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兜里掏出那个信封来,将手指伸进去,数了数里面的钱。
八张四方票,每张一千,一共是八千法郎,比他新工作的年俸还要多一千法郎。
他将信封塞回到兜里,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胸腔里发狂地跳着。
两匹马跑的飞快,将一大串马车甩在身后,很快他们又追上了一辆装饰华丽的四轮马车,看他们行进的方向,似乎是要去布洛涅森林兜风。
马车上坐着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吕西安认出那是一位歌剧院里刚刚火起来的女演员,之前他曾经在歌剧院的入口处远远地见过。她的歌喉并算不上出众,可长相却实在是出类拔萃,因此那些有钱的阔佬就用黄金和钻石淹过她的脚面,只求和她一亲芳泽。她胸前戴着的钻石项链光芒四射,连玛丽€€安托瓦内特见到恐怕都要心生嫉妒。
在她的身边坐着一个海蛞蝓一样的胖子,嘴里叼着半根没抽完的雪茄,时不时地朝外吐出一个烟圈来,就像是火车的烟囱一样。根据吕西安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这位女演员如今正和一位公爵打得火热,如今这位想必便是金主本人了。
看到吕西安的马车从身边驶过,那女演员朝他瞥了一眼,轻轻笑了笑。而公爵看向吕西安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好了。
吕西安的马车将他们两个人甩在了身后,他不由得想到上一次见到她的场景,她被一群崇拜者包围着,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消失在那个吕西安做梦都想要踏入的世界里。
马车再次从协和桥过了塞纳河,很快就驶入了卢梭广场,广场上只有几个还在散步的人,沿着铺着细碎砂石的小路一圈一圈地环绕广场走着。这里白天就颇为清净,晚上简直就像是在郊外一样安静了。
吕西安下了车,向车夫道了谢,当他回到房间时,窗外楼下的马车已经消失了。
他将那两人的名片放在一起,和装着钱的信封一起塞进了写字台的抽屉。
第11章 政治评论
当夏天终于结束的时候,吕西安已经在德€€拉罗舍尔伯爵的手下干了将近两个月了。
与吕西安一开始的担心恰恰相反,他很快就显露出对这类工作的天分。他能够从大堆的政府文件中摘录出精要的内容,将它们清楚地展示在呈交给德€€拉罗舍尔伯爵的备忘录里;而他代替德€€拉罗舍尔伯爵所起草的文件和命令都清楚明了,伯爵基本不需要做什么修改,甚至到后来,吕西安起草的文件他只是大概地扫上一眼就签字了事。
如今吕西安所处的地位虽然官职算不上高,但权势比起部里的很多司长和主任都要大得多,因此部门里的许多人都主动来讨好他,他也乐得利用这个机会和大家打成一片。很快,他就建立起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甚至政府其他部门里也有他的朋友。他和这些交情们时常保持着联系,从平日的闲聊当中收集有用的信息。
吕西安如今有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十分狭小,塞进去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扶手椅,就几乎没有让人落脚的地方了。但是考虑到楼下许多已经供职二十年的资深官员还要和五六个同事挤在同一个烟雾缭绕的房间里,他们之间只有纸制的屏风作为间隔,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的清清楚楚,那么吕西安还是十分幸运的。
这间办公室位于德€€拉罗舍尔伯爵办公室的隔壁,有一扇小门和伯爵的办公室相连,而正经的大门则冲着走廊,因此每一个进入德€€拉罗舍尔伯爵办公室的人都逃不过吕西安的目光。而吕西安也利用了这个优越的地理位置,将他的房门总半掩着,留出一道足以让他观察的缝隙,确保自己对老板的会客情况了如指掌。
如今的吕西安和两个月前的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两个人,他身上穿着从瓦尔堡先生的裁缝店订做的衣服,之前的老怀表被一块新的金表取代了,这是他在王宫广场上的一家珠宝店定做的,按照他的要求,匠人在怀表的后盖上刻下了他名字的缩写LB(Lucien Barrois)。
吕西安吃饭的地方从工人阶级那些充满油烟味道的小店,升级成了塞纳河边或是香榭丽舍大街上那些体面的中产阶级用餐的咖啡馆。他跟随着德€€拉罗舍尔伯爵的脚步进入了议会的走廊和那些大亨们的前厅,和那些从前他从未想过能够打交道的人互相握手,但他内心里非常清楚,这并不意味着他成为了这些人当中的一员€€€€至少现在还不是。
