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没多说,他只问:“这单交易你做吗?”
李木兰唇边笑意不减,她慢慢朝着江寂走去。碧绿的草地上,她的黑袍被风吹动,脸颊上疤痕狰狞,让她看起来像极了邪恶女巫。
“快乐之神在上。”李木兰两手交叉,压在胸前,她先是喃喃念了一句,接着才看向江寂,“你想要更强的力量吗?”
江寂略微抬起一点下巴,帽檐阴影里,隐约露出一线挺直白皙的鼻梁。他没有接话,态度不明的保持着沉默,等待李木兰的下一句话。
“神明已经降临了,我亲眼所见。”李木兰再次交叉着双手,微闭着双眼,神情虔诚又狂热,“神明将会赐予信徒们无上的力量与权利,我们将得到永恒的快乐与幸福。”
她睁开眼,目光炙热:“加入我们,你同样可以!无私的神明会将快乐与力量赐予给你!”
江寂道:“所以这就是你们购买超能力者的原因吗?你的神给你力量,而你给神明祭品。”
李木兰顿时笑了,尽管很克制,但江寂还是在她脸上看见了不屑:“快乐之神是无私的真神,它不需要祭品,它只给予。”
江寂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有这种好事?”
李木兰得意道:“当然,快乐之神是无私的真神,是至高之神。”
江寂顺势便道:“无私又至高的快乐之神,可以保佑你诚实地跟我完成这笔交易吗?”
李木兰顿时笑了,她侧过眼,左脸上的疤痕异常显眼:“快乐教从来不违约,我们会诚实地完成每一笔交易,不过……”
她走到大王面前,垂着眼扫了眼:“有个货,好像快死了……我要的可是活着的超能力者,不是半死不活的。”
江寂当即拿出那罐神农喷雾,先对着大王的胸口前后喷了一层,再握着匕首,用力抽出。分子薄膜很好的覆盖住了伤口,没让鲜血直接喷涌出来。
又喷了一层,在差不多用了半罐喷剂后,江寂站起身。
“现在他不是半死不活的了。”江寂摇着只剩一半的分子喷剂,“这一罐药我花了一千,给他用了一半,所以我不打折了,两个人,一万五,一分不少。”
李木兰默默打量着江寂。
尽管看不见脸,但她能看出来,这个年轻人顶多二十出头,个子虽然高,但肌肉单薄,腰背纤瘦细韧,尤其是风吹动他的黑色的衣摆,勾出他窄瘦的腰时,仿若一支脆弱易折的黑色修竹。
但就是这么一个堪称脆弱的青年,不仅算计了大王和小王,还敢在她面前玩心眼。
不论是实力还是心理素质,都绝非常人。
李木兰是真的想把这个人招进快乐教,神明已经降临,他们的“大计”即将启动,教内正是用人之际。
“我给你两万。”李木兰温和地笑着,“另外五千,你可以当做是我给你奖金,也可以看做是下一笔交易的定金。”
她轻点着通讯器虚拟屏,通过匿名平台,给江寂转账,并留言了自己的联络号码。
“什么时候你想交易了,随时联系我。”
江寂确认了金额,竟然是两万整,说明李木兰已经支付过了匿名转账需要的手续费。
做事还是真是体贴细微。
可惜江寂不想入什么教,也不信什么神。
刚才对和李木兰对话时,她也曾明确说过,快乐之神不要祭品,那它应该跟现代世界的邪恶祭祀也没有关系。
江寂更没有理由去接触了。
收了款,也顺便收走了绑着小王的绳子,江寂转身离开。
阿长这时走到李木兰身旁,低声道:“教长,如果对他很感兴趣,为什么还要放他走?我们明明可以把他控制起来。”
李木兰神情温和:“被操控的终究是木偶,木偶要多少,我们可以为真神制造多少,但那些都是没有价值之物。我们需要的是有价值,且能为教会创造价值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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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寂并没有走远,他在山腰处找了个视野良好的地方,然后用从大王身上搜来的望远镜往下看。
这望远镜不知道放了几百年了,外观很是陈旧,凹凸不平的表面上还有着擦不掉的泥痕。
不过仍旧好用,观测距离长达两千米,而且非常清晰。
江寂想看月球基地碎片坠落的地方,可惜距离实在太远了,他只能模糊看见撞击留下大坑,坑里的景象则模糊成一团,细节全都看不清楚。
于是江寂换到更靠近废区的位置,再次往下看。
这一次,他看到那个位于废区中间的月球基地碎片大坑,虽然同样只能模糊瞧见轮廓,但江寂还是看出来了,这个大坑跟前面一个不一样。
它面积更大,颜色也更深,黑乎乎的,像是一个巨大的洞。
江寂正看着,一直没存在感的系统突然出声:“恭喜玩家江寂,您触发了支线任务€€€€探索末日地下基地。”
江寂:“?”
