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砚青当即冲老鸨一扬手,给凤儿吃颗定心丸更是给自己塞了颗定心丸,“就她了,我就留下凤儿一个学生了!”
“成成成,留谁都成。”一头雾水的老鸨已经反应不过来眼前二人说的什么哑谜,急得一把薅住杨砚青抬起的胳膊慌不择言,“姑奶奶,您先跟我上台去吧!”
杨砚青被老鸨拽走以后,梨花带雨的凤儿眨眼间风平浪静恢复成一潭静水,掸了掸裙上尘土转身走了,只是脸上绯云尚未消散。
杨砚青怀抱琵琶上了台,毕竟戴着面纱心里也不用有任何顾虑,反正在场众人除了墨踪和梅赤外也没人知道他是谁,杨砚青现在只一心想把舞蹈跳好,想把精心编排的各种动作做好,想极力还原墨踪笔下烂漫乐伎的优雅体态。
他迫切想让墨踪看到,想让墨踪对自己的舞蹈感兴趣甚至着迷,迫切想启发到他,最好能让墨踪生出重新拿笔作画,把这些美妙动作绘出来的冲动。
台下众人千千万,台上的杨砚青却只看到墨踪一人,他一直盼着还在低头的墨踪能抬头看他一眼。
杨砚青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春晓花般,此时又沾了美酒的迷离桃花眼算也彻底绣在了墨踪身上,只待他抬头一瞬,便为他绽放一整个春天,杨砚青想把所有的美好一股脑塞进墨踪眼里。
此刻的杨砚青有些执拗,因为他只想把“反弹琵琶”跳给墨踪看,若是他不抬眼,这琵琶便也没必要拿起来。
杨砚青一直都认为自己这颗触电后仍能跳动,穿越千年来到墨踪身边的心,这辈子可能也就是为了墨踪而跳动,杨砚青愿意为自己心中的神付出一切,甚至要了他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台下众人起初还不明白台上舞伎何故要拿个琵琶上台,毕竟台下已有人为她伴曲,而这舞者却又把琵琶当摆设般放到一旁,大家也是费解却也没太当回事,片刻后就两眼发直纷纷沉浸在了舞伎超俗飘逸的舞姿中,同时也迎来了身后不远处于席间落座的各位内人们的纷纷白眼。
“那狐狸精还没露脸,瞧把他们一个个迷的,眼珠子都掉酒里,失心醉眼了!”
“姐姐快别说了,就那一双眼睛也快把我的魂儿勾走了,这要摘了面纱,那他们还不得天天往青楼跑?”
“€€?你说那狐狸精一直盯着一个方向,她那是瞧谁呢?”
......
男人们光顾看美人,夫人们都在八卦着狐狸精正盯着哪个小情郎,这七嘴八舌的也就把人锁定了。
“还用说?准是瞧将军呢!”
“不对,看的是那个美和尚!”
“不对不对,看的是将军!”
......
梅刺史扶着胡须头次觉着那帮妇人们叽叽喳喳的听着倒也像树上唱歌的黄鹂了,他不自觉转头和节度使王相视一笑,见曹川的脸又红成猴屁股,这才想起刚才自己费半天劲才把手从这莽夫手中抽走,再晚片刻怕就要被他当粽子吞了......
梅刺史赶紧收敛笑容转头继续看向台上让他赏心悦目的那未过门的儿媳妇。
席间的梅赤此时竟也跟另一头的曹祭酒般双手各自抄起一个酒壶,把酒当水喝,生生把自己喝成了无底深渊。
梅赤又怎会不知台上婆娑起舞的杨砚青眼里看的是谁,目不转移盯的人又是谁。
梅赤轻瞥了眼身边那个垂着脑袋蓬头垢面的吐蕃贼,那人竟还一眼都不去看台上那个快对他望眼欲穿的痴情郎。
“哈哈哈哈......”梅赤突然苦笑出声随即被乐声掩埋。
梅赤闭上了眼,耳边仙乐飘飘,台上舞姿曼妙,梅赤仿佛看到水袖翻飞的曹砚青飞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个地方连着九天的月,竟是梅赤究其一生无法到达的地方,梅赤只能眼睁睁看着曹砚青越飞越远,从此再也够不到碰不到,唯有仰头望着他,望到泪水干涸,海枯石烂。
梅赤蓦地睁了眼,他看到舞着水袖已经飞到他眼前的曹砚青,但下一刻曹砚青似又要飞走从此再不回头,在这一瞬间,钢浇铁铸的铮铮大将军泪水夺眶而出:
“青青,你回来吧,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梅赤颤抖的声音再一次被乐音掩埋,但却依然有人能听到。
墨踪听到梅赤的哭腔这才抬起了头,下一刻他就惊讶地看到那个一袭粉妆曾在他梦里出现无数次的九天仙女,此时竟从怀中抽出了女子贴身裹的红纱抛到了梅赤身上,而这一抛便也寓意着:托付终身。
作者有话说:
杨砚青:这手帕怎么特么还缝了几根绳儿,像个肚兜?