在这两个月里,吕西安还去拜访了几次杜€€瓦利埃夫人,似乎这位夫人对他之前在晚会上的表现颇为满意,将他视作一道可以再次摆上桌的菜。而杜€€瓦利埃先生看上去也很乐意见到他,并不像某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样,将私生子视作自己灵魂上的疮疤,必得永不相见才能心安理得。
有一个星期六,吕西安用了晚餐之后闲来无事,突然想到了那位在俄罗斯大使馆的舞会上见过面的娜塔莎€€莱蒙托娃小姐,他想起莱蒙托夫家恰是周六晚上接待客人,于是决定不妨去那里消磨些时光,也看看能否认识些新的关系。
莱蒙托夫将军的住所是一栋临街的三层楼,被将军一家整个地租了下来。这里的看门人与俄罗斯使馆的仆役相同,都穿着十八世纪的制服和长筒袜,以满足俄国人对于凡尔赛的幻想。与吕西安见到过的其他所有的门房一样,他看上去死气沉沉,当吕西安走进门厅时,他无精打采地走上前来,接过吕西安的帽子和手杖,带着客人走上通向二楼的楼梯。
两个人来到二楼,仆人为吕西安推开了一扇门,示意他进去。
吕西安走进房间,他看到房间里约有十几个人,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桌边,低声互相谈话着,活像是一群来参加读书会的老太太。
当吕西安走进房间时,谈话立即停止,所有的眼睛都看向吕西安,让他有些尴尬地停住了脚步。
他在房间里寻找莱蒙托娃小姐,对方正坐在壁炉旁的一把扶手椅上做着刺绣,而她的母亲则像种植园里的监工似的,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女儿,仿佛是生怕她和别人说上一句话似的。
吕西安穿过房间,走到莱蒙托娃夫人面前,对方看上去也同样认出了他来,把那只阿列克谢曾经亲吻过的肥胖的手朝他伸了过来。
“请恕我冒昧来访,夫人。”吕西安握住了莱蒙托娃夫人的手,并没有如她所愿的那样行吻手礼,而仅仅是躬身致敬。
“您愿意来看我,真是太好了。”莱蒙托娃夫人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一把椅子,示意吕西安坐下。
“我的丈夫去一位友人家里吃饭了。”莱蒙托娃夫人举起手里的象牙扇子,朝着自己轻轻扇了几缕风,“所以要委屈您今晚和我们一起度过了。”
吕西安嘴上忙说自己非常荣幸,然而他内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和莱蒙托娃夫人就天气正在变冷这个话题聊了十分钟,当他彻底想不出什么没说过的话时,一位花白头发的夫人从她坐的桌子那里朝莱蒙托娃夫人发出邀请,请她一起来看看新送来的瓷器图样,于是吕西安终于从莱蒙托娃夫人那极乐鸟般的羽翼下解放了出来。
莱蒙托娃夫人刚一走,娜塔莎就将手里的刺绣扔在腿上,朝着吕西安做了个鬼脸。
“您对我家里的聚会怎么看?”她笑着问吕西安,同时警惕地瞥了一眼母亲的方向。
“感觉有些像是在修道院里。”吕西安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娜塔莎看上去像是一个爬上了一块浮木的溺水者,在五分钟的时间内,她一直在和吕西安聊天,而与其说是在聊天,不如说是她自己的倾诉,吕西安甚至感觉她平日在家里一周说的话都没有这五分钟里说的多。
“等您有空的时候,不妨邀请我出去吧,去公园,歌剧院,或者去看赛马!我来了巴黎这么久,却还有那么多的东西没有见识到呢,爸爸的任期已经过去一半啦……”当莱蒙托娃夫人站起身来,准备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时,娜塔莎向吕西安满怀希望地说道。
随即,她眼里的光变得黯淡下来。
“妈妈不会同意的……”她长叹了一口气,再次拿起未完成的刺绣,当莱蒙托娃夫人回来时,她又变成了刚才那个乖顺的女儿。
吕西安在这里如坐针毡地挨了一个小时,当告辞不显得失礼时,他立即向莱蒙托娃夫人鞠躬告别。
他之后也再没去过莱蒙托夫将军家里,至于邀请娜塔莎出来,连她本人也知道这完全是痴人说梦。
九月份的某一天,吕西安中午吃完饭,刚刚抵达办公室,就听到隔壁房间的德€€拉罗舍尔伯爵拉铃叫他。
他敲了敲联通两个人办公室的那扇小门,将门推开,发现德€€拉罗舍尔伯爵正在将自己的帽子挂在门口的勾子上,显然刚刚抵达办公室。根据吕西安的观察,他的这位老板早上出现在办公室的情况寥寥无几,因此现在大概就是他的正常上班时间。
“您之前有给报纸或者杂志写过东西吗?”伯爵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大学时候曾经给校报写过稿子。”吕西安回答道,并没有主动提及自己的稿子第二天就被编辑退了回来,上面还附赠了几句尖酸刻薄的点评。
“我需要您帮我写一篇文章,明天会以您的名义登载在《今日法兰西报》上。”
吕西安立即明白了伯爵的意思,他想要公开发表一些观点,但作为政府官员又不方便直接在报纸上说话,因此要拿吕西安作为自己的传声筒。毕竟吕西安的工资由德€€拉罗舍尔伯爵发放,严格来说并不算政府雇员,但他的背景又让所有人都能够一眼看出来文章的内容是出自于德€€拉罗舍尔伯爵的授意,实在是担当这一任务的不二人选。
“那么这篇文章是关于什么的呢?”
