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一回的目光里,他却说不出含义了。
等助兴的节目结束后,春猎才要正式开场。而这开场的第一声“锣”,需得陛下亲自来“敲”。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巡猎奴确定了猎物的方位,送来了信息,就在附近。
谢景翻身上马,众官员们立马跟上,往前行了约百步的距离,在一片隐蔽的树影之中,瞥见了一只公鹿的犄角。
他搭弓架箭,瞄准了片刻。
四周大臣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时间都有些紧张。陛下的水准他们是知道的,不算差,但也算不上优秀,以往都是自家人打猎,意思意思放只野兔,让陛下博了头彩就是。
但这次外邦友人在侧,总不好这头彩还是只野兔,但今天放出来的体格这么大,还是只躲藏得极好的公鹿,极考验箭术。
要是没中,那景国的脸面……
他们一时间不敢细想。
谢景搭了约一分钟左右,期间倒没人敢催,都是安安静静的。017担心他出岔子,刚要问宿主需不需要兑换道具卡,就听见耳旁“飕”地一道风声响起€€€€
灰色箭羽瞬间弹出、几乎看不到它的轨迹,只能听到它破空的声音。下一刻,一道微微沉闷的声音,那只鹿从林中蹦了起来。
没中……
大臣们无奈地叹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到底,那只雄鹿挣扎地往前跑了十几步,还是跪倒在地。
巡猎奴立刻带着猎犬去捡猎物。猎犬循着血迹钻过去,只见那一箭正中雄鹿的脖子,鲜血涓流不止,只是因为谢景力道浅,所以进得不深,鹿还活着。
老臣们顿时从失望担忧转成狂喜,刚才憋着不敢说话的官员们立刻吹起了马屁:
“好箭,好箭!”
“陛下准头极好,但没箭却不深,可见陛下仁心,不愿伤及雄鹿性命。”
“陛下这一箭,倒是很有当年先皇的风范啊。”
“有了陛下这个好彩头,看来此次春猎必定能满载而归了。”
谢景松开手,把弓箭转交给保宁,手上已被箭勒出了一道道痕迹。
“说来惭愧,父皇骑术箭术皆是绝佳,我只在他老人家那里学了一点皮毛罢了。”说罢,他望向宸王,顿了顿,才道,“兄长的箭术是父皇一手所授,又许多年未曾参与狩猎,兄长莫要藏着,这次一定要叫朕大饱眼福才是。”
他这句暗意颇深:宸王若是丢了面子,那整个景国也都抬不起头来。
穆山显听懂了,淡淡一笑。
“臣,定然不负陛下期望。”
€€
向来陛下猎得的头彩是要于当日做烹烤用,陛下取肉质最为鲜美的一块,次之赏给本日春猎最为欣赏的武将,再其余,才是赏给余下官员们。
但这次情况略有些不同,官员们前脚刚吹捧了陛下仁心,眼下猎下的那头雄鹿既然还活着,便不好再做杀猎。最后商讨之下,另杀一头羊作为祝贺头彩的礼物。至于那头鹿,先养着再说,到时候不管是春猎结束再做烹烤,还是带回皇宫养着,又或者是放归代山,都不出错。
而另一方面,春猎一开始,各家的马儿便向深山中肆意奔跑而去。放眼望去,到处都能看到猎奔袭、猎鹰盘旋,猎物也是多种多样,小到半只手臂大的灰毛野兔、狍子、野雀和松鼠;大到野山羊、野猪、或者是牦牛等。一旦猎得一条,必定是引得十数条骏马追随,众人捧着望着一路得胜归来。
倘若留在营地,倒也不枯燥无聊,一天有三场歌舞表演,坐在营地处看英雄一展歌喉、又或美人舞剑也都是意趣。
谢景射过头彩后便歇了下来,不再外出涉猎,大臣们也知道他们皇帝的身体,并不强求。要是舍本逐末、枉顾了陛下安危,清明祭祀时恐怕也没有脸去面对先帝。
而猎场之上,有宸王那句话坐镇,果然是他拔得头筹。他对如何搜寻猎物格外有心得,巡猎奴和猎犬猎鹰还没探出方位,他已经有了选择。
这一路下,庆祝中猎的炮响声就没有断绝过。他箭术较谢景而言,确实更加精炼精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入木三分,巡猎奴去捡猎物时,发现大多都是一箭毙命、当场断气。
沈知雪这位楚国八皇子骑术虽然更为精湛,但在箭术上还是稍有逊色。连他都不得不承认,穆山显这一手箭术实在叫人望尘莫及。渐渐地,不少人放弃了比赛,索性跟随着宸王,一路观赏他的箭术。
谢景虽然与宸王略有瓜葛,但他心知肚明,在家国面前这些都不算什么,故而倒也早早地准备了喜宴,等待傍晚宸王驾马归来。
春猎首日,自谢景一箭头彩开始,宸王满载而归结束,可谓是在八皇子跟前大大地长了景国的脸面。
猎场热热闹闹,谢景在营帐中也安安心心看完了一本书,这一个下午过得是十分舒适。
除了喜公子不在,他有些寂寞之外,其他都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24 22:14:17~2023-09-24 23:56: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不€€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权倾朝野攻x隐忍皇帝受(29)
