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好似青天见鬼:“你怎么弹?”
江池渊抬眸,装作无所谓的模样道:“那就要看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
时玖凛眼睁睁看着他轻车熟路走向书房。
房子毕竟是租的,那架落了灰的钢琴似乎也只是因为搬运不便才被原主人留在这里,一代又一代租客走过,它也逐渐失去了最初的地位,沦为一个连摆件都算不上的可怜破烂。
江池渊拿右手掀开琴盖,试着按了几个音。
时玖凛站在远处,眼底泛起圈圈波澜。
血液凝固在手上,伤口处皮肉外翻,仅是看着便让人觉着遍体生寒。
他本以为江池渊会给他弹那首包厢里的流行歌。
可是并没有。
他抬起那双就连时玖凛都不忍心久盯的手,在钢琴上弹下第一个音符。
旋律从他染血的指尖迸出,他的手指因疼痛不受控制的微微蜷缩,时不时短暂抽搐,弹错了几个音,却又因此更加显得愈发疯狂肆意。
压抑又沉重。
江池渊似乎在唱些什么。
他声音极低,和钢琴音糅在一起,时玖凛听的不是很清晰。
他失神,下意识和江池渊对视,在看到他泛红的眼眶时愣了一瞬。
原本已经凝固的伤口再次崩裂,血落到琴键,玷污了极致的黑白。
……疯了吧?
他不疼吗?
他所谓的爱和浪漫都只能建立在血腥上是吗?
可时玖凛确确实实,感受到自己藏在身体最深处的灵魂似乎也在跟着琴音共鸣。
明明太久没使用过的钢琴音不是很准,明明他因为手上有伤在痛觉刺激下弹得磕磕绊绊……
可是仍旧震撼。
一曲结束后,江池渊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朝仍在发愣的时玖凛走来。
却又好像在畏惧些什么似的,明明很想直接上前拥住他,可还是在距他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怕碰碎这片短暂的美好幻境。
江池渊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轻声道:“这是西方那边古时候的歌,”他短暂的停顿一瞬,接着道,“传说里是只能唱给一生唯一挚爱的那个人听的,否则就会遭受神的诅咒……”
江池渊直到现在也仍旧不怎么敢太直白的表露自己对时玖凛的情感。
下定决心朝他靠近的每一步都几乎要耗尽他全部的勇气。
他做不到坦然。
时玖凛心脏忽的漏了一拍。
他听见自己的嗓音都有几分嘶哑:“骗小孩的东西你也信?”
江池渊的信息素混着血的腥味,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似乎更强了几分。
可这样带着王者之气的Enigma,却在他面前跟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时玖凛形容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
他只知道他现在竟有些怜悯这个被所谓的爱束缚住手脚的人。
江池渊已然被长钉贯穿的左手抑制不住的痉挛,身体似乎也在跟着隐隐发颤。
可他还是在笑,极其认真的对时玖凛讲那个套路又老又土却意外真诚的传说。
大致内容就是有位天上的小神爱上了一个在凡尘中沉沦的人,为了他甘愿放弃一切,入世跟那个人在一起。
可人类寿命终究有限,短暂的依偎过后换来的是数不尽的寂寞与黑暗。
仙子日日以泪洗面,关于爱人的记忆被时间侵蚀,愈发支离破碎。
最后结局也是一如既往,圆满却又带着些许遗憾。
他们的爱感动天神,天神毁了神仙的仙身,换了那个凡人重来一世的机会,让他们得以在尘世中再次相见,陪对方走过白头。
他们死后埋葬在土里,据说每每有人午夜时分走过那片土地时,都能听见幻镜似的低沉又带着深深眷恋的情歌。
传说这首歌只能唱给一生挚爱,歌响之际,如若爱意足够深厚,神便会祝福他们。如若不然,则会化作反噬诅咒,就算是死也无法消除。
废物加恋爱脑感动天地,类似这样的传说时玖凛都快听腻了。
可当那些尘封已久的老故事从江池渊嘴里以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说出时,好像一切又变了味。
之前的他从来都不理解那些为了所谓的爱放弃一切的人,不理解他们明明可以过的很好,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自毁前路,甚至打心眼里的瞧不起他们。
可现在的江池渊不也正是如此吗?