老鸨土地爷遁走。
第六十四章 挺招人喜欢
杨砚青看着一块儿肚兜样儿的红纱飘飘摇摇被他扬到了天上。
卧槽!这不是女子抹胸裹肚的内衣吗!
好你个老鸨,你们家抛肚兜叫吉祥盖头!叫好运连连!
杨砚青吓的魂儿也跟着红纱袅袅上天。
接下来不仅是杨砚青,在场众人全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毕竟大家也早就见惯梅赤不论去哪儿都得手撕一阵姑娘抛的花手帕,也没见过哪块儿手帕能落他身上。
但眼前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狐狸精”竟还把自己贴身红兜扔到了将军身上。
主要是这一举动可不止扔手帕表爱慕那么简单,而是意味着女子愿把自己献予对方,是想托付终身的意思,且一旦姑娘有了此意,男子甚至都不必等到洞房花烛便可将姑娘占为己有。
众人心说这姑娘怕是不知铁将军的心早八百年就烙在曹砚青身上了,况且这将军他也不爱女色啊,区区一个青楼舞伎怕不是嫌自己命活太长了,一会儿梅将军还不得连纱带人一起手撕了?
但下一刻本就傻眼的众人却见那狐狸精的肚纱不仅稳稳当当落到梅赤身上,还跟红盖头一般不偏不倚直接盖在了梅赤头上,最主要是梅赤将军竟然还纹丝不动石像一般。
众人:“......”
杨砚青面纱下红透了一张脸,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替眼前的梅赤红了脸。
好家伙,一大老爷们儿被个姑娘内衣盖头这叫怎么回事儿啊。
杨砚青随后看到梅赤桌上摆满的空酒壶。
杨砚青:“......”
果然是又喝高了......
哎,对不住了大兄弟,这次全怪我!
杨砚青扶额赶紧上前一步伸手要扯掉梅赤的红盖头。
“想反悔?”梅赤一把抓住杨砚青手腕,而后自己拽下了面纱,两侧脸颊还留着未干的泪痕,但一双通红凤目此刻闪着光像初升的太阳。
只见梅赤攥着红纱生怕被抢走一般迅速塞进了怀里,“晚了。”
杨砚青:“......”
梅刺史面若湖水,桌下一只手却险些把一旁节度使王的手给握紫了,激动得指甲盖都抠进肉里。
节度使王涨红一张脸,疼是真疼,享受也是真享受,他小声着对梅刺史道:“你还非要再验证,这下放心了吧。”
梅刺史眼角潮湿,偏头对节度使王莞尔一笑,拍了拍节度使王的手,“抓疼你了。”
“不,不疼。”
梅刺史看着笑成傻子似的节度使王倒是头次觉着眼前人倒也挺招人喜欢的,随后梅刺史冲其点了点头,轻声道:“还是把戏继续唱完。”
节度使王颔首,随后红着一张脸清了清嗓子,猛然冲远处梅赤和杨砚青的方向嗔吼一声:
“哪儿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舞伎竟敢对梅将军如此无礼扰乱端阳盛宴,来人呐,把她给我拖出去。”
“是!”
亲兵首领当即领命带一纵人朝杨砚青虎视而去。
杨砚青:“!”
擦!杨砚青看着那个天煞的曹祭酒的狗腿子,心说这他妈的自己暴露不就早晚事儿了吗,这回彻底栽了!
杨砚青正在心里骂娘,下一刻忽然头晕目眩,待反应过来时又两眼朝天被梅赤给打横抱起来了。
杨砚青:“......”