(二更)然而它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
春猎陆陆续续地进行了好几日, 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禁卫军们早中午三趟班轮守着猎场,代山上下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官员们虽然隐约感觉到今年的守备好像比往年的都戒律森严, 但毕竟主持操办的换了一批人,再加上今年的规格也不同, 所以并没有怀疑。
和景国春猎时锣鼓喧天的热闹不同, 楚国皇室倒是一直没什么动静,好像对此全然不知。然而这一滩冰冷不起波澜的湖面下, 却是滚滚沸水€€€€
八皇子还活着、甚至留在景国与景懿帝一同参与狩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楚国的大街小巷。然而就在他狩猎的一周前,京城里刚传出八皇子离宫出走、在异乡抱病而亡的消息, 那么, 景国的这位八皇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下楚帝和太后不得不乱了阵脚,主要是这谎言实在不好圆, 也不知道这小八是不是故意的,不仅没死,还跑去了景国散布了这些谣言。
他投军时用的是化名, 而且早就被那金世安做好了身份,从父母到户籍身份,都完全没有破绽。现在追查下去,恐怕一时半会儿得不出答案;可让他们拿出八皇子已经抱病而亡的证据, 又实在拿不出来, 别说八皇子根本没死,就连那金世安全家的尸体, 前阵子去乱葬岗搜寻时都离奇地不见了。
万一他们没死, 万一呢?
上位者抱着这样的顾虑, 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百姓是容易被煽动的群体,但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毫无判断力。
从先帝亡逝到新皇登基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奇怪的事情了,先是三皇子、太子接连死亡,边疆动荡不安,新帝即位也安抚不了民心,太后被迫出来与陛下共执朝政,大家都说这下好了,总算是安定下来了,有好日子过了。
可事实真的如此么?楚国大旱,三皇子的母舅鲁昌王为了夺权,暗中把控着全国粮价,朝廷各方势力较劲的下场是百姓苦不堪言。数十万的流民至今无处安身,朝廷发不出救济的银两,只能对此充耳不闻,能拖一日是一日,各州各县只得紧闭城门,放任大批难民死在城外,瘟疫,极寒,天灾四处横行,无数人冻死在路边,成了一具具看不清面容的冰棍,最后扔进河里沉尸。
不知道多少良民上山落草为寇,又不知道多少百姓饥寒交迫,十里八乡的壮丁早就被拉去充军,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白天缝补衣物、晚上编织背篓,等到上城里的时候才能换一些铜板。家里的米缸里空空荡荡,官兵来搜刮纳税时洗劫一空,只留给农民来年春天要播种的种粮,若是吃了种粮,现在虽然不会饿死,但明年也迟早要死,左看右看,竟然没有一条生路。
此时此刻,最底层的百姓已经不再拥有着打胜仗这样的愿望了,他们只希望能够安定下来,不去乞讨、靠自己的手脚去换一些米粮,以供全家吃喝。而此时八皇子的出现就像是一阵及时雨,给了他们希望的信号€€€€
景国皇帝都能邀请八皇子参与春猎了,是不是景楚两国关系缓和、不用打仗了?是不是自己的父亲、丈夫和儿子都能回来、一家团聚了?听说景国今年粮食丰收、景国皇帝也有意兴商,那是不是以后他们也可以把楚国的特产、猎得的皮毛卖到景国去,挣上一笔钱?
但是燃起希望的同时,看到灰暗的现实,心里又是一阵猛烈的愤怒,对战争的愤怒、对官兵的愤怒、对朝廷的愤怒、更是对世道的愤怒。
你可以告诉他们生来就是一条贱命,走到这一步是他们前世没有积德行善,才投了这样一个胎;却不能告诉他们,本来可以有一条路走,但他们没有选择权,真正的选择权落在皇帝手中。
一锅热水开了,扬汤止沸是无用的,只有釜底抽薪。
€€
这一日,穆山显正在帐中和官员们商议政事,外面忽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个身穿墨色劲装的副将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
宸王神色微动,“还有呢?”