如果他不被绊住脚,死的可就是自己了啊。
他明明拥有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现在却只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就要遭受这些磨难。
他活该。
他主动走上前,挑逗似的上前抚摸他的唇瓣。
呼吸极近。
时玖凛喉咙发涩,饶有兴趣开口:“我是你的一生挚爱?”
江池渊跟被冻住了似的浑身僵直,一动不动。
时玖凛观察着他的表情,毫不留情道:“留着你的爱去恶心别人吧,我不需要。”
果然。
江池渊毫不意外会收到这样的反馈,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可奇怪的是,时玖凛自己的眼眶也没由来红了几分。
他害怕被江池渊看出端倪,起了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
然而念头不只是念头,等他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然逃到了门口。
时玖凛回头,朝还在茫然看着他的江池渊恶狠狠抛下一句:“滚远点!!别他妈跟着我!!!”
他摔门就走。
没注意到身后江池渊落寞的眼神。
时玖凛靠着门,捂着胸口无声喘着粗气。
掌心盖着的心脏跳动极快,时玖凛只觉得窒息。
他闭眼,把刚涌上来的那股心疼咽了下去。
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像江池渊一样,把自以为是的爱当做一切,最后沦落个两面不讨好的下场。
他到底在图些什么?
明知道他不会有丝毫感动的不是吗?
自作多情。
第124章 带进坟墓里的真相
时玖凛再次站在那片颜色发灰的马路,从这个有些陌生的角度仰望那栋本就该属于他的大楼。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闪过数个支离破碎却足够让他精神数次濒临崩溃的片段。
他仰望上方熟悉位置的大块玻璃。
那是办公室的落地窗。
他曾跪在落地窗前,被迫承身后江池渊对他的蹂躏,体温给玻璃蒙了一层白色薄雾,他看着下面的行人急匆匆走过,车辆川流不息,紧张到浑身直打颤,生怕被无意间仰望天空的路人看个精光。
自然是不可能的。
时玖凛眯了眯眼,有些恍然。
这个角度,原来是什么都看不到啊。
他脑海中骤然闪过那时被江池渊按在桌子上*时被贯穿的感受。
刹那间,他只感受到有一股电流顺着脊背直直向上窜,顷刻便蔓延至全身,逼得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他脸颊温度迅速上升,身体某个部位像是回应似的竟也起了反应。
……
真贱啊。
时玖凛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
脸颊针扎似的刺痛感总算是驱散了那股莫名其妙的麻意,时玖凛蹙眉,嗤笑一声。
他的身体果然已经烂透了。
这家公司对那时的他们而言怕只是个用以摧毁他尊严的工具吧?
他又有多久没来这了?
既然给了他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他总要把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都拿回来才行。
他可是顶尖Alpha。
他没什么好怕的。
时玖凛挺直腰杆,耳边风声扰的他愈发心烦,胸口沉闷作痛,他被迫放缓脚步,像是自我安慰似的释放高强度信息素。
他在心底不断的告诉自己,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被迫敞开双腿讨好他人的泄欲工具,他有足够的能力凭借自己的意愿和喜好办事。
就算是再像之前那样肆意屠杀Omega,怕是也没什么人敢再拦自己一步。
他仍旧记得那年他被江池渊放走,自以为能逃过一劫,想来公司却被保安撵走,宛若一条丧家之犬的狼狈模样。
现在再回头去看,那时的江池渊八成也不是真的想放他走,而是想让他意识到被标记后的自己在没有他的庇佑下跟一块掉入狼窝血淋淋的肉没什么区别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