
本要起来的余新书身形一顿,又坐了回去:“嗯?”
江栩平静地看着余新书:“你对我的了解有多少?”
余新书面露疑惑,虽然不知道江栩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认真想了一下,然后回答:“你的入学成绩很好,排在前几,可入学之后成绩一落千丈,我看那篇采访说你成绩的下降和你的家庭有关系,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以前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如今变了很多。”
说完,又问:“怎么了?”
江栩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说道:“我还是婴儿时被人丢在了菜市场外面,是我现在的爸妈捡到了我,他们把我抚养长大,可惜前几年我爸生病,我家把房子车子都卖了,也没能把我爸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我爸走后不久,我妈从楼梯上摔下去,摔瘸了腿,她卖卤煮是能挣不少钱,可她瘸着一条腿,没有我的帮忙,一个人做不了太多卤煮,也就卖不了太多的钱。”
这些事早在采访里写过了,余新书和余新羽也来来回回地看过好几遍。
可这会儿听江栩不急不躁地亲口说出,他们还是感觉到了震撼,他们从小就在优渥的环境里长大,实在想象不出这么多苦难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一个家庭里。
“我起初确实没想拿助学金,可后来我才知道家里还欠着几十万,都是我爸生病时欠下的钱,所以后来邓老师又找了我几次,我就填了申请表。”江栩说的全是他猜测的内容,但他感觉八九不离十了。
余新书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你之前打那么多工……”
“我想帮家里还债。”江栩说,“能挣一点钱是一点钱,至少能让我妈少受一点累。”
余新羽的反应比余新书还夸张,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都站到了毯子上:“那你家的债呢?”
“已经还完了。”江栩说,“我帮了同学几个忙,他帮我把债还了,其实我做的那些事不太地道,但我没有选择。”
兄弟俩都沉默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余新书抓住重点:“不对啊,你说你爸几年前就走了,那昨天我们碰到的那个叔叔是……”
“他是我的亲爸,旁边那个也是我的亲妈,我和他们两个多月前相认的。”江栩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过搬来这里的人只有我和我养母,我们住得太远了,公租房的房租是便宜,但环境不好,很多人议论我们,而且我妈的腿也要做康复训练,这里离医院近,又是我亲生父母的房子,我们就搬过来了。”
听到这里,余新书和余新羽彻底说不出话了。
临走前,江栩还是向余新书表达了歉意。
余新书把双手摆得跟雨刮器似的,脑袋都快摇出火星子了:“是我想太多了,该我跟你道歉才是,以后我们楼上楼下常来往。”
把江栩送到门口,关上门后,兄弟俩在玄关处站了半天。
余新羽连手机都没拿,两只手空荡荡地垂在身体两侧,他呆了许久,讷讷地问:“哥,江栩说的帮同学的忙是不是就是帮徐子晖相亲啊?”
余新书眉头一皱:“什么相亲?”
“……”余新羽猛然意识到自家亲哥还不知道那些事,连忙讪笑着说,“没什么。”
若是平时,余新书早就刨根问底了,可这会儿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已经没有精力思考其他。
兄弟俩回到沙发前坐下,大眼瞪小眼了将近一分钟,余新书终于反应过来,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我真是该死啊!”
余新羽也嚷嚷道:“哥你真是的,什么都不问就在那儿瞎想,人家家里那么困难拿个助学金怎么了?而且他成绩下滑也是被家里拖累了,我要是他那种情况,说不定都考倒数了,结果人家不仅没考倒数,还用一个学期就冲上来了!”
余新书幽幽看向余新羽:“你别说我,我看你最近也没少说江栩这里那里不对。”
余新羽:“……”
半晌,他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我真是该死啊!”
*
江栩和李娟用一天时间收拾完,又把这套房子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
房子是四室两厅,其中一个房间装修成了书房,江栩和李娟分别搬进了两个次卧,剩下的主卧暂时空着。
晚上,姜霍和温月宁过来吃饭,顺便再碰一下明天晚上饭局的流程,还有姜霍和温月宁请来的宾客们,不管江栩和李娟认不认识那些人,他们都打算让江栩和李娟过目一下名单。
姜霍不知道从哪儿扛来一个和人差不多高的快递,像一根凹凸不平的粗壮木头,面上用塑胶袋包得严严实实。
穿上拖鞋来到客厅,把快递往地上一放,姜霍扬声喊道:“小栩,你的快递。”
江栩正往餐桌上端菜,闻言把手往围裙上擦了两下,走到客厅。
“我没有在网上买东西。”江栩说。
“是不是你朋友送的?”姜霍说。
江栩想了一下,回答:“我还没跟同学说我搬家的事。”
姜霍摸着下巴嘿了一声:“奇了怪了,别是骗子寄来的吧。”
江栩蹲到地上,找到贴在面上的快递单看了一眼。
上面的的确确写着他的名字。
他问姜霍:“爸,你在哪儿收到这个快递的?”
