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反派 第82章

“你若想当,这里便会写下你的名字。”

大皇子声音颤抖道:“你想矫诏?”

“矫诏?”莫尹一笑,将手中的圣旨随手扔到一边,他站起了身,大皇子连忙护着两个弟弟后退了半步。

他们三人进御书房时,莫尹就是坐着的,见了他们,莫尹也未曾行礼,实在是张狂到了极点。

大皇子警惕戒备地看着莫尹,却见莫尹背过身,单手提起赤色官袍,步步上台,走到了御案之后,随后看向他们三位惊惧不已的皇子,从容不迫地在龙椅上坐下。

大皇子及时地用手掌堵住了三皇子的嘴,才没叫他叫出声来,而他自己也是双目欲裂地盯着上位之人,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明黄的椅子上坐着的却是赤色官袍,如血般的红仿若划伤了这龙椅一般。

莫尹提起朱笔,又拿出一卷圣旨,极快地提笔挥就,搁笔,他将那道写好的圣旨扔了下去。

圣旨落在脚边,大皇子又护着两个弟弟后退了半步,然后他惊骇地发觉地上这道新写就的圣旨和他父皇的字迹一模一样!

“殿下。”

大皇子猛地抬头。

莫尹站起了身,身影修长高挑,面上含笑,“这是如假包换的圣旨,如何称得上矫诏?”

大皇子立时便明白了。

根本没有什么遗诏!全都是这乱臣贼子所书!

“你……”

莫尹微笑着,笑容让大皇子在三伏天中冻得舌头都僵了。

“殿下,我有一手绝技,可仿这世间所有人的字迹,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仿出任何合我心意的遗诏,但是殿下……”

莫尹缓步从御案后走下,他脸微微偏着,并未看那三个皇子,只是很淡漠地低垂着眼眸,“即便我不仿,”眼波流转,艳色无边却又冰寒彻骨,“又有谁敢说那不是圣旨?”

“……”

所谓皇子的尊严、骄傲此刻被悉数粉碎。

在这个人的面前,他们只是三个最普通不过的孩童,他们尊贵的血统在他眼中一文不值,真正的生杀大权全在他一人手里,他还愿意叫他们做傀儡,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二殿下。”

莫尹向着三人轻招了招手,“过来。”

二皇子已然吓哭了。

他既未到兄长那般隐有风采的年纪,也不像幼弟那般不知事,他的恐惧最无遮掩,已害怕地委顿下去,全然不敢挪动。

“太师€€€€”大皇子连忙道,“我想当太子,我可以当太子!”

这并非是他想占有权力,而是想替两位弟弟去做傀儡。

莫尹手指轻抵着脸,看着三个恐慌的皇子,淡淡道:“晚了。”

*

从边境回京师路途遥远,大军行进更是缓慢,要让边境大军整个转移到京师,就算再快也得花上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天变上不知道多少回了。

更要命的是,大军返回京师需要御令准许,无召回京等同谋逆。

这样的情形下,御令从哪发来?

即便是打着勤王的名义,勤谁?而且如若打出勤王旗帜,即是默认朝廷之中有逆贼,谁是逆贼?

贺煊点了一万亲兵,最终将这一万亲兵分成三组,一千亲兵随他轻骑简行,急速赶回京师,国丧回京,合乎情理,谁也挑不出错,三千亲兵紧随其后,以备不测,剩余六千亲兵沿途占据通信,倘若情况有变,便即刻通知大军起事返京!

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贺煊带着这一千骑兵在夜色中踏上了回京之途,马蹄声声踏碎夜色,奔向未知的前路。

整支队伍日夜骑行,到了驿站便更换马匹,稍作休整后立即重又上马,都是在战场上腥风血雨里历练过的,不眠不休地强骑前行。

仅仅十天的工夫,贺煊已带着这支精简强悍的骑兵队伍赶到了离京城最近的驿站。

远远的,贺煊已看到驿站门口有一排人似乎是在等人。

“吁€€€€”

贺煊勒马,身后亲兵也纷纷勒马,马蹄卷起飞扬尘土,驿站门口的人倒是十分镇定,其中一人立在中间,上前一步,对着贺煊拱手道:“贺将军。”

贺煊接连风餐露宿,满面风尘,剑眉之下一双眼睛寒光闪闪,他并未回应,反倒是他骑的马喷了个响鼻。

为首之人亦很安然,“将军赶路辛苦了,驿站内已备好酒菜和换洗衣物。”

贺煊打量着面前的人,抓着马鞭的手轻轻一抬,他身后的亲卫忽地跳下马来,径直持刀砍向那几人。

“要活的。”贺煊漠然道。

那几人不慌不忙地拔剑一面挡住砍来的重刀一面扬声道:“我等奉太师之命特意在此迎接将军,将军这是何意?”

“停。”

交战只在一瞬间,亲卫们持着长刀灵敏地后退,维护在贺煊马前,贺煊却是催动马匹前进,逼近了那几个持剑的人,道:“奉太师之命?”

为首之人道:“属下御令处孙卯。”

御令处……

贺煊双眼如钢刀般刮过那人,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你说是子规让你们在这里等我?”

孙卯有些悚然。

“杜宇”案后,除了圣上,无人再敢提“子规”二字。

他谨慎道:“属下奉太师之命在此等候将军。”

“他知道我要回来?”