“关于突尼斯目前的局势,我想让您写一篇文章,向公众讲述法兰西向那里派出一支远征军的必要性。”德€€拉罗舍尔伯爵回答道。
吕西安心下了然,突尼斯的局势变化已经在各大报纸的头版上面挂了好几天了。1881年,法国强迫突尼斯国王签订了《巴尔杜条约》,将突尼斯变成了法兰西共和国的保护国,可从那以后,突尼斯的反抗之火从来没有熄灭过。
今年春天开始的干旱,使得突尼斯遭遇了大规模的粮食歉收,物价飞涨,在一些小城市还爆发了饥荒。到了夏天,当地的部族武装开始向法国驻军发难,他们袭击法国人的哨所,打击亲法的地主和商人。一周前,首都突尼斯城的抗议迫使突尼斯国王逃离首都,前往停泊在北部港口比塞大的法国军舰上避难。
面对岌岌可危的形势,法国政府和议会像往常一样陷入了分裂,右派坚决要求出兵,而左派则质疑斥巨资夺取这片不毛之地的意义。德€€弗雷西内总理的内阁包括了来自八个党派的成员,根本无法作出主动的应对,只能够随着政治局势的改变而随波逐流,许多人都觉得,无论最终总理选择哪一派,在这场风波后他都会元气大伤,看上去他的第三次内阁恐怕也坚持不到一年时间了。
德€€拉罗舍尔伯爵作为外交部的大员,在这样的时候说话显然很有分量;可正因为他是外交部的大员,因此他也被束缚住了手脚,不能公开在报纸上和内阁总理唱反调,他需要一层遮羞布,而这层遮羞布就是吕西安。
“您要告诉公众,突尼斯虽然是一块不毛之地,但却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她和摩洛哥互为犄角,拱卫着我们最为重要的殖民地阿尔及利亚。如果我们丢掉突尼斯,那么英国人或是意大利人,甚至是德国人就会乘虚而入,那么我们的北非殖民地就要门户洞开了。”
德€€拉罗舍尔伯爵用指节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况且如果其他殖民地的当地人都有样学样,那么很快,我们的非洲殖民地就要不复存在了!我们需要树立一个例子,告诉他们对抗法兰西将要面临的下场。”
吕西安有些为难,他又想起了自己被退回来的那份稿子,以及上面用红墨水写着的“索然无味”。
“这样重要的东西,我害怕写不好……”
德€€拉罗舍尔伯爵微微眯了眯眼睛,“我原本也不打算让您写的,但我过半个小时要去国民议会,之后还要参加好几个委员会的会议,否则我一定会自己来写的,毕竟我也和您有着同样的顾虑,您到底能不能写好?”
吕西安尴尬地站在原处,一丝怒意从心底向着脑门冲去,一个人自己也许可以怀疑自己,但任何人都很难接受被别人怀疑。
“我尽力而为。”他说道,“您什么时候要?”
“今晚九点之前吧,您把稿子送去我家里,我审阅一下,明天早上要上报纸,所以午夜之前必须送去印刷厂。”
吕西安朝着德€€拉罗舍尔伯爵微微躬身,“那么我晚上九点去府上拜访。”
他说完就掉头回去自己的办公室,当他关门的时候,声音比平常都要响些。
吕西安在写字台前坐下,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来一叠白纸,摊在桌面上。
标题叫什么呢?吕西安用手托着额头,思索了一会,在纸上写下了“论突尼斯问题”这几个单词。可纸上的墨水还没有干,他又感到有些后悔,这个标题实在是干巴巴的厉害,像是当年海员们出海时候携带的超过五十年历史的肉干,连一丝生气都不剩下了。
吕西安终于决定先抛下标题,开始写正文。他咬着钢笔的尾端又思索了一分钟,再次在纸上落笔。
“读者诸君想必已经对突尼斯当前的局势有所了解,自本月开始以来,这个殖民地的局势已经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并且开始朝着不利于法兰西的方向发展……”
笔尖又停了下来,吕西安审视着这个开头,越读越觉得不满意,他习惯于按照固定的格式来起草公文,可要写出一篇好的政治评论,那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暂且这样吧。”他心想,接着开始描述突尼斯的局势。
“……当地的法国侨民和驻军遭到野蛮袭击的新闻令整个国家都深感震惊,人们不禁要问,本届政府是否还有能力捍卫法兰西的荣誉和尊严?”
