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珏摇头,如果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那么他可能会被顾琛给出的理由所说服,可是他是有的。
既然上一世沈丛晖也用了不正当的手段,从许家将海东新区商业区开发权抢了过去,那么许家就不可能不愤怒。
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古墓的事情被爆出来,就说明,许家要么是不知道古墓的事情,要么就是根本没想过要利用这件事。
既然上一世都不是许家做的,以许老爷子的手段,怎么可能在这一世大张旗鼓的做。
因此,结果就显而易见了,在许家的背后,还有一个推手!
听完许珏的解释,顾琛眼底的笑意和欣赏之色再也掩饰不住,明晃晃的,要不是许珏对情绪不敏感,此时恐怕已经被顾琛盯得羞来见不得人了。
顾琛轻笑一声,正想为自己的男朋友的聪明而喝彩,就见青年那双清澄的眼眸看向了他,薄唇轻启:“是你吧,顾琛。”
男人怔愣,他没想到青年一下子就找到了答案,毕竟他在之前可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对于海东新区的兴趣,他的阿珏又是怎么察觉到的呢?
不过既然都被猜出来了,顾琛也不再掩饰了,他往后一靠,浑身放松了下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面上敲击着。
按理说,秘密被发现是该恼怒的,但顾琛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十分愉悦,且神色极为放松。
“没错,是我。”
顾琛竟然就这么爽快的承认了?
要知道,如果被沈氏知道,原来是顾琛在背后搞鬼,怕是不会像忽略许家一样,放任顾氏继续搞事情吧?
不过在场的人除了搞事本人,就是本人的男朋友,自然不会有人将两人间的谈话放出去。
由于顾琛承认的过于快了,反而让许珏有些惊讶,他讶异道:“你就这么承认了?”
顾琛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唉,既然都被阿珏猜出来了,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虽然推理的过程很顺畅,但许珏还是有些有些地方很疑惑,比如,顾琛为什么要在背后做这些事?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海东新区商业区的开发权?
“阿珏这么想知道,要不再继续猜猜?”
听见顾琛调笑的话,许珏才发现自己竟然想着想着就问出来了。
他一时有些赧然,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许珏很喜欢跟顾琛待在一起,是因为两人间的分寸感让他感到极为舒适。
就像顾琛不会插手他选择剧本一样,他也不会去探究顾琛工作上的事情,尽管他知道顾琛一直想要突破这个界限,将他拉入自己的世界里。
可是许珏一直将那道无形的界限维持得很好,他暂时,还不想突破。
因此,他才会在潜意识问出那个问题后,感到一丝不自然。
于是,他直接忽略了男人的打趣,转移话题道:“今天是你做的饭,那我就来洗碗吧。”
许珏将椅子往后一推,起身来欲要开始收拾碗筷,但他才刚伸出手,就被一只大手给握住了手腕,然后将他牵着离开了餐桌。
顾琛将人带到沙发前坐下,然后仗着身高优势,轻轻的拍了拍青年的头,跟平时拍长岁大脑瓜子一样,笑道:“行啦,好好坐着,洗碗这种事情该是你男朋友的事儿,别跟我抢,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许珏愣愣的看着顾琛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他突然有些后悔,明明刚才顾琛很期待他继续问下去的,可是他却总是让顾琛失望。
他是不是,该做出一些改变了呢?
比如说,试着打破一点那道无形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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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老宅,刚下车的许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随着面色如常的陶管家往里面走,直到站到了书房外,才感觉到了宅子里氛围的不对劲。
他停下脚步,前面带路的陶管家也停了下来,回身看向许淮,问道:“小淮少爷,走吧,老爷子还在里面等着你呢。”
许淮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老人,试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点东西来,但很可惜,老人多年跟随在许老爷子身旁,练就了一副不动声色的功夫,从陶管家脸上,他完全找不出一点破绽。
但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以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是上次二叔三叔想要回来插手许氏,陶管家脸上都带着笑容。
可是今天,却是一丝笑容都没有了。
许淮的心不免沉了沉,他暗自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了书房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今天许老爷子不只叫了他,还叫了许父许母,和说自己正在拍戏,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的许念瑾。
他眼底闪过微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第一时间跟许老爷子打了招呼,只不过念瑾看他的眼神,怎么感觉像是在向他哀求?
