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简的手僵住。
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以往薄云€€还需要他努力引.诱吗?他的身体反应那样诚实,能迅速为他昂.扬。
缓缓收回,宋简随手向后抄下头发,“原因?”
薄云€€沉默了数秒:“你刚才口中所说的大人物就是我。”
空气流动的速度渐缓,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而刹那间凝固。
宋简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
“我说……”薄云€€缓缓坐起来,面无表情重复:“是我害得你那晚坠落游艇,也是我在逃生之时明明看到你在挣扎,也许能在第一时间救下你,却没那样做。”
“宋简,我从小就是一个薄情冷漠的怪物,你从未真正认识过我。”
“不,你不是。”宋简凭借本能迅速否认,“壁虎焉可断尾求生,你想保护自己又有什么错?”
“你不用为我找任何理由,我很清楚我是一个怎样的人。”薄云€€低头掩面,“本来我想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可是我发现这很难做到,因为只要面对你,我就会心虚会愧疚。”
“好了,你不需要再说了。”
宋简的大脑嗡嗡的。
可能是这两天太忙了太疲惫了,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觉,他根本没有办法消化他说的这件事。
“前世的事情已经是过往云烟,那个时候的我们还不认识,我凭什么要迁怒于这一世的你?”宋简理直气壮反问,撒谎完全不带脸红的。
他怎么可能不介意?换做那人不是薄云€€,他不知要在心里骂对方多少遍,狠狠戳他的脊梁骨。
凭什么他遭暗杀还牵连于不认识的人?末了还企图见死不救。
有这么丧尽天良,没有良心的人吗?
什么狗屁玩意!
可……
那位大人物是薄云€€。
是他这一世喜欢的人。
他能怎么办呢?
因为这件事情和他吵架,把他赶走,跟他分手?然后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以此来折磨他,让他赎罪吗?
这样做到底是在报仇还是跟自己过不去啊?
离开薄云€€,他又能好过吗?
“不做就睡觉吧。”宋简飞快躺下,拉起被子盖到身上。
他明显在逃避,双眸紧闭,被子下的手无措地攥紧,“我明天还要早起,这床也睡不下两个人,你可以去睡酒店。”
薄云€€没同意,也没反对。
直到很久之后才沙哑出声喊他:“宋简……”
然而话一出口,男生便支起胳膊撑在床上,对着他恼怒地训斥:“我都说没关系了你还想怎样?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跟你分手吗?”
薄云€€从来没见宋简发这么大的火。
他眼睛里似闪着泪光,怒不可遏瞪着他,仿佛恨得牙根直痒,全身都在抖。
像被侵犯了领地冲人呲牙的恶犬。
话哽在喉咙里,薄云€€无声摸下他的后脑勺,“好好睡一觉,明天见。”
他转身离开之时,还体贴地为宋简关上了灯。
狭小的屋子里陷入黑暗,宋简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大脑里不停在反复回想薄云€€所说的那些话。
其实他不纠结他还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但代入薄云€€想想,他怎么能做得到心安理得?估计他想给自己一刀的冲动都有。
要是他真云淡风轻,佯装什么都不发生,宋简才真要对他失望。
突然之间,他感觉他们俩像走入了死胡同里,两边的出口都被堵得严严实实,怎么也出不去。
无解。
-
翌日清晨。
宋简被事先订好的手机铃声吵醒。
他不知自己是几点钟睡着的,好像才刚闭上眼睛,完全没睡够。
揉着惺忪的睡眼起床,宋简快速洗漱,穿好衣服,看见小助理已经发来消息,说车在门口等着了。
他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谁料门一拉开却看见门旁坐着个人,颓废倚靠在墙上,单腿支起,旁边还放着个打包盒,看名字也知道是小区附近的那家早餐店。
闹别扭归闹,他还是想到去给他买早餐吃。
走廊那扇窗户投进来一抹金色的光,刚好打在男人的胸前,洁白的衬衫晕出朦胧的光斑。
宋简收回将要迈出的那条腿,“你怎么没走?”
听见声音,男人才缓缓抬起头,困倦的泛着湿意的眼神直勾勾望向宋简,“怕你不要我了。”
向来无所畏惧的薄云€€,居然也会有害怕的事情?
听出他的话音是“不敢走”,宋简的心狠狠酸了一下,仿佛被什么猛地撞击了胸膛。
蹲下身去,他环抱住薄云€€,哄狗狗似的摸摸男人柔软的头发,“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白皙的手腕瞬间被攥住,薄云€€拉开他,暗藏几分忐忑地确认:“真的吗?”