他一瞬间有种奇怪的突然感,因为系统这个支线任务来得生硬且突兀。
仔细想来,首轮游戏的时候,系统虽然一直在提游戏任务,但从未给过具体的任务内容。现在这样具体明确的任务内容,是第一次。
思索片刻,江寂问道:“如果我拒绝接受这个支线任务,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系统道:“影响大概是你会失去几块价值千金的月球基地碎片。”
江寂放下望远镜,用肉眼看向废区中间那个大坑,茂密翠绿的林木层层包围,那个黑色的巨坑渺小隐约,很难看清。
在看到这个巨坑的时候,系统说他触发了支线任务,所以,那个巨坑,就是末日地下基地的入口。而这个入口,是在一个月前,被月球基地的碎片,生生砸出来的。
难怪这里会突然成为火焰军的窝点,恐怕就是因为他们发现了这个地下基地,而这样的建筑结构,正好合适拿来做恐怖组织的秘密据点。
想到这些,江寂好奇地问:“末日地下基地是什么意思?联邦成立之前,人类经历过一场世界末日吗?”
系统道:“你如果好奇,可以接下这个任务,并探索答案。”
江寂重新举起望远镜,在密林里仔细找了几分钟,终于他找到了快乐教的三个人。黑色的长袍在林子里很是显眼。
三人这会正好停在一块凸起的山石前面,几秒后,忽然有两个人从山石凹陷里走出来,与快乐教几人汇合后,一起消失在山石里。
看到这里,江寂放下望远镜,转身就走。
“我的确好奇这个末日基地,也很想要月球基地的碎片,”江寂朝着另一端走去,“但我不想过去送死。”
恐怖组织的据点,光是想想,就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更何况,里面现在还有几个快乐教的人。
反正这趟出来,江寂已经挣到了两万,还完债还有剩,接下来他可以一边旅游,一边卡着七天的期限,慢慢走回第四区。
时间不紧,所以江寂准备就在附近找个地方过一夜。熬夜、暴走,以及剧烈的运动……他现在的身体实在太疲惫了,急需要好好睡一觉。
江寂在另一侧的山腰,找到一个合适的小坑,顶端有凸起的石块,可以遮雨避风。
下午三点,江寂窝在一个泥坑里,裹着衣服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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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区,火焰军秘密据点。
在废区地底下,的确有一个面积庞大的地下基地。火焰军在一个多月前意外发现它,并将其据为己有,但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探索完整个基地内部。
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
初步估计基地直径超过二十公里,深达四百米,其楼层、区块、通道以及房间无数,密密麻麻,如同结构复杂的巨型蜂窝。
整个地下基地呈圆柱形,中间是挖空的巨大中庭,月球基地碎片砸破的,就是中庭正上方,火焰军也驻扎在中庭附近的一楼区域。
因为只有这里有采光和网络信号。在基地的其他地方,信号会被厚厚的墙壁和泥土层隔绝。
此刻,格达就坐在一楼通道旁的某个房间,等着快乐教的人过来。这个房间没有信号,所以格达无聊地拆组装着枪。
而他们抓来的快乐教人质,就被格达踩在脚底下。
杨柳轻已经在基地里被关了一天一夜。
她刚被带过来的时候,见了一个头发很短,被称之为读心者的女人。那女人揪着杨柳轻的头发,盯着她眼睛,强行读取杨柳轻的内心记忆。
但也许是因为她是玩家的缘故,那个读心者并未读取到任何东西,说杨柳轻脑子太乱,信息驳杂区分不出来。
于是杨柳轻就被关了起来。
这一天一夜里,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虚弱得奄奄一息。而在这濒死的漫长时间里,本能的求生欲与浓烈的仇恨,逼着她迸发出了无数极端又凌乱的想法。
她在想,要是自己进游戏第一天,成功从火焰军的追捕里逃脱了,没有被抓到,那她是不是就会觉醒出超能力?
