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被人这么糟践感情,居然是这种滋味。
抱怨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像吞了无数把锋利的刀片,心脏被一片片割下来,扔进油锅里,又被一张塑料袋套住脑袋,呼吸渐渐被人夺走。
“……媛媛。”
祝媛媛:“晏总。”
晏斯野红着眼睛,声音沙哑:“池星燃说我……很恶心。”
他顿了顿,语音带着几分颤抖:“我是真的想要补偿他的,想把最好的都给他,我知道,过去我犯过很多错,但是这段时间,我没有骗过他。”
晏斯野似乎想从祝媛媛的眼里得到什么回答:“如果换成你是池星燃,你也会觉得我恶心吗?”
祝媛媛抿着嘴唇,没有给出回答。
过了许久,她开口:“晏总,说实话,如果换成我是池星燃,我应该活不到今天。”
晏斯野的肩膀剧烈的抖了一下。
祝媛媛把水杯轻轻放在了晏斯野的身边。
她在调查池星燃时,看到那一条又一条被写在报告纸上的经历,文字是那么的轻飘飘,却足够让她触目惊心,不敢往下深想。
更别说,那些侮辱和伤害,不是文字,而是真真切切落在池星燃的身上,真实发生过的。
祝媛媛一向有话直说,更何况,这事确实是自家老板做的不地道,“恕我直言,晏总,这个问题,您不该问我。我没有资格,代替池星燃回答这个问题,更没资格代替他说原谅你。”
晏斯野无非是想从她这里听到一句“你不恶心”,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还不能认真坦率的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还在一味寻求内心的自我安慰。
晏斯野这种遇事就躲的性子……
她要真的是池星燃,她一开始根本就不会爱上晏斯野。
她不知道,到底是晏斯野不愿意设身处地为人着想,还是他天生生性薄凉,缺少与人共情的能力。
就说今天这游轮吧,前妻的生日宴就是在这里办的,晏斯野大概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着在这里向池星燃求婚。
不怪池星燃说晏斯野恶心,这不就在纯纯恶心人吗?
也怪她当时没有劝一句,任凭被自己感动坏了的晏斯野胡来。
祝媛媛心里翻江倒海,有满肚子的话要说。
可一偏头,见晏斯野面色苍白,像只霜打的茄子,眼里全是疲倦和受伤,祝媛媛也不好再继续捅刀子,反过来轻声安慰:“晏总,您多想了,池星燃也不知道,您在背后为他做了很多事。”
这小半年的时间,晏斯野收回了池家的老宅,一听说国外有骨科医生,可以为池星燃做手术,便连夜买机票飞去国外,晏斯野还让她找人,去收集路嘉言当年以池星燃的名义借高利贷的证据……
除此之外,晏斯野对自己的朋友圈也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洗牌。
那些在背后嘲笑议论过池星燃的人,晏斯野都断绝了来往,今天来船上的朋友,都是在那段视频疯狂流传的时候,在群里,或多或少替池星燃说过一两句话的人。
而宋家这段时间也不好过。
晏斯野在生意场上处处给对方使绊子,宋家长辈亲自过来替宋浩道歉,甚至连八十多岁的老爷子都出面了,结果却连晏斯野的面都没见到……
晏斯野似乎在用这种方式,逼宋浩回国。
这些事,池星燃大概都是不知道的。
就算知道,或许也没什么作用了。
伤害就是伤害,受到过的苦难,永远不会因为得到了多少补偿而消失。
晏斯野如果不能意识到这一点,那就永远不可能得到池星燃的原谅。
祝媛媛皱紧眉头,一字一句,“晏总,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祝媛媛没有等他的同意:“您为什么那么恨池星燃?”
真的只是因为池星燃赶走了司明羽,脾气不好,喜欢无理取闹吗?
她总觉得这中间原因没有那么简单,晏斯野应该是有什么事没有和她说。
她其实可以自己去查,但这事,毕竟涉及到晏斯野的隐私,他不想说,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祝媛媛看着晏斯野的眼神慢慢染上阴霾,心里也都明白了:“晏总,当我没问过这个问题吧。”
她起身走到房间中央,看着地上那几乎烧光了的毛衣,无声的叹了口气。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祝媛媛走到门外去接,再回来时,脸色变得很是凝重。
晏斯野声音沙哑:“怎么了。”
祝媛媛表情为难。
晏斯野唇角有些苦意:“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
祝媛媛犹豫了下,“晏总,池星燃把池家的公司卖掉了。”
晏斯野先是一愣,旋即“蹭”的下站了起来:“不可能!”
