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栩想到他还要回家一趟,便提议走了。
费淼和段倾都是打车来的,他们住在同一方向,正好顺路,于是坐上了金家月的车。
“我先回家拿点东西,等会儿你们在车上等我。”江栩转头对坐在后座的费淼和段倾说,“等我拿上东西再送你们回去。”
段倾连忙比了个ok的手势。
费淼好奇地问:“你现在和家月哥住一起的吗?”
段倾表情微变,一边咳嗽一边撞了下费淼的手臂。
江栩倒不介意回答这个问题,点了下头:“偶尔我会去他家里住。”
费淼不说话了,只是一脸羡慕地望着江栩。
江栩:“……”
他又是欲言又止。
末了,暗叹口气。
菜馆离江栩家不远,开车半个小时不到,金家月没把车驶进停车场,只停在了小区外面的路边上。
江栩下车后跑进小区,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家里。
李娟没在,被温月宁喊过去吃饭了,他到厨房拿出之前放在冰箱冷冻层里的袋子,里面装有前些天包好的抄手、饺子以及过年前灌的香肠。
香肠是江栩跟着李娟亲手灌的,特意拿到乡下托人熏过,过年时他忙着走温月宁那边的亲戚,一直没来得及拿到金家月的住所里。
拎着袋子下楼,外面的雪不知何时变大了,小区的物管临时安排了几个清洁工清扫每栋单元楼外的雪,以免有人不小心滑倒。
江栩小跑出去,刚跑出大门,余光里倏地窜出一道人影。
“江栩?”
那个人的话音未落,便已扑了过来,一把抓住江栩的手,抓得极为用力,扯着尖锐的嗓音喊。
“江栩,奶奶终于找到你了!”
车里开着暖气,费淼和段倾都有些热,金家月从后视镜里注意到了他俩通红的脸,便把温度调低了些。
“不好意思,很热是吧?”
费淼摇了摇头:“也不是很热,只是有一点点热。”
金家月看着后视镜笑道:“你都在擦汗了。”
费淼连忙放下刚抹了一把额头的手,正襟危坐了片刻,嘿嘿一笑:“家月哥,你人好好哦。”
金家月闻言,眉尾一扬,扭头看向费淼:“真的吗?很少有人对我说这种话。”
“真的真的。”费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张脸红得比刚才还厉害,他的眼神左右飘忽,就是不敢飘到金家月的脸上,“我有几个哥哥姐姐和你差不多大,也工作了好多年,他们就和你不一样,明明和我们是同辈,可在我们面前就喜欢端长辈的架子,话也不好好说,一个意思要转十八道弯,让我们连蒙带猜,像做阅读理解一样,还是你好说话,我和你聊天一点代沟都没有,要是我那些哥哥姐姐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费淼越说越不好意思,说到后面,脸都红成了猴子屁股。
旁边的段倾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家月哥。”费淼深吸口气,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他豁出去一般地说,“我可以冒昧问一件事吗?”
金家月嗯了一声:“你问。”
费淼对着手指:“我今年要满二十岁了,别人的二十岁要么交往了好几个omega、要么和一个omega稳定交往了好几年,可我一点着落都没有……”
金家月看江栩半天没有回来,索性把车子熄了火,拉上手刹后,他转过半边身子,尽量面向费淼。
“你是想让我帮你介绍?”金家月接过了费淼的话头。
费淼疯狂点头,对着手指,羞涩地说:“家月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介绍给我……”
“我没有兄弟姐妹。”金家月说,“我是家中的独子。”
费淼啊了一声,有些失落。
“不过我有很多omega朋友,都是单身,我可以帮你问一下。”金家月又说。
费淼两眼一亮,点着头说:“那就麻烦家月哥了!”
金家月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费淼下意识地想说像你一样的性格就行,但又觉得这句话太不礼貌了,他想了一下,委婉地表达:“我对外貌不是很看重,只要性格好就行,我喜欢温温柔柔的omega。”
说完,又赶紧补充:“当然,如果长得好看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喜欢男还是女?”
“都可以,我不介意男女。”
金家月嗯了一声,拿起手机:“我加你微信吧,你发几张你的照片给我,如果遇到合适的人,我就把你的微信转过去。”
费淼受宠若惊,脸都快笑烂了,赶紧摸出手机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两人刚加上好友,一旁的段倾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那个人是江栩吧?”
