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被pua的主角受 第100章

京城里一贯有设宴交际的习俗,尤其是开春之后,赏花宴、赏鱼宴、品酒宴还有会诗宴这类多如牛毛,此外还有皇家组织的春猎、又或者是各家带头的马球赛等等,想躲都躲不掉。

宴会如此之多,大家也都乐得参加,一来是各家总有几个适当妙龄的女儿,为人父母的来往交际,一是疏通自己的人脉,二来也是为了子女的婚事。宸王的管家既然敢这么应承,就说明将来府上若真的设宴,必然是要给他们下帖子的。

这么一番糊弄后,上门拜年的客人们都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回去之后,大家喝酒聊天之间,不免说漏了嘴。这人传人的,就传到不得了的地方去了。

咔哒€€€€

谢景执着一枚白子,敲了敲棋盘,要往其中一处空地落去。一旦落下,那十三枚黑子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整盘棋局也就此尘埃落定。

临到空中时,他忽然晃了晃手里的白子,浅笑着道:“兄长,我可真吃了?”

穆山显看了眼棋盘,道:“你要是不舍得下,就先放着,帮我看看该如何翻盘。”

倒是好不讲理的一个人,自己要下输了,还要叫赢家帮他和自己对打。

好在谢景是个好脾气的,真把白子放下了,指着方才宸王落下的一处,道:“我允你再悔一步棋,你看看还能放哪里?你先说,我再说我的见解,若是放得不对,便再来。”

穆山显便把他指的那一枚棋子拿了起来,随手放在了另一处,“这样呢?”

“对也不对。兄长落在这里,堵我的后路,但是我可以见招拆招,之后还是一样的局面。”谢景道,“兄长再看看。”

穆山显又放了一处,还是死局。

往复几次,他便还是把黑子放到最初的地方去,道:“我知道了,不是我还有生路,是你技高一筹,我下在哪里都是要被你吃的。既然如此,早吃晚吃,还是现在吃了算了。”

谢景愣了愣,明知道宸王说的是吃棋,但或许是他声音懒懒的,也或许是他受喜公子的影响,无意中想到了别的地方去。

他不自在地咳了咳,轻笑道:“比起前几日,兄长已经很有进步了。从小你的诗书武艺就都比我强,我原先还以为总算找到一处我优你劣的地方,可现在看来,你若潜心钻研棋艺,恐怕当下执黑子的就是我了。这样一想,我心里还有些庆幸,幸好兄长还给我留了这样一条路。”

大约是从小被冷落、长大后又在宸王手底下讨生活的缘故,谢景在对着喜公子时欢喜自然,对着宸王时却又是另一副态度。

这一番话谢景说得实在是百转千回,表面上是在说自己嫉妒,但听着却不会叫人不悦;话里不见多少谄媚,但又把自己的姿态放得格外低。

“陛下说笑了。”宸王道。

穆山显并不是很喜欢听他这样极尽恭维的词,但谢景表面亲近实则冷淡的态度着实让他好笑,所以也只是偶尔来逗逗他。

谢景便不再多言,把棋子挑出来,重新下。

中间保宁进来过一回,各送了一碗甜汤。

宸王以前不常进宫,这两日倒是闲得很,不去应付自家的人情往来,反倒是找陛下来学下棋。这下棋也有技巧,尤其是与之博弈的是自己开罪不起的人,这输赢就有意思了。

若要输,就不能输得太艰难;若要赢,也不能赢得太轻松;总之,有输有赢最好。

这宸王也是,谢景和他下了几局,不觉得他是完全不会的样子,但要说他会,却又总在很多时候乱下一气,把自己下入死局。

谢景只好舍了自己做好的局面,转回去“救”他,几番下来,把他都搞得晕头转向,临了,对面的人气定神闲地把子一扔,承认自己输了。

输是输了,怎么还输得这样理直气壮?