如果她没有去帮那个受欺负的小女孩,那她会不会顺利逃脱?
如果……如果……
如果……
如果……现在她就拥有了超能力,那她一定会杀光基地里所有的火焰军!
她不仅要杀了这些可怕的恐怖组织者,她还要努力升级超能力,努力成长,成为实力强劲的玩家,然后……然后她要改变这个扭曲的赛博世界。
她会成为革命者,会让这个世界的女性全都得到应有的,公平的权利。
她要扶持弱者,她要改变规则,她要扭转这个世界。
杨柳轻闭着眼,昏沉的意识完全沉浸入了想象里。这些想象,成了支撑杨柳轻在绝境里活下去的力量。
尽管这些只是想象,但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那她就算是下地狱,也要紧紧抓住。
因为她要报复,她胸腔里积压的怒火与怨气需要发泄,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正在意识昏沉之际,杨柳轻听见有人进来了。
“格达队长,快乐教的人来了。”那人说,“来了三个女的,还带着两个男的,说是什么见面礼。”
格达哼笑了一声,他咔哒组装好枪,然后玩儿似的,用枪口指着杨柳轻比来比去。
“那就带她们过来吧。”说完,格达忽然想起来,“谢逢抓到那几个一区的贵宾犬没有?”
贵宾犬是第四区给第一区公民取的黑称,反正他们觉得自己更高贵,那干脆就叫高贵的贵宾犬好了。
昨天,火焰军得到消息,说有四个年轻的一区公民,自己驾驶着飞车,从第一区跑出来了,他们想进种田教,结果当然被拒绝,之后便一直在种田教附近徘徊。
偶尔,废土区里会出现这种傻子,以为自己是一区来的,就能进到种田教内部。结果最后要么灰头土脸的滚回第一区,要么被火焰军抓到,然后割切成几块,分段寄回第一区。
火焰军现在很喜欢干这种事,因为每次都能激怒第一区那些贵宾狗。
在第一区的人眼里,第四区的人都是垃圾,而他们高贵的一等公民,怎么能被垃圾如此放肆地挑衅呢?
可一区公民暴跳如雷又如何,还不是拿他们没办法,撑死了也就是发几条新闻骂两句无关痛痒的话。火焰军每次看到这些新闻,都会生出一股空前的满足感。
上次他们抓到一区贵宾犬还是去年了,被切过几次之后,一区那些人仿佛是长了记性,要么不出来,要出来都会带上保镖。
现在可算是让他们碰见傻帽了,还是四个。
“应该快了。”手下回答,“谢逢队长说那四个人已经没水喝了,被骗出安全区是迟早的事。”
格达点了点头,说道:“抓到人后只把飞车开回来,人直接砍了脑袋分了尸体,给一区寄回去,这次做好防腐,免得烂得认不出脸。”
手下应了,又忍不住得意道:“这次一区那些贵宾狗又要被我们气得暴跳如雷了,听说这次这四个,全是那个……叫大学生什么玩意儿的,年轻得很,个个二十岁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