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拿了另一罐饮料。
冰凉的瓶身碰到手心时一阵凉意,陆知寒低头看了一眼。
是海盐柠檬味的。
入口带着一点淡淡的咸意和柠檬的酸甜,酒味确实很淡。
酒足饭饱之后,夜色也变得深浓了。
桌面上的七八罐果酒都开过了。
姜宁喝完最后一瓶,十分不屑地给出结论道:“这东西就是饮料。”
回到酒店顶层的电梯,封闭的空间里,陆知寒闻到了他身上香甜的果香味。
他抬眼看着电梯里的倒影。
姜宁整个人懒懒地靠着电梯内厢,抬着头,脖颈和脸颊比平时更红几分,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有点不适。
“还好吗?”
听到陆知寒的声音,姜宁直起身子,用依旧没所谓的语气道:“当然,我就是吃得有点撑了。”
但他的视线比平时更加的迷离。
虚着眼睛看人时,上扬狭长的眼睛里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倨傲,像是一块熬得微微化开的糖,看谁都像是可以拉丝。
漫长的等待电梯到达顶层,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姜宁走了出去。
凉嗖嗖的夜风一吹,吹散了一点他身上的热意。
他坐在露台的藤椅上,和夜色融在了一起,嗓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紧绷道:“你先进去吧,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听见轮椅离去的一点声音,姜宁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肩背往后一送,那点一直试图掩盖掉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盯着那池晃动的池水看。
今天的天气真好。
漫天的星星和月亮像是碎在了这池水中。
姜宁却没什么心情欣赏。
他揉了揉滚烫的脸颊,脑海里不禁浮现起许多以前的记忆。
€€€€他只是说了你几句,你怎么就可以动手打人呢?简直是暴力狂!
€€€€谁想要和他做朋友啊,我不过是看在他家里有钱会请客,而且讲什么兄弟义气,帮我打人而已。
零散的记忆再往前,是姜宁以为自己早就忘记的幼年画面。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他们欺负你,你不知道欺负回去吗?一点用都没有。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别来找我诉苦。
……
那些遥远到他以为早就忘记了的记忆,根植在他的心里,伴随着他一同的成长,融进了他一贯的行事风格里。
他可以痛苦,但是不可以露怯。
在他的背后从来没有什么庇护所,他就自己保护自己。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暴力蛮不讲理,动不动就打人,无药可救病入膏肓。
反正在他身边来去的人多了,谁走谁留都差不多。
一点细微的响动在寂静的夜里响起,面前拢着一小片阴影。
他混沌的思绪停滞了下。
姜宁缓缓抬起头,看着却又复返的陆知寒,喉结滚了滚声音有些没控制住的发哑,“你来做什么?”
陆知寒干净修长的指间握着玻璃杯,递到他的面前,“醒酒的。”
姜宁偏过头。
“我不用这种东西。”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拧巴什么,似乎从被陆知寒撞见他打人之后,他就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像是一颗心悬着,极力用平淡去掩盖。
最好是睡一觉之后,今天的事情全部都没有发生过,陆知寒什么都不记得。
陆知寒也不逼他。
将那个被子放在旁边的小圆桌上,这次却没有转身离开,而是静静地在旁边。
他的存在让姜宁完全没有办法静下来,像是整个人被泡在温水里,找不到支点。
姜宁拧起眉头,“你不走吗?”
陆知寒的视线落在那杯没有喝下的醒酒茶上,不知道在执着什么。
姜宁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杯子放在桌上发出了沉沉的声响,他垂着眼睫,只盯着眼前一小块木质地板。
这会儿总舍得走了吧。
想象中的远离并没有到来,陆知寒朝他伸出手,一点柔软的触感落在背后,轻轻地抚着他。
姜宁抬眼,看到了那双眼眸在黑夜里如同涟漪的水面涌动的暗潮,他身体里紧绷的那根弦似乎轻轻松动了一点。
“你在干嘛?”
“这样会好受一点,”陆知寒的手隔着衣服,轻拍着他的背道:“我也是看别人学来的,第一次试。”
“看谁学的?”
“幼儿教育频道。”
姜宁莫名笑了出声,他想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帮他准备起居,让人给他送饭,给他的卷子签名,甚至是像哄小孩一样哄他。
这些都是他以前不敢奢求的东西。
他没有在家里获取到的情感,却从陆知寒这个非亲非故的人身上找到了。
真的是搞笑。
“你就一点不怕我吗?”姜宁静静地看着他,带着静谧的危险,道:“你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养虎为患?”
陆知寒轻抚他的背,像是顺毛似的一点点抚平他敏感的情绪,声音宁静而遥远,“我还挺期待的。”
他愿意看到姜宁渐渐成长,成为独一无二的猛虎。
姜宁在他的回答面前愣住了。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骗了,为什么他还敢产生期待。
陆知寒。
你大概不知道,要是被缠上了,他这种人是不会轻易地放手的。
所以,别对我太好了。
第34章
隔日。
姜宁在房间里醒来时脑袋一阵昏昏沉沉,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现在在哪里,直到昨天的记忆回笼。
他皱了皱眉头。
昨天他不仅在陆知寒的面前打架喝酒,撒泼,还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真的是……
姜宁脸颊滚烫,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磨蹭地洗漱完走出门。
陆知寒坐在大厅的圆桌前办公,见到他出来,敲击键盘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
“你昨天睡得太晚,我就没有叫你。饿了吗?”
陆知寒似乎没有被昨天发生的事情影响,依旧和之前一样。
姜宁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都已经下午两点了。
在酒店用完餐后,他们坐着车返程。
到达后,每周负责做理疗的康复师还有那位颜松老医生已经在等候了。
陆知寒嘱咐道:“上去休息一会儿之后,记得把周末两天的作业写了。”
“知道了知道了。”
姜宁回到楼上,放下自己的行李,拿出还没怎么动过的卷子开始写。
他写了没几个字。
想到陆知寒接受治疗时的痛苦,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抱着自己的卷子推开了理疗室的门。
“咳咳,我有些题不会,所以过来这里做。”
姜宁没看陆知寒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在旁边的空位坐下,掏出笔低头就开始写。
“坐过来一点。”陆知寒的声音比平时带了点颤,“不是不会吗?我不看着你怎么写?”
“哦……”
姜宁把桌椅挪到了床旁边。
陆知寒敛着眼,看着他做题,那些基础题的答案都没有什么问题。
姜宁有些心不在焉地做着题,空气里的那股艾草香气似乎起了一点舒缓心神的作用,他慢慢静了下来,注意力放在了题目上。
等陆知寒的治疗结束之后,姜宁的作业做的七七八八了。
他回到房间,把作业塞进书包里看了一眼时间,又拿出了徐国胜给的那沓卷子。
打发时间似的写了起来。
姜宁一路写到了深夜才睡觉,临睡觉前把手机的闹钟调早了半小时,这是徐国胜给他的惩罚。
他需要提早到教室搞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