“爷爷。”
“嗯。”
许老爷子只是抬头瞟了他一眼,然后又将视线重新放在了对面三人的身上,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放在了许念瑾的身上。
而许念瑾的反应也很奇怪,往常虽然他比较害怕许老爷子,但也不至于到了面对面都要瑟缩想要躲避的地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坐吧。”
许老爷子发话了,许淮也没有继续站着,他看了看书房内座位的摆放,准备在许念瑾身边坐下,但却被许老爷子给制止了。
“坐我旁边来。”
许老爷子这不容置喙的语气,听在众人耳朵里,都不免心惊胆颤了一瞬,特别是许念瑾,那双平时被粉丝赞美最多的杏眼,此时已经是泪眼盈盈,好不可怜的样子。
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去关心他是不是害怕了,都低着头,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不敢去触许老爷子的霉头。
许淮一头雾水,但也不敢在老爷子明显心情很差的时候,去逆反老爷子的心意,只得在许老爷子旁边坐下。
他才刚沾上椅子边缘,许父就因为屋内老爷子带来的长时间高压沉不住气了,起身转头指着许念瑾的鼻子吼道:“孽种!果然身上没有留着许家的学,心永远就是向着外人的,你怎么还有脸坐在这儿?我要是你,早就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许父这突然的暴起给震住了,除了老爷子,还是双手搭在拐杖头上,冷眼看着书房里正在发生的这场闹剧。
许淮眉头紧皱,他看向许父,语气带着焦急的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念瑾他虽然不是……许家亲生的,但也是从小就在许家长大的,跟是不是亲生的也没有不同啊,爸妈,你们之前不也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吗?”
也正是因为此,才忽略了许珏,不是吗?
许淮在心里补充道。
他虽然很想说出这一句话,但看见许念瑾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就知道这句话说不得,不然事情一定会变得更加糟糕。
许父听见许淮的询问,张大了嘴想要怒骂出声,但又觉得这件事十分的丢脸,他也真的是倒霉,因为一个不是亲生的孽障,惹老爷子生气,真是不值得。
谁也不知道许父心里是这么想的,不然许老爷子肯定会气的当然晕厥过去。
他的大儿子,在许氏身居高位的许父,竟然最在意的是自己丢没丢脸,有没有让父亲失望,而不是在关心许氏集团利益有没有受损,该如何补救的事情。
许淮见从许父口中得不到答案,而许念瑾又是一副一问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只好去问许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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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放缓,问道:“妈,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许母从他进来起就是一副晃神的模样,就连许父突然的暴起,都没能波动她的情绪,此时听见自己儿子的问话,她翻了翻眼皮,没有朝话题中心的许念瑾、她往常最爱的儿子那边看一眼。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家里出了个贼而已,踢出去就好了。”
这话说得轻松且凉薄,但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许淮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想明白了。
他们许家什么时候被偷过东西,而且还是家贼干的,再结合陶管家的表情,许父以及许老爷子的表现,他不难想到,那个贼是谁,那个被偷的东西又是什么了。
在这一瞬间,许淮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是该质问许念瑾,为什么要偷标书内容去交给许氏的竞争对手沈丛晖,导致许氏竞标失败,还是要问许念瑾,在决定偷标书的那一瞬间以及之后,有没有过一丝的后悔?
他有些不敢看向那个他疼爱了二十余年的弟弟,那个即使是亲生弟弟被找回来后,他也没有放弃疼爱的弟弟。
怎么会,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许念瑾看见许淮躲避了他的视线,便知道许家再也没有人站在他这一边了。
在许父骂他孽种的时候,在许母平静的说出“踢出去”的时候,在许淮知道真相后躲避他视线的时候,许家,就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至于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许老爷子,他根本就没奢望过,毕竟那个老人才是许家最凉薄的人啊。
“哈,哈哈哈!”