谢景也实在不能懂。

收拾残局间,穆山显便靠在一旁喝甜汤。

他这几次进宫,都说是来与陛下切磋棋艺、共赏佳茶的。他说得很清楚明白,既然是佳茶,谢景便不好拿寻常的龙井来糊弄他,只能拿那日请他喝的“梅间雪”待客。

梅间雪这虽然是采今年新雪烹煮的,但也不是什么新雪都可以。需得梅园里那几枝白梅花蕊间的,这样采回去才有梅花的香气。

谢景自己的余量也不多,都是很珍惜地喝的,除去宸王之外,还能品尝到的人就只剩下了喜公子。眼下宸王几次厚脸皮地找他讨茶喝,而且每回来一盏茶都还不够,跟牛饮水一样,一下把他的存量喝掉了大半。算一算,宸王若是再来几次,喜公子就连残渣都喝不上了。

谢景脸上笑盈盈地,并不说什么,等晚上穆山显换了身装扮过去时,谢景靠在床头生闷气。等喜公子追问缘由时,他便竹筒倒豆子一样哗啦啦一通说,最后说着说着,又委屈地哭了。

穆山显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只得一边忍着笑安慰他,一边教他如何对付宸王。但嘴上哄得好好的,第二天,还是又以宸王身份进了宫。

谢景对着宸王这个身份,自然露不出一个黑脸来。但他也有对策,今日不等穆山显开口,他就抢着说厨房做了一道甜汤,味道尚佳,想必宸王喝茶也喝腻了,不如来尝一尝甜汤的风味。

穆山显便装着正经地答应了,话音落下,谢景眉间不动声色地舒展了开来。

蜀桐做的甜汤味道尚可,只是容易腻,穆山显象征地尝了下味道,之后就放到了一旁。

两人换色,重新布局。

这一轮穆山显执白子,谢景执黑子,按照规矩,黑棋先下,白棋随后。

谢景随手放了一处,聊家常一样地道:“说起来,京中似是有些传闻,还是关于兄长的,竟说年后王府要添一位宸王妃了,只是不知是哪家女子。我听着十分胡闹,已经派人去查是何处传来的传闻了。”

穆山显放下一子,“倒也不是胡闹。”

话音落罢,谢景手微微一顿。

午后气氛融洽温和,谢景眸中闪过一丝情绪,不着痕迹地落在白子一旁,“兄长看上了哪家的女子?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父皇去之前,你正当好年纪,本应那时候议亲的。可惜为了我、为了景国拖延到……哎,总之是我对不住你。”

宸王不同他说的原因其实他也心知肚明,宸王娶妻是一件大事,女方的家世身份格外关键,稍有不慎就可能改变眼下的局势。

想到这儿,谢景心揪了起来。

“说这些做什么。”穆山显知道他在套话,四两拨千斤地推了回去,并不上套。

谢景隐隐听出些什么,浅浅笑了起来。

“看兄长的意思,应该是近年来才成的?快告诉我罢,弟弟好帮你相看,合适便叫保宁取了笔来,即可给你们赐婚。”

他委婉探问不成,便换了撒娇的招式,言语间好像和宸王真是一对亲兄弟一般。

穆山显慢悠悠地下完一子,等到他用到上手晃手臂这一招,才终于松了口,眉眼含着微微的笑意道:“我的妻子,怎么要弟弟帮我相看?”

过了片刻,他怡然道:“不必赐婚那么麻烦,我已提过亲,只是他家里有些情况耽搁着,眼下不能办,若是说出去恐怕又是一场风波,未保清静,在事成之前就先瞒着了。”

有什么事是耽搁着、当下办不得的?

谢景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莫非,女方家里还在孝期?”

穆山显端起一杯清茶抿了口,笑笑不说话。

“若是在孝期,那确实办不得。”谢景的笑淡了淡,但他掩饰得很好,“国丧三年,别人倒好说了,私底下偷偷盖了喜帕,不叫外头知道便罢。只是你是皇室宗亲,便不得不为这些规矩约束着。再者,宸王娶亲是大大的喜事,总不好潦草地办了。”

“陛下所言极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看时间不早,穆山显便起身告辞。

因着进出宫已经轻车驾熟,这几日又常来,宸王便没要保宁相送,自己伴着两个小厮出了门去。

他走后,谢景独自坐在描金靠背椅上,脸色冷冷的。过了半晌,他起身朝桌案走去,打算写一封密函。只是还没走出去,就被人一把揽住。

“!!”

谢景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喜公子这个时间会来,于是紧张地挣脱了两下,那人忽然按着他的手,把什么东西套在了他的腕上。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绿檀木珠链。

檀木香隐隐幽幽地从手上、从身侧传来。

“戴上了就别摘。”穆山显说着,握着他的手走到亮堂处,把珠串整理整齐。他再抬头时,谢景还是呆愣愣的,那神情十分有趣。

绿檀木有静心安神、缓解头痛的功效,也有一种说法是保平安健康,昨日穆山显逛街市时看到,便挑了串成色好的买下。他原本是打算这么说的,但话到嘴边,忽然又变了样式。

“怎么人都傻了。”穆山显故意问,“这是我亡母所赠……你不喜欢么?”

