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问题缠绕着他,让他变得迷茫而困扰。
对天枢这样的表情,莫尹感到很满意,口口声声说着让他来认识他,摆足谜语人架势,等待着别人来探索,这种行为可不能让莫尹高兴,两个人应当平等地对对方有好奇,所有的困惑、迷茫、猜测,他所有过的,“他”也必须要有。
莫尹所说的奖励是天枢得到了去监狱内探望查理€€于的机会。
对于自己这位合作伙伴,天枢深表愧疚,进到监狱,甬道内一如既往的安静,等走到尽头,天枢才发现牢房里变成了三个人。
第五区的指挥官隔着栅栏站起了身,“天枢……”表情无比震惊。
坐在地上的查理道:“我说了他也在,这下你该相信了?”
天枢的心情还算镇定。
从八区指挥官被抓来的那一刻,他大概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查理也从地上站起了身过来,他握住栅栏道:“怎么样?”
天枢用严峻的表情回答了他。
这里屏蔽了精神力,也一目了然地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的存在,查理的面庞扭曲了,他现在倒是不想责怪为什么天枢会带他来第九区谈判,照监狱里指挥官的增加速度,很显然那个疯子是想把十三区所有的指挥官全都一网打尽,先后顺序的差别已经并不重要了,查理担心的是不知道莫尹到底想做什么。
“他只放了你一个人出去,你们谈判了吗?”查理开始追问细节。
天枢不知道他该怎么回答,只能笼统道:“他对我的态度也并不友善。”
查理道:“发挥你的魅力啊!”
天枢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查理急道:“嘿,朋友,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在这种情形下,尽力去争取敌人的好感,这对我们大有帮助,噢,不对,你能返回这里来看我们,这说明他已经给了你一定的自由,拜托你告诉我,情况其实不像我们想的那样糟糕,你已经用你的魅力撬动了那个疯子的铁石心肠,你快要说服他我们可以好好合作了,对吗?”
五区和八区的指挥官在不知不觉间也站到了查理的两侧面向天枢,面容中传递出严肃的殷切。
执法区之间各自独立,各位指挥官在私下里几乎从不碰面,熟悉的程度有限,八区和五区的指挥官被投进监狱后,查理和两位指挥官进行了从他担任指挥官以来都没有过的深入交流,三位指挥官互相交换了一些情报,三人之间互相也有隐瞒的部分,他们彼此都察觉到了,但也没有谁去说破,现在这个情形逼迫他们结成了一个暂时的互相有保留的小联盟。
面对着三人传递来的压力,天枢道:“第九区研究出的武器可以伤害到精神力,根据我的推测,终极的效果可能是消灭精神力,让人退化成原始人。”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让三位精神力在整个联盟都是佼佼者的指挥官几乎全都呆住了。
精神力对于自然人的重要性胜过生命,当进化已经走到今天,失去精神力对于自然人来说简直不可想象,这根本就不存在于任何一种设想中。
“所以……”查理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那个疯子是想让整个世界都退化到旧文明当中去吗?他难道不怕审判者吗?!”
天枢反问道:“审判者是什么?”
查理张口想答,又僵在了原地。
审判者是过去牺牲的前辈们精神力的集合体,它集结了那些不甘的痛苦的留下的精神力,成为了个强大的怪物般的存在,让所有的执法区都以它为最高法庭。
然而现在有个疯子想要直接让精神力消失……
那么审判者也有可能不复存在。
查理明白过来后只觉得遍体生寒。
每个人都默认不可撼动的存在居然会有可能消失?!
照这样下去,他不敢相信那疯子所疯狂的极限在哪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
“查理,”天枢的声音让精神涣散的查理稍稍找回了点理智,天枢的目光很镇定,给了查理和其他两位指挥官以极大的支持,“事情还没那么糟。”
“至少来第九区这个选择是对的,你说呢?”
进入危险的核心,这对于指挥官来说,是应当承担起的使命。
这次探望,天枢安抚了三位被囚禁的指挥官,同时自己也坚定了信念。
走出监狱时,那位名为武重的青年军人正在等他,天枢出来后,武重道:“指挥官在哨所等你。”
第九区的哨所面对着审判者。
审判者在各区的形态都不一样,在第九区它是一片黑暗的建筑,和整个第九区都仿佛融为一体。
天枢登上哨所,莫尹正在眺望审判者。
审判者的影子完全笼罩住了第九区的哨所,莫尹的身影也没入黑暗,唯有他那一头雪白的长发分外醒目。
“聊完了?”
莫尹没有回头地问道。
他的语气又变成了那种熟稔的仿若和一个故人闲谈般的轻松随意。
天枢瞬间就感到了不舒服。
他没有靠近,站在莫尹身后不远的距离,“你是想让所有的指挥官在第九区集合吗?”
