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说过你们那个小圈子里流传的话题。”
“我是跟你讲过,但我没全部都讲给你。”伊薇说,“但我们其实都觉得€€€€如果小斯塔克先生要和什么人在一起,你一定是首选。”
“因为我是和他相处时间最久的女人?”
“因为你是他最信任的女人。”伊薇说,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除了他妈妈以外。”
佩普笑了,她垂下头,轻轻将垂落到眼前的长发向后梳理了一下:“你最近好像一直在跟我聊和我有关的事情。”
“啊?什么?”伊薇看起来惊讶极了,“有吗?朋友之间聊天不就是互相聊起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吗?”
“但和你的时候不是。”佩普说,“我们总是在聊和你有关的事情。你上一步电影又收获了什么新的评价,有影评人又在办公开场合批评你的演技,你可能会收获什么奖项的提名,你的团队在积极为你公关,你获得了提名但没能评上奖项……我们从不谈和我有关的事情。”
“噢。”伊薇说,有一个瞬间里她的神色近乎无措,“一点都没有吗?”
佩普做了个思考的表情,而在此期间伊薇已经重新微笑起来,还稍微侧了一点头。
佩普知道这是伊薇最上镜的角度。
她知道,是因为伊薇几乎什么都跟她说。
“完全没有。”佩普说,“一丁点也没有。”
伊薇张了张嘴。
她说:“……呃……对、不起?”
“不用向我道歉,亲爱的。”佩普摇头,“我们一直保持联络的最大原因就是你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你也从不探听我的事情。我的工作里需要保密的部分太多了,和不同人对话、努力说服对方的部分也太多了,所有人都要戴着面具。我喜欢听你讲那些‘好莱坞幕后故事’。”
伊薇了然地笑了:“看见那些戴着最多面具的人的人揭开面具,感觉会很刺激,对吧?”
“是的。”佩普说,“但我提起这件事是因为……”
“你希望我们保持以前的关系吗?只聊我的事情,不聊你的事情?”
“不。”佩普说,她非常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坚定起来,“不。”
“如果你是觉得保持过去的状态做太自私了……”
“我不会觉得我那样做是自私。”佩普说,“就像我享受听你讲故事一样,你也享受向我讲故事。”
她继续说话,不自觉地用上了带着点谈判气势的坚定:“你可能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你的变化变得非常大€€€€非常大。而你的生活中唯一一个变化就是亚度尼斯,你的新心理医生。”
“他确实非常棒。”伊薇说起这话的时候眼中都在放光,“他完全解决了我的问题,只用了两次谈话!而且他给我的感受是,你知道吗,我觉得他能做得更好,他放慢步骤只是为了多见我几次……”伊薇陶醉地捧住了胸口,“你不知道他有多性感!”
“事实上,”佩普说,“我略知一二。”
距离楼顶的裸泳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饥渴感依然强烈,但亚度尼斯平静了很多。
感觉不会有太明显的变化,自控力却会变。
用数值表示,饥渴感是100,在暂时被满足时,一般情况下,按照亚度尼斯的安抚方式,这个数字会降低01,紧接着重新飞快地上涨回到100。
饥渴感的波动太小了,几乎是恒定的100。
同样用数值表示,san值(即理智值)则波动幅度较大,最高数值同样以100来表示,这个数字只要降到80,亚度尼斯就会难以抑制住亢奋,降到30他就必须得做点什么来稍微满足一下自己€€€€真正的进食,而非小点心,只有这样才能唤醒理智。
如果降到10以下……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一次,亚度尼斯的san值降到了10以下。
那还是六十年代的事情了。
可能是因为不久前在和伊薇的谈话中讲起了过去,又在布鲁斯面前提到了一点细节,很难得的,亚度尼斯做了一个梦。
梦里都是过去的事情在重演。他走在湖边时一路尾随着他的年轻男人走过来,大胆地请求用十个金币换一个吻,他看着对方的眼睛答应了,他们度过了很愉快的一段时间。
这是一切感情的开始。
初恋。也许吧。
据说初恋大多有惨淡的结局,从这一点算,那无疑是亚度尼斯的初恋。
然而记忆却淡得连对方的脸庞都显得很陌生,细节都在,然而看着对方时亚度尼斯心里毫无波动。他都不记得对方曾经以他自己的面孔为蓝本画过不少油画,也不记得他曾经搬进对方为他购买的房产。
他连他们俩人合作过几幅油画都记不清了。
唯独记得年轻男人隐含着哭腔的呢喃,和身体里令人迷醉的温度。
不过说到温度……温度……第一段记忆跟他和伊薇的谈话有关,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温度,果然是和布鲁斯的谈话有关。
亚度尼斯对于性伙伴不是很挑剔,对于外貌和身材也没太高的要求。实际上,在和人类或者行为表现都偏向于人类的种类相处的时候,他更重视情感的交流。
异种们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骨骼是可以给人快乐的。
或是洁白或是粉红,或是青紫或是浓绿,有些异种的表面覆盖着具有感官的鳞甲,触感粗糙,亦或是带了点胶质物的坚韧,可以旋转、弯折或者将自己拆分成网状,可以将自己折叠成任何形状任何造型,半透明的骨骼在地狱之火的映照下会极美€€€€并且极爽。
一种生物的体内可以使用很多空腔。
不同的温度,不同的湿度,不同的流转速度,甚至还有一些尖锐的、人类不可能具有的快感能从他们的体腔向外传播。
它们的内脏包裹着骨头,在亚度尼斯的动作中那些腔体爆开,细碎的肉泥翻搅着自己,流淌出甜蜜的、至高无上的剧毒。
但最美妙的还是触手。
一圈又一圈的蛇状条形环绕着,能膨胀和压缩,组成不同的宽度,不同的大小,像一根凹凸不平的管道,每一个吸盘都能用不同的频率和力量紧握和松开,冰冷湿滑的黏腻液体,千变万化的蠕动方式……可怖又艳丽。
刺穿它们,令它们濒死,吸取它们的精力,夺取它们的生命,而它们会在恐惧中战栗,在快感和疯狂里尖啸。
它们知道亚度尼斯在狩猎和进食,然而它们依然狂热地朝着亚度尼斯所在之处用涌来,所过之处污秽的耳语声狂乱地侵入普通人的耳中。
这是向亚度尼斯求爱的仪式,是邪恶和亵渎。
“不久前有人在楼顶泳池裸泳,当时那附近能看到泳池的好几个房间里都在举办派对,或者私人的聚会。”佩普说,“托尼也在场。”
“什€€€€么?!!”伊薇崩溃了,“什么!??你说亚度尼斯在楼顶泳池€€€€裸泳?!是全裸吗?你确定是全裸吗!!”