母亲传给儿子,儿子又送给了别人,那这个“别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收下对方亡母的遗物呢?

谢景脸色刚才还是白的,这会儿又红了。

“没、没有。”说着,他抬起手腕,在光下把珠串转了两圈。凑近嗅闻,香气清凉宁静。

绿檀木原本不怎么值钱,只在前几十年流行过,如今已经落败了。如今的官宦子弟也更爱佩戴玉石金器,就连开光佛串用的也是小叶紫檀。寻常人戴一戴也就罢了,可天子戴这个实在有失身份,言官若是看见,也恐有争议。

谢景心里许多纠结,但理论到最后,也没有舍得把那绿檀木手链摘下。

作者有话说:

[1] 不知道该怎么标记…总之参考了宋代定窑瓷器的一些说法,故宫博物馆官网有类似的器具,感兴趣的可以云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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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权倾朝野攻x隐忍皇帝受(15)

(单更)当然,如果要牺牲一些别的,我也不会在意……你能明白吗?

休沐日结束后, 景军顺利班师回朝,城门大开骑队入城时,指挥使座下那匹汗血宝马鞍上悬挂着已经死去的敌方将领灰白色的头领,夹道相迎的百姓们不仅不畏惧, 反而激动得脸色发红, 一路撒酒相迎,欢呼震天。

街道旁酒楼里早已空无一人, 客人们都跑下去围观这样盛大的景象。戴着汗巾、穿着粗布的妇人也不畏惧战马上的死气, 从胳膊挎着的篮子里取出几只黄梅,往他们身上掷去, 拍手叫好。

“景朝万岁!万万岁!!”

高呼声十余息都不曾停歇,身穿墨色战甲的指挥使在高呼声中用力一收缰绳、高高举起那败将的头颅, 战马嘶鸣、两只健壮的前蹄随着他左手缰绳的动作跟着提起, 几乎直立在积雪未消的官道上,嘶吼着仰天发出长鸣:

“咴€€€€”

扬沙走砾, 彤云密布,冷雾迷城。

穆山显坐在茶馆二楼,手边放着一壶温茶, 目光望向远处。那宁静悠远、默默不言的气质与周身闹腾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这么大的排场,过年也没见这么热闹。”017啧啧称奇,“还真是威风。”

穆山显放下茶杯,淡淡道:“不一样。”

不怪百姓如此, 自从景国战败割城, 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振奋人心的时候了。

当年楚国兵雄马肥,而景国却是风雨飘摇、暮年之时, 在楚国猛烈的攻势下, 为了保全皇室血脉, 以续景国江山,君主不得不壁虎断尾,屈辱地割下十数城池送与楚国。

君主无能,臣子却不能没有气节,楚国将领带着相关的文书到龙脊城外喊门,守城将领和城内数千百姓却不愿归降,拔剑自刎、以死明志。等楚军进城时,到处尸横遍野、血流不止,只剩下一群吓得抱在一起哭泣的稚子。

楚国将领震怒,便下令将这些尸身都拖去乱葬岗焚烧,又将火化后的骨灰拌入猪食中,等猪崽养大养肥后便去皮宰杀,将猪肉与其他香料一起做成饼食,取名为“香血饼”,大肆售卖。

香是荤食香,血是仇人血。

因为数量稀少、十分难得,一时间,香血饼名声盛行,楚国的贵族世家纷纷高价买来食用,以食用香血饼为风尚。若是设宴时,宴席上奉上一盘正宗的香血饼,便可以从中窥见主人家的财富力强,是钟鸣鼎食之家。

这样的风尚,在景国人看来自然是倍感屈辱和伤痛。如今雪中龙脊城已归回三城,清明祭祖时也算是有了慰藉。

这份情感,自然与新年的团圆之喜不同。

说起来,从前的楚国和现在的景国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物广人稀人力不足,所以只能处处依附景国,直到无法忍受时,才举起了镰刀。

这两国之间的战争,本就分不出什么对错,都只是求生之举罢了。

说着,穆山显续上杯中的茶水,斟到七分满时,窗外忽然掷来一枝黄梅,梅花正巧打入水面,溅出两滴,余下水波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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