副将张了张唇,又望向不远处的官员们,暗示很明显。左右公事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他们便识趣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穆山显才道:“你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来,不要有错漏。”
“是。”副将严肃说,“王爷命祝长官与弟兄们紧守江都的城门,这些天来一直未有异动,祝长官一直觉得奇怪,于是我们探查了一番,才发现前不久江都通判家的千金上山请香时遇到了流民抢劫,当日城防军调了一队前去救人,因着此事有损姑娘家的名节,通判请他们隐去细节,所以他们上报时只说是出城剿匪。”
江都是二级行政区域,属于地方,江都府自上而下最高的官吏是江都府尹,是正二品的官员;其次就是通判,是地方府的副长官,权责仅次于府尹。
虽然规定上通判是直属于陛下,但实际运作时,由于地方官员人数众多、事情繁杂,还是归由一府府尹来统管,只给了通判以下谏上、越级禀报的权利。
由此可见通判在府中的地位。
这是他家的私事,又是牵扯到儿女,确实不宜外扬,底下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也很正常。
“祝闻竹既派你来,便说明没这么简单。”穆山显略一思索,“可是东门防守出了问题?”
代山从距离上离江都更近,如果他们要发起突袭,那么就必须经过代山的关卡,否则只能从京城的关卡口穿过、再走四个多时辰的路过来。
他在离开京城前,特意把江都留给了祝闻竹,嘱咐他前十天要严防死守,绝不留下一丝可趁之机,加大他们的压力。等过了十天,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留下一个缺口,就看他们敢不敢钻。
他留下的这个缺口,便是江都东门的城防军。
“是,王爷明察秋毫。”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副将拍完马屁继续道,“我们调查了当日的出入名单,发现上面所书有些模糊,祝长官也觉得此事蹊跷,便命我们继续追查下去。”
这一查,就查出问题来了。
在通判女儿被流民抢劫过后的几天,东门口陆陆续续放进了一些外地来的人,其中有男有女,但男的身材高大、妇女健硕壮实,手上都有摩擦的老茧。城防军解释这是因为前不久发生意外后,通判认为是家奴不效力,发落了一批人,从外面买来了一批能够看家护院的仆从。
“这些人可有正规户籍?走过手续没有?”
“都有,皆可查得到来源。”说着,副将从怀中取出几张纸,递了过去,“我与祝长官查了两天,他们的身份天衣无缝,是良民无疑。”
“水清则无鱼,越是干净,就越是可疑。”穆山显一边翻看一边道,“家中若无变故,怎会发卖为奴仆?他们掩饰得越好,就越说明问题。通判那边呢?”
“还在盯着,倒是安分守己,看不出什么。”副将又想起一件事,“不过我们在追查时,查到五年前江都在城郊处发现了一座矿山,组织了上千的劳力进山开采,不过那年突下大雨,矿洞塌方,不少人都死在了里面。因为这件事,江都的原通判顶罪、被发配去了沂州等偏远之地,此后现在的通判才走马上任。”
穆山显闻言,按下那几张名单纸,若有所思:“看来,他们的动作从那时就开始了。”
如此浩浩荡荡的矿石开采,最后以塌方为结尾,草草收场。或者只是掩盖他们往京都输送景国兵力的事实,几千人这样的大工程,本地劳力恐怕都不够用,想必是从外地“雇佣”来的劳工。如今又死了几千人,城中劳动力缺失,便可顺理成章地再采进一批。
这一来一去,就有上万人潜伏在江都。
江都府尹是否知情先按下不表,但通判这个位置无疑给了他们极大的便利,兵粮、钱谷、户籍这些都在通判的职责范围内,引渡外人也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穆山显心道,还好他早有准备,另外筹备了一支秘密的守卫军,否则这潜伏在江都的数万敌军陡然突袭,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难以应付。
“王爷,您看接下来要不要……?”
穆山显摇摇头,嘱咐,“放他们进来。盯紧些,不要泄露了踪迹。此外再派两队潜伏在代山西南和西北山腰,此处由于地势原因、难以防守,是最薄弱的一环。一旦有异状,立刻来报。”
“是。”
副将领命而去。
穆山显知道筹划得再精细,也一定有遗漏之处,他刻意布置下陷阱,并非是希望对方主动踏入,敌方既然能在景国潜伏这么久,扎根这么深,就足以说明并非是愚蠢之辈。
他设下陷阱就是要明目张胆地告诉对方,我知道你的企图,他要的就是逼对方自乱阵脚。
等到副将离开后,017才冒出了头。
“宿主,到维护时间了。”它提醒。
穆山显嗯了一声,他看到系统提示了。
每台系统都是需要定期维护的,一是修复长线的系统内部的一些bug,二是为上线新功能做准备,这些都需要动用到主神的核心数据库,是无法远程操控的。
在系统离开的这几天,系统商城和相关功能都会暂时停止使用,等到系统维护过后才会重新开放。大部分宿主在这期间都会难以适应,好在时间比较短,也就两天而已,熬一熬就过去了。
“按照时间,我会于今晚的0:00陷入休眠状态,期间无法唤醒,如果您有紧急需求,可以使用紧急邮件通道向主神世界维护平台发送相关的电子邮件。宿主在系统休眠期间所有设置暂时恢复到默认状态,无法调节。宿主一旦死亡,将自动为您登出世界,再登入时需重新加载€€€€”
这些他都已经听过无数遍了,穆山显直接打断,“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