“真的。”宋简郑重点头,“只有你这一世做了触犯我底线的错误,我才会不要……”
最后那个字没能说出口,薄云€€便倾身吻住。
他防备心重,从不愿相信任何人。
唯有宋简,他讲的那个字他都信。
-
无论发生再大的事情,都不会影响宋简工作时的状态,之前还乱糟糟的心情在投身于广告拍摄之后,迅速瓦解,消失殆尽。
无论如何,要对得起金主爸爸给的钱。
他向来是一个称职又敬业的人。
可以偷懒不接活,但只要接了,那就别抱怨了,努力往好的方向做吧。
拍到天黑才结束,品牌方想请宋简吃个饭,被他谢绝。
薄云€€告诉他下午会去那位催眠师的治疗室,最近头疼得比较频繁,宋简刚好也想问问他的具体状况,准备亲自前往勘察。
借了公司的车,让司机师傅帮忙送过去,宋简上车后就给薄云€€打了电话询问他地址。
对面的他显然没那么爽快,下意识说的是:“我正准备离开。”
宋简只得用他最近也总是失眠为借口,骗薄云€€要过去看看。
地址发到微信上,那边还挺远,开车得一个半小时。
宋简不着急,在车上小眯了会儿,等抵达目的地便精神百倍。
诊疗室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反倒像是人住的四方宅院,这倒是出乎宋简的意料。
穿过一片树林,宋简扣响门铃,有工作人员来为他开门。
薄云€€在其中一间房里,见到他,宋简笑了下,假装揉揉太阳穴,“我头也胀呢,要不先让我看看医生?”
在他身后,穿着白大褂的中老年男人慈眉善目,在望着宋简的方向。
宋简友好对他点头示意,在薄云€€出门之后,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
“我姓李,你可以叫我李叔叔,不必拘泥。”
“嗯,李叔叔好。”宋简跟他客套一阵,开门见山道出了他来的目的,“薄云€€应当在您这边接受了很长时间的治疗,关于他的一些情况,可以和我聊聊吗?”
“这个云€€倒是有交代,让我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来薄云€€很清楚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既如此,宋简更不必拐弯抹角了,“他之前跟我提到过,他总会做关于陌生人去世的梦,之后还能在现实中碰见,好像他能够提前预知那些人在什么时候死亡。坦白讲,我认为这挺离奇的,所以想咨询一下您,看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作为催眠师,其身份自然与常人不一样,薄云€€既然在他这里接受治疗,肯定是要如实告知自己的基本情况。
李叔叔盯着宋简看了几眼,品出他是何意思,笑着点下头,“你很聪明。”
“嗯?”
“我大概听出你在怀疑什么,你是不是也察觉到云€€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李叔叔意味深长问道,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眼,压低嗓音道:“这件事情我没敢告诉他,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精神有问题,只会长久陷入自我怀疑和否定,对恢复越来越不利。”
说完,他拿起笔,在纸上勾画一番,详细而认真为宋简作起讲解,“你看我们人类的大脑皮层其实是非常薄弱的,云€€因为小时候受过创伤,所以他才会做噩梦,梦见有人在他梦里死亡,但我们人类的梦境都是虚幻的,偶尔我们是不是也会做些离奇古怪的梦,醒过来以后就忘了呢?”
宋简配合着点头,听李叔叔继续讲道:“但云€€做噩梦的次数太频繁了,他的大脑皮层不停被刺激,受到攻击,久而久之精神状态就与正常人不太一样了,有时在受到强压之后,会不自觉的产生幻想,所以他之后无意在现实中撞上死亡事故,会下意识与大脑中储存的梦境联系起来,即使有差别,也会强制性进行融合。他以为是自己的预知,其实跟他做的梦毫无关联。”
“李叔叔,我不太理解。”宋简疑惑蹙眉,“您怎么能笃定一定没关联呢?”
“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李叔叔眼含笑意看着宋简,“我可是催眠师,他储存在大脑深处的梦境还有现实中的记忆都会被我调动出来,我根据他描述的状况进行比较,不就得出了结论?”
“催眠这么神奇吗?”宋简听得心生崇拜,他都想拜师学艺了。
看出他的想法,李叔叔一语打消:“你看起来就是杂念颇多的人,学这个没戏。”
“哦,那算了。”宋简失落应完,拉回正题,“薄云€€该怎么办?是不是让他慢慢走出童年阴影就可以了?”
“没那么容易走出来的。”李叔叔长叹了口气,见宋简担忧皱眉,倏尔话锋一转,“不过有你在他身边陪着,精神状态的确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以前什么样?”
宋简下意识问完,想起第一次见薄云€€时的场景。
那时的他看起来就有种颓废堕.落的美感,让人想将他的灵魂撕破。要不然他也不能误认为他下海做了鸭。
“在你出现之前,他比现在还要绝情冷漠,因为那时的他没有羁绊,心里只有事业。”李叔叔摇摇头,“赚钱是他唯一的解压方式。”
“………”这话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