莫尹轻笑了一声,“集合?这个词不错。”
“执法区有补位原则,你应该知道,当一个指挥官消失的太久,他在那个执法区的权限自然而然就会消失,执法区内随时都有人补位指挥官,即使你将所有现任的指挥官全部抓来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莫尹又笑了笑,他背在身后的手指上下交叉着缓缓移动。
“你看了我的笔记还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他果然是故意留给他看的。
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为了让第九区能够获得糊口的粮食,我时常带队探索外宇去寻求资源,每寻找到一些资源,就会牺牲掉一批人,这没什么,为了生存,牺牲是必要的。”
莫尹侧过脸,用他平静的表情告诉天枢他这话完全出自真心。
“第九区是个贫瘠的地方,”莫尹道,“我不喜欢。”
这位“莫尹”对于成为执法者的兴趣为零。
他无意在一个已经被框死的规则中爬到最顶端,他真正想做的是把这个世界的规则直接轰个稀烂,重新改写这个世界的规则。
“我对你们这些指挥官在执法区所拥有的权力不感兴趣,”莫尹的嘴角微微翘起,紫色眼瞳隐隐似乎异化倾向成红,“你们只是实验品罢了。”
第206章
自然人天性自我,执法区之间关联性低,执法区自身管理松散,多年的和平生活……这些都是莫尹能够轻而易举将几个指挥官给抓到的重要原因。
当自然人觉醒精神力的那一刻起,就从没想过精神力会消失,他们日常使用精神力来编织世界产出能量,所有人都在研究如何让自己的精神力变得更强大,第三区对合成人精神力从无到有的研究,也是自然人对精神力追求的另一种体现。
整个世界都在向前走,而莫尹却想要以一己之力让这个世界倒退。
在进入小世界时,莫尹所得到的信息很有限,他这个人物的背景设定里没有这个部分,当他在武器制作的空间内观察了几天之后,他的脑海里才逐渐形成了这样一个疯狂的计划。
本来莫尹的打算是对着审判者发起攻击,趁着审判者开启,六级以上精神力的自然人聚集连接在审判者时,使用“达尔文号”发起进攻,将所有精神力在六级以上的自然人在精神力层面全部处死。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到时候十三个执法区,仅仅只有第九区会剩下一部分精神力六级以上的成员,整个世界的格局将会被改写,整个联盟将会迎来史无前例的专制统治,其余执法区的公民将全部沦为第九区的奴隶,文明也将会倒退。
这是一个风险很高的灭绝式的计划。
整个计划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
达尔文号是莫尹醉心研究的终极武器,它能发出在一定范围内绕过自然人精神力警戒的攻击,但是9级精神力的自然人实在太强了,还是会有非常短的反应时间。
所以这里就存在着赌博的成分。
假设,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沉浸在审判中,或许达尔文号就有机会一击即中,它也只有一次机会,第二次攻击时,幸存的自然人一定会有所防御,那时莫尹会带着第九区的军队强行进入审判者进行二次屠杀。
至于最后战斗的结果如何,莫尹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这是一场豪赌。
胜者为王,败者满盘皆输。
像这种赌运气的计划不符合莫尹的风格。
既然要疯狂,那就疯狂到底。
这样可怕的计划,莫尹轻描淡写地就说给了天枢听,他知道天枢一定在某种程度上保留了后手,他用自己的思维去站在天枢的角度考虑问题,认为假设他是天枢,即使联盟和平已久,离开自己的执法区也不会一点防备也没有,从天枢被捕后相对冷静的态度也能推测出天枢一定有脱身的办法。
当天枢发现事态已变得如此紧急,又该怎么应对呢?
莫尹饶有兴致地盯着天枢的脸庞,他一直认为两个人很相似,有的时候他会透过天枢来凝视自己,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受,人最难了解的就是自己,世界上存在一个和你极其相似的人,这个时候事情就变得微妙了。
疤长在别人脸上的时候最难看,莫尹可以从天枢身上窥见自己的弱点或是不完美。
天枢的表情是一种全然的冰冷。
没有人在听到这样恐怖的计划时能保持镇定,除非他不是十三区的公民,或者说他不是自然人。
身为指挥官,身为一个有着自己理想信念的指挥官,天枢有着自己的坚定与执着,他在绘制有关未来的蓝图时,也会预想各种各样极端的情况出现,保持冷静是第一要义。
“进化的方向是精神力的不断强大,”天枢淡淡道,“你在与自然规律作对。”
“自然规律?”
“我以为当我们破解了基因的秘密后,这个东西早就从我们自然人的世界中被剔除了。”
“真正的自然规律是变化,我们现在有变化吗?”
“三区的指挥官很有创意,他在积极地寻求改变,我要再夸他一次,很可惜他死了,”莫尹微笑道,“否则,我想他会支持我的。”
天枢犀利地指出,“他的改变方向与你是不同的。”
“所以我说他很有创意,但并没有说他是正确的。”
天枢发觉莫尹对自己所说的话处于一种极度的自信之中,有的人疯狂,会陷入极端的混乱中,那种疯狂是丧失理智,疯狗咬人;有的人疯狂,是将一切事理全部用自己的逻辑与价值观重新拼凑组合,这种疯狂是严谨的,无坚不摧的。
很显然,面前的指挥官属于后者。
他认为自己是对的,并且深信这一点。
第九区那不规律的狂风又袭来了,指挥官的发梢被离得很远的飓风轻轻吹动,莫尹道:“你的表情仿佛在说‘到底是什么把你变成了现在这样’。”
天枢微微一怔。
“你可能会想是第九区的贫瘠让我心生愤懑,怨恨世界的不公平,也可能会猜测我曾遇到过什么巨大的挫折,我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于是我走向了你所认为的不正常。”
“我必须提醒你,我生来如此,没有苦衷,仅仅只是想取悦自己。”
狂风以极快的速度已经进入了哨所,漆黑的建筑屹立不动,莫尹的长发在充满着辐射的狂风中狂乱飞舞,他没有用精神力去抵挡这一阵风,而是放任自己被风沙侵蚀,那张冷峻的脸孔如雪山一般冰冷而坚硬。
天枢也没有使用精神力屏障来格挡狂风的侵袭。
风沙混合着金属颗粒粗糙地刮过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他的眼睛自我保护地眯起,视线中指挥官的模样只剩下了那一点点影子。
他听到指挥官说:“如果是别人,我不会向他解释,因为是你,所以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