许念瑾嘴角咧开的幅度越来越大,一开始还是失声的笑,到了后来,干脆不再压抑自己,直接大笑出了声。
许父见许念瑾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敢笑出来,直接怒斥道:“你还敢笑?”
谁知许念瑾根本就没有被他浮于表面的色厉内荏给吓住,而是瞬间收了笑容,面色变得冷漠阴冷,跟以往温良的表现截然相反。
“我为什么不敢笑?我凭什么不敢笑?你以为你是谁,别人叫你一声许总,是因为老爷子和许淮,你真以为别人有多尊敬你,你不知道你许家废物的名声已经传遍整个海市商界了吗?”
许父食指指着许念瑾,气得连续说了好几个“你”,太阳穴青筋毕露,他完全没有想过一直表现得十分顺从的二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戳他的心窝子。
许念瑾嘲讽完了许父,又转向许母,刚才那句“踢出去”还一直在他耳边徘徊,“还有你,妈妈,还是上流社会最幸福最优雅的女人,但其实却是个最冷心冷情的人,一旦对你毫无利用之处,便会被你弃之如敝履,许珏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许念瑾拂了拂自己刚才因为激动而变得凌乱的头发,平静了一下情绪,接着道:“我可真是期待,许淮对你失去利用价值的那天,你会不会跟踢开许珏和我一样,被你‘踢出去’呢?”
书房内的几人都被许念瑾这突然的爆发给震住了,就连一直给着无形压力的许老爷子,都睁开眼睛看了看许念瑾,心里摇头,要是早这么有气魄,说不定也是一块璞玉,可惜了,现在已经是一块沾了污秽的顽石,只能扔掉了。
听见许念瑾提到了许珏的名字,许淮眉宇间动了动,他闭了闭眼,虽然他已经尽力的在克制了,但言语间还是止不住的失望与同心。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许家对你还不够好吗?”
许念瑾被许淮的这话给逗笑了,更是笑弯了腰,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目露嘲讽道:“好,怎么不好。”
“可是,自从许珏被找回来的那天起,许家对我越好,我就越恐慌!”
第90章
踏出许家老宅的时候,许念瑾一次都没有回头过,他虽然一直都在笑,但那笑容却是异常的难看,就像是戴上的小丑面具一般,夸张且滑稽。
他坐到车上,关上车门,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眼角,发现皮肤是完全干燥的。
“呵,真可笑,差点儿把自己都骗过去了。”他自嘲道。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难过得掉眼泪,但没想到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所以他可能真的就像许父说的那样,是个不知好歹的畜生,所以才能毫不犹豫的背叛许家吧。
车子刚启动,许淮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后视镜里,许念瑾看见了对方在追车,但他却没有停下来。
就这样吧,跟许珏争抢了那么久的许家,也不过如此。
看见实在追不上许念瑾,许淮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因为突然地剧烈跑动,额前冒出了浅浅一层薄汗,但很快就在炎热的天气凝成了汗珠,一滴一滴的坠到了路面上,发出“滋”的一声,随后被蒸发。
许淮抬头看向天空,阳光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不过瞬间,眼前就出现了重影,但他仍然没有移开。
他想不通,许家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之前二十多年的幸福生活,严父慈母,兄友弟恭,一瞬间,就都土崩瓦解了。
父亲的盛怒,母亲的冷漠,许念瑾的反差,一切的一切,从许珏离开起,都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
这些都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以前的许家,再也回不来了。
他并不怨恨许珏,因为他知道,许珏会对他们心死,那都是因为他们没有尽好为人父母、为人兄长应有的职责,没有给到许珏足够的安全感和来自家人的爱。
是他们错了,但就算他现在意识到了这点也晚了,更何况,呵,他的那对父母,根本就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