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送花是不是太过了点,这么暧昧。
不过是陆知寒工作上的事情,他能说什么,总不可能让人别合作了,这太孩子气了。
过了一会儿,陆知寒捧着花出来了。
他打开车门坐进来。
姜宁看清了他怀里的花,和他刚才乱七八糟的想法大相径庭。
那是两束白色的菊花,被黑色的花纸包着。
姜宁道:“要去墓园吗?”
陆知寒道:“嗯,前几年不方便亲自去,今年可以去看看了。”
墓园很安静。
下午来祭拜的人很少,拾阶而上经过了一段路途。
陆知寒虽然说几年没有过来,但对这段路极为熟悉,仿佛走过了无数次。
他道:“这里没有怎么变。”
只是以前他都习惯了一个人来,这次他的身边多了姜宁。
姜宁替他捧着其中一束花,到墓碑前,他看到了上面贴着的照片,和他幼时的记忆里的长相一样,是那位悦云阿姨。
而她旁边的墓碑同样是一名女子,姜宁没有见过,但长得和陆知寒有几分相似。
陆知寒把花束放在墓前,回头注意到他的视线,道:“她是我母亲,去世之后,她把我托付给了她的妹妹。”
只是好景不长,度过了段短暂的时光,他便又失去了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亲人。
但也是在那段时间里,他遇见了小时候的姜宁。
姜宁蹲下,把剩下的那束花放在了陆知寒母亲的墓前。
他语气很郑重,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少年那样,近乎用许诺的语气认真道:“之后我会一直照顾知寒的,绝对不会抛下他,你们放心吧。”
一只大手压在他的头顶,陆知寒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好了,想不想去回去看看以前的那套房子?”
姜宁开车朝着以前住过的别墅区开去。
实际上他搬家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片区域,他们原本的那套房子姜家转头卖了,他自然也没有回来的理由。
如今再次回来这里,他小时候住过的别墅已经是别人的家了,但紧邻着的那套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和他小时候来玩的时候差不多。
他把车停在院子外。
虽然从院子里的树木花丛看得出来有人定期打理,但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住人,不可避免的萧瑟凋敝。
姜宁推开雕花铁门,随着一点生锈的嘎吱声,许多年前的记忆再次爬上心头。
院子里的沙堆,木椅还有树,他那时候很喜欢爬树,爬到高高的树杈上,有时候下不来了就会喊陆知寒抱他。
想到这里,姜宁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陆知寒,脸颊发烫。
他的黑历史实在是太多了。
陆知寒道:“还记得钥匙放在哪里吗?”
“记得。”
姜宁之前去的次数太多了,为了防止他有时候过来家里没有人,所以特意放了一把钥匙,他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他打开门口左侧的灯箱,取出一把钥匙,打开大门。
推开门时,姜宁的喉咙呛了一口尘。
屋内的大部分家具都用透明的塑料布包着,从屋外照射进来的光线,像是蒙着一层雾白色的时光滤镜。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他当时喜欢看的碟片,喜欢的玩具都在,仔细到他随手写过的一张纸,画过的一张画,都被仔细的保存在了箱子里。
这些东西连他从小生活的姜家都没有保存。
最后姜宁带着收纳箱,放上了车后备箱,心情略微复杂的开车回颐和庄园。
他其实一直没有什么家的概念。
从有记忆开始,他没有享受过一天正常的家庭陪伴,那些跟在身边的佣人也只会远远看着他,用那种嫌麻烦又怕他惹事的眼神。
到后面连血缘的系带都断开时,姜宁有想过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好像他从来就没有被赋予过期待,就算再怎么烂下去也无所谓,但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这样。
幼时曾经有那么一段时光,他的到来是被赋予期待的。
车到达车库后。
姜宁停好车,紧紧地抱住了陆知寒,像是小时候受了委屈跑过来求安慰的样子。
他脊背绷紧,力气很大。
陆知寒被他抱得有些疼,却还是腾出手轻抚着他的后背,“怎么了?又要哭鼻子了吗?”
姜宁凶巴巴反驳道:“我现在不会动不动就掉眼泪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想哭的话,也没有关系。”
“我不想。”姜宁的声音有点闷,“但是我想抱你,让我抱一会儿。”
“嗯。”
-
在外面走了大半天,姜宁身上出了点汗还有搬箱子时蹭到的灰尘,他拿着衣服进去洗澡。
他现在会放几件衣服在陆知寒的房间,洗澡和睡觉也经常在这边。
水流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身体,姜宁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他和小时候应该不太像。
至少他现在不会这么容易哭,也不会乱画陆知寒的本子,也不会缠着他玩幼稚的过家家游戏。
姜宁无奈地捂住脸,要是知道长大后会有机会再遇到,而且还是以这种关系,他之前绝对不会表现得这么差。
不过现在再补救应该还来得及吧。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室传来,陆知寒穿着睡衣,头发微湿地坐在床上看书。
忽然,床头的手机嗡嗡的震了好几下。
他抬起头。
声音的来源是姜宁的手机。
界面上弹出来好几条消息,不知道是不是要紧的事。
“姜宁,你手机有消息。”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来,姜宁含混地声音传来,“你帮我看吧,密码是生日。”
陆知寒照着姜宁说的输入了密码,手机顺利解锁。
刚才的消息是班群里辅导员@所有人,发了这个学期的课表,以及下周正式上课的一些注意事项。
他点开那张课表,虽然是大一的课程,但是排的很满,每周光是早八的课就有四天,还有好几节实验课。
陆知寒把那张图保存在相册里,想了想,又用姜宁的手机给自己发一份做备份。
只是打开联系栏,他看到姜宁给自己的备注时,愣了几秒。
这时候,浴室的门打开了。
姜宁带着一身水汽,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走过来,“什么事情啊?”
他没有注意到陆知寒的神情,坐在旁边,湿着头发凑过去看手机屏幕。
“课表啊。”
“姜宁。”陆知寒突然喊他,点开了那三个大字的备注,“‘大冤种’是什么意思?”
姜宁心里咯噔一下,难得心虚地挪开眼睛,他用习惯之后就忘记改掉了,“这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姜宁只好从那个假的心愿软件开始讲,讲到一半,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太傻了。
他用手捂着脸。
也就只有当时走投无路的自己,会把希望寄托在完全不现实的事情上……
陆知寒轻笑了出声,姜宁顿时脸红了,“你别笑了。”
他快要尴尬死了。
小时候犯傻就算了,为什么长大了还会这样。
陆知寒以拳抵唇但仍然止不住笑意,笑得身子发抖,微微靠着姜宁的肩膀。
啊,真的是。
他前面还想要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现在好像已经没有挽救的必要了。
姜宁的视线飘到陆知寒的手机上,“等等,那你给我备注的是什么?”
陆知寒顿了下。
察觉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姜宁终于抓到了一点可以反击的着力点,“你肯定给我备注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他拿过陆知寒的手机,跑到角落里。
“让我猜猜你的密码€€€€”
当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姜宁忽然哑了。
手机屏保的照片不是别的,而是他前几天军训的照片,因为拍摄的时候隔了一段距离,还特意被裁剪出来单独设置了。
“你,你怎么用我的照片当屏保?”
姜宁的声音带着慌乱和讶异,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又看了一眼这张照片。
拍得他实在没有多出众,完全犯不上当屏保的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