“冷静点,”佩普无奈地说,她知道伊薇对亚度尼斯肖想已久了,“根据我听说的消息,没错,是全裸。”
“他怎么能这么做!”伊薇更崩溃了,“我付了钱的!我下次过去也要去他的泳池看他裸泳!”
“……如果你有信心能说服他的话。”
但其实她不是从游泳这件事上听说亚度尼斯的。
她从托尼那里听说的亚度尼斯。
第23章 第一种羞耻(23)
伊薇没想到在听说了亚度尼斯高空裸泳事件的第二天,就接到了亚度尼斯的电话。
她甚至没想到自己会接到亚度尼斯的电话。
但从手机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又无疑属于亚度尼斯,世界上再没有人能有和他一样特殊的音色了,他说话时,仿佛是在用纤细的软毛搔刮听者敏感的耳孔。
“……我思考了一下,决定在安排见面之前还是先询问一下你的意见。你确定你能接受吗?”
“嗯嗯嗯。”伊薇胡乱地应声,“我能接受。”
她根本没听到亚度尼斯在说什么,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思考亚度尼斯到底是怎么弄到她的私人号码这件事上。
伊薇确定自己给亚度尼斯留下的号码是另一部专门留给圈内人的手机号,这个私人号码只给了只手可数的几个人,包括一些虽然被她成功勾搭到手,但几乎没可能再来第二次的大人物。
那么亚度尼斯是从哪里弄到这个号码的?
伊薇好奇极了。
到目前为止,伊薇认为自己对亚度尼斯的了解都太少了,听起来亚度尼斯告诉了她很多事情,但实际上对于亚度尼斯的私事她算得上一无所知。
只知道一个人在工作时间是什么表现,是绝不可能算得上了解他的。
而伊薇想要了解亚度尼斯。
睡不睡得到反而有些无所谓了。
倒不是说伊薇不再受到亚度尼斯的吸引,只是她确实开始喜欢亚度尼斯,将他视为一个朋友,而一旦她真心实意地开始对某个人产生好感,睡对方这个行为就变得诡异起来。
不过如果亚度尼斯乐意的话她还是没问题的!
这点小小的心理障碍在亚度尼斯面前什么也不是!
她随时可以为了睡到亚度尼斯做任何事情!
“很好。”亚度尼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想在什么地方见他?”
等等,话题是怎么进行到这个地步的,她又要去见谁?
伊薇回想起来,她刚才好像是在没注意亚度尼斯说了什么的情况下答应了他的要求。
现在要反悔迟了点。
她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你不能邀请他去你家吗?”
“可以。”亚度尼斯说,“你会在我的公寓里见到他,在你们交流的时候,我会密切关注你们两个人的状态。请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她要见的到底是什么人。
有可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很多,可在这个时间段,伊薇只能想到一个。
那个想法似乎从她的天灵盖里钻了出来,带着一股激灵灵的凉意游进她的血管,伊薇僵在原地,再开口说话时,喉咙变得干涩了不少。
她低声说:“你已经,见过……格林伯格了吗?”
“还没有。”亚度尼斯停顿了一下,“我正准备去见。”
亚度尼斯挂断电话,抬起头,专注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大门。
一个人的性格到底怎么样,从他家中正门上就能看出来,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放在特定圈子的人身上,就不那么起效了。
乔什€€格林伯格的家门显然是经过设计师精心设计的。墙面是米白色,除了些许绿植以外毫无装饰,大门则是沉稳的黑橡木色,钥匙孔隐藏在把手的侧边。
整扇大门的风格复古而优雅,隔着门也能想象出房子的主人会有怎样的大致形象:
中年男性,白人。在美帝的任何圈子都占据着主导地位,或者即将占据主导地位的那群人之一。
经济条件非常高。很有钱,却又绝对不会像个乍富的暴发户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花钱,而是只会为自己满意的东西在账单上签名。
品味很好。虽然设计师的品味和眼光是在房屋装修上占据绝对主导因素的,但也不是每一个有钱的客户都能容忍设计师的品味,多得是设计师在客户的要求下不得不含泪把考虑周全的设计稿修改得面无全非,以至于设计师本人羞于承认那是他的作品。
亚度尼斯打量完了大门,大略查看过这栋房子的情况,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下压。
伴随着门锁跳开的细微声响,亚度尼斯推开了门。
他没有急着进去,屋内的酒气和古怪的酸味直冲着他的脸过来,房间内昏暗得像是处于深夜,随着亚度尼斯拉开大门的动作,几缕阳光乘着微风从他背后涌入屋内,搅混了这一潭死水。
“……谁在外面?把门……关上。”一个含糊的声音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