段倾望着车窗外面,表情不太明朗。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外面又下着雪,白色的雾气覆在车窗上,不擦掉的话看不太清外面的景象。
金家月直接把车窗降下,定睛一看,眉头顿时皱起。
他二话不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费淼和段倾连忙跟着下车。
金家月连车门都来不及锁,大步流星地朝着在小区门口纠缠的两道身影走去。
准确来说,是那个上了年纪的omega女人在纠缠江栩。
这个点进出小区大门的人不多,但还是有几个,都停下脚步站在边上,一头雾水地看着热闹。
保安也被声音吸引,从保安室里出来,一副要上前不上前的样子,可能是被那个omega女人又哭又闹的激烈反应吓到了。
“你爸那个没良心的,我再怎么说也把他拉扯大了,他说不管我就不管我,早知道他是这种的白眼狼我就让他留在福利院里被那些孩子欺负死。”女人死死抱住江栩的一条手臂,脸上淌满泪水,却面目狰狞。
江栩身上的外套都被扯开了一半,他拧着眉头,表情里充斥着不耐和无奈,嘴上重复着说:“你有什么事去找我爸,这是你和我爸的矛盾,别来找我,我也不认识你。”
“我是你奶奶!”女人仿佛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扬起下巴,嘶吼着说,“你爸是我儿子,就算不是我亲生的也是我一把一把拉扯大的,他不想管我,那就你来替他管我!”
江栩伸手想把女人扯开,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女人,女人就尖叫起来。
“我是你奶奶,你还想打我吗?”女人立马转向周围看热闹的人,“你们看看,他爸不管我就算了,他是我孙子还想打我!”
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栩收回手,迈开步子就要走。
女人见状,拖着他的手臂要往地上坐。
江栩外套的扣子被扯开,露出穿在里面的低领毛衣,女人死死拽着他的衣袖,几乎把他的外套从身上拽下去。
就在江栩思考着要不要脱衣服时,一道声音打断了女人撒泼的嚎哭声。
“你想我们怎么管你?”
江栩一愣,扭头看去。
金家月走了过来,脱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往江栩的脖子上一裹,带着体温的围巾瞬间驱散了覆在江栩脖子上的寒意。
江栩想说什么,但金家月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走到女人面前,拎着女人的衣服往上一提。
女人被迫站了起来。
金家月看了保安一眼。
保安心领神会,赶紧疏散了看热闹的人,然后自个儿也钻回了保安室里。
女人上下打量金家月,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粗声粗气地问:“你是谁?”
“我是江栩的男朋友。”金家月站到女人和江栩的中间,抓住女人扯着江栩衣袖的手,他的力气比女人大得多,又丝毫不给女人面子,轻而易举地把女人的手扯开了。
在女人反应过来之前,金家月开口:“江栩还是一个高中生,没有处理事情的能力,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找我提,我可以满足你。”
江栩看向金家月:“哥……”
金家月捏了一下他的手。
江栩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想了想后,他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女人也是omega,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经历得多,一眼就看出了江栩和金家月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她的目光在金家月停在不远处的车上顿了两秒,言简意赅地说:“我要钱。”
“可以。”金家月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
这下不光是后面的费淼和段倾,连女人也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即得寸进尺:“我要五百万。”
“可以,不就是一辆车的钱吗?”金家月自然注意到了女人刚才的目光,他笑了一下,眉眼舒展开来,十分好说话的样子,“你还有什么条件吗?”
女人呆呆望了金家月几秒,不知道是喜极而泣还是突然悲从中来,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想拉金家月的手,但被金家月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女人也不在意,双手捂脸,对着金家月哭诉起来:“我也不想这样,姜霍和他老婆跟我断绝关系,我认了,后面我和小保过得再苦再难都没有找过他们,可小保生了病,小保他妈走了,我们把钱用完了,房子卖了,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小保的病还没好,我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想腆着个老脸来找你们,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保去死啊,姜霍不管我,我只能找姜霍的儿子,你们救救小保吧,报应也该报应在我身上,小保是无辜的啊。”
说到最后,女人已是泣不成声。
江栩穿好衣服,表情复杂。
女人口中的“小保”应该就是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弟姜保,可他只是一个学生,哪儿来的能力帮助一个病患?
费淼和段倾都听得目瞪口呆。
只有金家月仍旧云淡风轻,他问:“小保多大了?”
女人哭哭啼啼地说:“他今年才十五岁啊,才上初中。”
金家月问:“在住院了吗?”
“在。”女人抹着眼泪,“医疗费就是个无底洞,我把房子都填进去了。”
金家月沉默地看了女人半晌,突然说:“小保是你的亲孙子,哪怕卖掉房子也要给他治病,江栩不是你的亲孙子,所以可以供你发泄怒火把刚出生不久的他扔到外面自生自灭,果然非亲生的孩子就是比不上亲生的孩子。”
女人愣了一下,抬头对上金家月的目光,泪水淌过她那张布满沟壑的脸,她的眉眼间有着明显的痛苦:“我当年一时糊涂才做错事,后来我去找,没找到,我也后悔到现在。”
“你没找到就撒谎说你把人扔到外地了?”风夹雪直往几人的面门上吹,金家月的声音夹在风中,似乎比雪还冷,“如果你早些坦白,姜教授和他儿子不会分离这么久。”
“我、我当时害怕……”女人抱着脑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找不到人,我也急啊……”
江栩已经不想听下去了,扯了下金家月的衣服。
刚才女人每说一句话,金家月的脸色就往下沉一分,听到这里,金家月的表情已经阴沉得可以用可怕来形容。
后面的费淼和段倾早已被这段信息量巨大的对话震惊到大脑空白,都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