吕西安突然反应了过来,随即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德€€拉罗舍尔伯爵看上去不过只是想就突尼斯问题在内阁的耳边敲敲边鼓,而他吕西安写的这段话若是登在报纸上,可就是直接向内阁总理宣战了。
隔壁传来房门被关上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从吕西安的门口经过,又消失在走廊尽头。
德€€拉罗舍尔伯爵出门了。
吕西安将这张写了字的纸揉成一团,想了一想,为了求稳妥又将它整个撕成了几片,扔进了脚边的废纸篓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吕西安也变得越来越焦躁,废纸篓里的碎纸越来越多,而他自己的袖口上也沾上了几点黑色的墨水。
当时钟敲响五点时,吕西安终于勉强拼凑出了一篇几千字的文章,这篇文章是中学生的青涩习作和政府的枯燥公文的拙劣组合体,就像玛丽€€雪莱笔下的弗兰肯斯坦博士用尸体的碎块拼凑出来的怪物。
他翻来覆去地阅读着自己的成果,每读一次,对它的信心就少上一分。
“如果我是个记者就好了!”他心想。
突然,吕西安灵光一闪,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两个自己曾经见过的记者的形象来,一个是在杜€€瓦利埃夫人的晚会上见过的那位克莱门特€€梅朗雄先生,而另一位则是在俄国大使馆的招待会上认识的夏尔€€杜布瓦。既然他们都常在《今日法兰西报》上发表社论,那么或许他们能帮助他给这篇半死不活的文章注入一点生气?
那么该找谁呢?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吕西安几乎立刻就排除了那位梅朗雄先生,在杜€€瓦利埃夫人的客厅里,两个人虽然礼貌地互相问候,但吕西安可以清楚地看出梅朗雄先生对他的敌意。很明显,他把吕西安当作了一位和他争夺杜€€瓦利埃夫人宠爱的竞争对手,毕竟杜€€瓦利埃夫人的裙摆太窄,不足以让两个人拉着往上爬。
只剩下夏尔€€杜布瓦了,吕西安想起那天他说想要认识一下自己,那么想必他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德€€拉罗舍尔伯爵说他曾经用一支笔打垮了一个部长,写这样一篇关于殖民地事务的小小文章应当是手到擒来。
他把写好的文章折叠起来,塞进了外套的口袋,下楼叫了一辆马车,吩咐车夫去《今日法兰西报》的报社,希望能在对方下班之前赶到那里。
第12章 夏尔的写作课
《今日法兰西报》的编辑部位于香榭丽舍大街上的一栋高大建筑当中,这里过去曾经是一座旅馆,伊伦伯格父子接手之后,对它进行了彻底的改造,使这座老化的旧旅馆摇身一变,成了整个法国数一数二的大报馆的所在地。
吕西安走上报馆门前的马蹄形楼梯,这个引人注目的楼梯,仿造枫丹白露宫入口处著名的楼梯而建造,是改造当中留下的为数不多的旧结构之一。新兴的金融家和工业家们打倒了旧时的国王,坐上了法兰西的宝座,也不自觉地开始摆起了旧时代君王的派头,有意无意地在他们府邸和公司的建筑当中增添些属于旧时代的印记。
报馆的大厅里坐着十来个听差,看到吕西安进来,一个听差从长凳上站起来,迎向他。
“先生有何贵干?”
“请问夏尔€€杜布瓦先生在吗?”
“杜布瓦先生还在办公室,但他很快就要走了。”那听差说起这个名字时,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尊敬,“请问先生的姓名?我好去通报。”
吕西安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张名片,“请您去送给杜布瓦先生。”
那听差拿着吕西安的名片离开,过了几分钟,他重新回到大厅里。
“杜布瓦先生请您进去。”他朝吕西安微微躬身,“请您跟我来。”
两个人上了二楼,穿过一间门上写着“政治新闻部”的大办公室,办公室里坐着十几个职员,他们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埋首写着东西,而桌子上则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信件和文件,几个在桌子间穿梭的听差还时刻不停地把更多这样的文件放在他们的桌子上。
听差走到大办公室尽头一个小隔间的门前,敲了敲门,将房门推开。
这个隔间比起吕西安的办公室大不了多少,屋子里的陈设同样只有简单的写字台和椅子,窗台上摆着一个花盆,花盆里的兰花早已经枯死,几片发黄的叶子躺在干枯的泥土上逐渐腐烂。
地面上堆满了报纸和新闻纸,而在这些纸的海洋当中,夏尔€€杜布瓦正坐在桌前,正在将信纸折成小动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