“我们刚才上来的时候看到保安扛着这个快递。”温月宁说,“你爸眼尖,看到了你的名字,就给你拿上来了。”
趁着姜霍和温月宁去卫生间洗手的功夫,江栩找来剪刀,从快递的一头开始剪。
剪出一条很大的口子后,他扯着包装往里一看。
下一秒,一股热气冲上他的脸颊。
他啪的一声将剪开的一块塑胶袋拍了回去,连放在地上的剪刀都没来得及捡,抱起快递就要往卧室里走。
第143章
姜霍和温月宁正好一前一后地从卫生间里出来,见江栩一副匆匆忙忙的模样,姜霍率先喊住了他。
“小栩,那个快递拆了吗?里面装的什么?”
“还没有。”江栩忙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是一个朋友寄给我的,我放卧室里去。”
姜霍一脸狐疑,还没来得及说话,温月宁忽然开口。
“你不是拆开了吗?”温月宁指着被江栩剪了一条口子又用手捂住的快递一头,“你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别是骗人的。”
江栩哪儿敢当着姜霍和温月宁的面拆快递?他脸颊发烫,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不是骗人的,是我朋友寄给我的。”
姜霍问:“你哪个朋友?你不是说你同学都不知道你搬家的事吗?”
“……”江栩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抱着快递,憋了半天,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金家月。”
姜霍:“……”
温月宁:“……”
姜霍和温月宁毕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看江栩急着想要回卧室的行为,再看江栩那张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脸,两人的隐约猜到了什么。
“不是骗子就好。”姜霍摆了摆手,“放到卧室里去吧,那东西抱着有够沉。”
江栩赶紧抱着快递回了卧室。
把快递放到地上后,他第一时间返回去将门关上并反锁。
做完这些,他才松了口气。
也是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江栩喘了口气,一边走到快递前蹲下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
是金家月打来的电话。
现在江栩看到金家月的名字就觉得耳热,等呼吸平缓下来后,他接通电话并按下免提。
把电话放到旁边的沙发上。
“家月哥。”
“快递收到了吧?”金家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我这边提示你签收了。”
“收到了。”江栩又在抽屉里找到一把剪刀,蹲回快递前,接着之前剪出的口子继续往下剪。
金家月的语调上扬,听得出来心情愉悦:“快拆开看看,今天上午工厂刚做出来,我就让人打包好给你送过去了。”
快递包得十分严实,江栩生怕剪到里面的东西,因此剪得有些困难。
“家月哥,里面那个是你吧?”江栩问。
“是我。”金家月说,“我让工人按照我的真实比例做出来的,你可以把它放在床上,以后你睡觉抱着它就像抱着我一样。”
江栩:“……”
他的动作一顿,手里的剪刀也卡住了,一时间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猛然抬头看向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这、这种玩偶怎么好放床上?”江栩被金家月的话惊得说话都结巴了,“我平时不在家的时候都不会关卧室门,我妈也会进来打扫卫生,要是被她看到……”
江栩感觉自己的脸烫得都能煎鸡蛋了。
他噎了半天,没好意思说出后面的话。
金家月那边也沉默了将近一分钟。
就在江栩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反应太激烈惹得对方不高兴了的时候,金家月疑惑地问:“这种玩偶?哪种玩偶?”
“……”江栩抿了抿唇,“就是这种玩偶啊。”
金家月还是不懂:“你是说放一个‘我’在你床上不合适吗?”
听到这里,江栩也察觉出了什么,他拿着剪刀咔嚓几下把快递下面的塑胶袋全部剪开。
一个用绳子捆着的“金家月”映入他的眼帘。
玩偶的高度和金家月本人的高度几乎一致,身材也相差无几,不过玩偶身上穿着一套黑白格子睡衣,胸口处有一个可爱的棕色小熊图案。
玩偶顶着一头蓬松的黑发,不知道是在快递里闷了太久还是本来就是这个造型,看着有些凌乱。
江栩忍不住上手摸了几下,手感很好,当真和摸金家月的头发时感觉一样。
他的目光在玩偶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玩偶的肩膀上。
刚才在客厅里,他就是透过剪开的口子看到了里面光溜溜的肩膀。
然而把快递完全拆开后,他才发现是玩偶身上的纽扣松了一颗,正好松了最上面那颗,睡衣领口变大,一边肩膀也就露了出来。
江栩:“……”
所以这不是一个没穿衣服的玩偶,只是一个衣服没穿好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