那可是池家的公司,是池星燃父亲母亲毕生的心血。
这几个月,池星燃那么努力,那么用功,夜里睡觉说梦话都会嘟囔两句公司的事,他怎么可能会把公司卖掉……
晏斯野呼吸急促,抬脚匆匆往船舱外走。
他踉跄着来到门口,忽然停下,“他卖给了谁。”
祝媛媛蹙眉:“……盛戚南。”
晏斯野眼眶“蹭”的一下泛红,如同被倾入了领地的狮子,周身漫迷上一股凛然的寒气和杀意。
“盛戚南……”
……
直到这天晚上,晏斯野才回到别墅。
房间里,属于池星燃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柜子里他送给池星燃的礼物,一件一件被整齐的摆着,就连包装袋都完好的叠在一旁。
晏斯野拿起一只蓝色的钻石手表。
这是他上周刚刚送给池星燃的礼物。
那时池星燃就窝在他的怀里,看着钻石星空表盘,红着脸,说自己很喜欢。
€€€€这几个月来,你对我的每一件补偿,都让我觉得恶心。
耳边陡然传来池星燃的声音。
晏斯野像被攥住喉咙,心口泛起一股浓烈的酸楚和沉闷。
那个从来有什么就说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的小少爷,居然也可以把戏演的那么好。
晏斯野失魂落魄的坐在床边,手掌慢慢拂过蓝色的被单,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突然想到什么,起身离开了家。
半个小时后,晏斯野的停在了池星燃曾经的出租屋外。
他扯开安全带跑下车,喘着气来到门前。
出租屋没有上锁,里面早就是人去楼空。
破碎的窗户,被糊在墙上泛黄脱落的报纸,一阵冷风,让晏斯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居然已经是云城的深秋了。
晏斯野在那张破旧的小床边坐了下来,突然,门板被叩响了两声,他下意识抬头,就见一个中年女人正往屋内探头探脑。
“请问,小池在吗?”
晏斯野喉咙哑透了:“……你,他不住在这里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女人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里面装着一叠钞票,看着有至少有两千块。
“是这样的。”女人皱着眉头,“我是这附近开面馆的,两年前吧,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店里最后一位客人刚走,我正准备收拾桌子打烊,小池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他就穿了一件特别单薄的外套,冻的瑟瑟发抖,脸上还有伤,他进来后,直接给我跪了下来,说自己好几天没吃饭了。”
女人说着便抹了抹眼泪:“他和我儿子差不多大,我看他可怜,就赶紧拉他起来,让他等一等,我去给他下碗面,他连连摇头,说不用那么麻烦,指着桌上客人剩下的面汤,说,给他喝两口这个就行了。”
晏斯野的心口一阵阵瑟缩,手指攥紧身下的床板,指尖都要深深嵌进木板。
“我哪人让他喝别人的剩汤,所以就给他下了碗面,又给他拿了二百块钱。这就是一件小事,可是从那之后,小池经常隔三差五的过来给我一些水果,寄一些补品什么的,昨天他来店里放下两千块钱就走了,我哪能收这个啊,就给他送过来。”
晏斯野还没有从池星燃向别人乞讨的事情里平复心情,他低下脑袋,压下心口一抽一抽的钝痛,深深的呼吸。
“既然是他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女人走后,晏斯野又坐了会儿,也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床头的地上,似乎掉着什么东西。
晏斯野绕过去,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僵住。
是他当年买给池星燃的裤子,正团成一团,脏兮兮的丢在地上。
晏斯野心里的最后一根弦也终于断开,他急促的喘了口气,把手机拿了出来,手指颤抖的点开了池星燃的微信。
向日葵的头像,已经换成了碧蓝的天空。
池星燃过往的所有朋友圈,被删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一条触目灰色直线。
第80章 池星燃结婚了
晏斯野的心,彻底慌了。
他死死攥着手机,胸口起起伏伏,突然想到什么,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很快,电话那端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晏总。”
是盛戚南。
晏斯野开门见山:“你把阿燃藏到哪了。”
盛戚南笑了两声:“晏总,您在和我开玩笑吗。您的前男友不见了,关我盛戚南什么事。”
“少废话!”晏斯野一字一句,声音恶狠狠:“阿燃把池家的公司都给了你,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哪。”
盛戚南语气轻飘飘的:“所以,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池星燃把公司卖给我,是因为他不想在这个圈子里待了,不想再和你们扯上一点关系,他想去过普通人的生活,明白了吗?”
晏斯野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声音嘶哑:“盛戚南,你开个数吧,邺城的新项目,还是南城的那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