孙卯没有作答。

贺煊勒着有些躁动的马,低头似是自言自语,“他那般聪慧,自然能算到。”

孙卯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尽职尽责道:“将军,里头东西都备好了,您请入内休息。”

贺煊依旧是低垂着脸,片刻之后他却是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吃痛,立即嘶鸣着绕过那几人狂奔而去,他身后亲卫亦翻身上马,千骑卷尘,御令处众人闪到一侧,在飞扬的尘土中向后退到驿站内。

孙卯凝视着黄烟滚滚,拧眉道:“太师果然料事如神。”

他身后的人利落收剑,冷冷一笑,“此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怕是还未领教太师的手段。”

“太师在边境与他有过同袍之义,”另一人道,“叫他得意忘形了吧。”

只消在御令处当过一个时辰的差就会知道像太师这样的人是不会对任何人心软的。

贺煊心中十分复杂。

赶路的这十天以来,他脑海中几乎什么都没想,也许是因为只要停下来稍想一下,他便禁不住要发疯了。

京外驿站这几个突然出现的御令处的人却是如一道雷电般猛劈了下来,叫他不得不去想他目前的处境,他回京又是为了什么。

掌心紧紧地攥着马缰,风将他身上的衣物吹得坚硬得如同一层壳,烈烈风声在耳边抽过,头脸也被抽得生疼。

子规。

莫子规€€€€

强骑了半个时辰后,城楼终于近在眼前了。

马已经累到了极限,马蹄迈动时变得沉重无比,而性情刚硬的男人也终于像是怜悯般勒住了马,骑队停在城楼之下。

夏日骄阳似火,烈焰当空,城楼上无风无云,黯淡的石墙之后,一绯色身影静立在此,他背着光,令贺煊看得有些恍惚,一千个日日夜夜的分别,便说是思念,都显得太轻了,久别重逢,雪衣换红袍,斯人如昨,那两道眉、那一双眼,都和他午夜梦中一般无二。

“子规……”

贺煊嘴唇微动,几乎未曾发出声响,太轻了,如同一声叹息。

城楼上的人却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背在身后的手臂轻动了动,赤色大袖在烈日的照耀下如血般耀目。

莫尹凝视着城楼下马上仰望之人,手臂轻轻向前一挥,缓声道:“放箭。”

第63章

箭雨落下的一瞬,贺煊瞳孔猛缩,他未来得及思索,在战场上训练出来的本能反应已“噌”的一声反手拔刀向前劈去。

身后亲卫们亦是纷纷拔刀挡箭,然而他们所骑的马并非战场上身经百战的战马,面对这漫天箭雨,受惊嘶鸣着后退,整个马队的阵型瞬时乱作了一团,霎时间马蹄高昂,尘土飞扬。

莫尹在下头看着城楼底下混乱的场景,微微笑了笑。

还是痛快。

属于自然人的那部分天性并未消失。

看到一贯强大的主角变得如此慌乱,他心里便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恨不得离得近一些,能将贺煊方才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一些。

莫尹轻咳了一声,肺腑之中涌上来些许刺痛,双眼却是兴味十足地盯着尘土飞扬中高高扬起的马蹄,经人强力按下后又重重地踏回地面,发出一声悲鸣后彻底跪了下去,让马上的人也只能狼狈地跳下马。

身侧御令处的弓箭手已重新拉弓搭箭,对准了城楼下的马队,只待莫尹一声令下,第二道箭便可立即发出!

城楼下,有马和兵士已受了伤,兵士们毫无顾忌,顶着箭伤立即下马援护到贺煊周围,而受伤的马本就一路奔袭,已是疲惫到了极致,中箭后便脱力地塌陷般仰卧在地,温顺的眼中渗出泪水。

贺煊单膝跪地,手掌抚摸着伤马因呼吸吃力而起伏的脸颊,猛然抬头看向城楼。

红袍如血,箭矢未伤到他分毫,他的心却不由自主地揪痛起来。

他分明早知道来者是他。

却仍旧对他放了箭。

手掌之下马身温暖,他的兵士们正警惕而担忧地围着他,胸膛渐渐冷了起来,心肠也渐渐仿若回到了战场,硬得刀枪不入,贺煊慢慢站起,猛烈的日光打在他身上,仿佛千万支箭羽正插在他身上。

兵士们已弃马拔刀,摆出了攻城站型,他们全是战场上以一当十的好手,即便插着箭矢正在流血的兵士们也拔了刀,只待贺煊一声令下,便立即冲上城楼强攻。

两面一上一下沉默地对峙着,一时连尘烟似乎都凝滞了。

贺煊深深地向上仰望、凝视着。

手掌紧紧地攥了刀,喉咙中像堵上了沁水的棉絮,叫他一个字也无法说出,他紧紧地盯着那个血红单薄的身影,他看着他的手,看他再挥手时到底是向久别重逢的战友知己招呼,还是要再痛下杀手。

正在两面都等着双方下令时,乱了的马队后有人赶马过来,大声呼喝,“元帝御赐金令在此,谁敢放肆€€€€”

又是一列骑兵奔涌踏尘而来,马所佩的笼上熠熠生辉的松鹤印记,骑兵们皆重甲长矛,身背弓箭,是彻底做好攻城预备的战备。

“将军。”

李远靠近后立即跳马向贺煊单膝行礼,他从一开始便按照贺煊的指令单独返回南乡,向贺青松呈上贺煊的手令后,在贺青松的咆哮下依照贺煊的指示带着贺氏家兵马不停蹄地向京城狂奔,好险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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