杨砚青估计这辈子也没想过能被一个老爷们一天抱两回......
擦了,今天特么主打一个公主抱?还他娘的是“被”抱。
杨砚青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但“一回生两回熟”的他也没觉得不自在,反倒被梅赤护着心里踏实了,毕竟一物降一物,梅赤他爹都拿梅赤没辙,就更甭提其他人了。
随后果然不出所料,梅赤抱着杨砚青昂首阔步走出了明月阁,杨砚青某一瞬都觉众人脸上怎么跟天气预报似的,上一刻还个个雷劈脸,此时再瞧一个比一个喜庆,台前的梅刺史和节度使王俩老家伙更是就差抱一起哭了,喜极而泣啊!
杨砚青:“......”
这怎么像被人目送进洞房似的。
擦,这下误会大了......
梅赤抱起杨砚青那一刻偏头看向一旁的亲兵首领说了句“别停,等我回来”,于是才出明月阁杨砚青就拍着梅赤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梅兄若有事就赶快回去吧,我这也得赶紧回去换衣......”
“别动。”梅赤的声音像一团炙热闷雷,抱起杨砚青后便浑身僵硬,似也不敢再低头去看怀中尤物,怕是只看一眼脑子便不再清明,再做出些唐突事。
梅赤压着心火一步步抱着杨砚青去了一汪池边,池中飘着点点荷灯,一条蜿蜒如白丝带的玉雕栏将二人引到了池中央。
梅赤迟疑了好一阵才不舍地把杨砚青放了下来。
杨砚青被梅赤带到这片并不大的水域时顷刻间脑中便冒出曹砚青信中所提的那个“雕栏桥边”。
池水随风摇漾,温柔月光却被这一汪冰凉池水摇成了无数碎片,星星点点闪着泪花。
杨砚青酒也没少喝,此时吹了些风瞬间也觉酒劲儿上头,刚被梅赤放下以后就觉着浑身轻飘眼前模糊起来。
梅赤走到亭下八仙桌前,缓缓打开了一个食盒,看向杨砚青哑了声:“这,这是给你包的粽子。”
杨砚青轻轻眨了眨眼,看着里面用五彩绳一个个捆起的玉粽精巧漂亮,脑里一瞬间又浮现出曾被曹砚青一脚踹碎的食盒,杨砚青的心像被人揪了下。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竟会实地来到信中那片池边,再一仰头,杨砚青果然在天上看到了一颗格外闪耀的星。
这应该就是曹砚青只想挂在心头,只想仰望一生的星星吧......
摘下面纱的杨砚青娇艳欲滴的脸蛋被水波荡漾的湖光映得如梦如幻,一袭藕粉罗裙衬着曼妙出挑的身段似出水芙蓉一般。
梅赤一霎那鬼使神差般走到了杨砚青身后猛一伸手抱住了杨砚青,声音哽咽而滚烫,“青青,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放手。”
梅赤的胳膊越搂越紧,仿佛稍一疏忽怀中人就会飞走,“青青,你跟了我吧。”
“梅兄,我不是曹砚青......”
第六十五章 我们互穿了
明月阁内再次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仿佛这一刻才是真真正正有了节日氛围,毕竟众人再傻也都能看出方才的虚惊一场不过是台前两位大人做的局。
众人看着梅刺史和节度使王其乐融融开怀畅饮,也都纷纷替梅刺史高兴,谁也想不到这个端阳之夜竟真就发生了稀罕事,还发生了不止一件,且件件都是来之不易的大好事。
墨踪的眼里看不到欢天喜地的人群,也听不到余音绕梁的莺歌鸾鸣。他看到的只有那一袭粉色罗裙,从九天之外飞入他眼中飞进他心里,让他上一刻沉醉云端下一刻又深坠地狱的人。
墨踪此时也早已忘了浮在云端的滋味,那滋味太过美好所以更不真实,如梦一般,怕真的只是巧合,真的只是曹砚青从梦中听来的诗词罢了。
若不然,他又怎会深夜还在房中练舞;又怎会在端阳夜把这舞特意跳给心上人看。
若不然他又怎会把那象征“托付终身”的一片真心抛给了梅赤......他又怎会丝毫没有反抗任由梅赤把他带走,他应也能看出一切不过是节度使王做的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