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 第43章

“我是不是和教会说得上话?”

“是这样……如果不麻烦您的话。”

“您让他把他的简历寄到我家里吧。”德€€拉罗舍尔伯爵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我会和巴黎大主教讲这件事的。”

此时,莱菲布勒先生的死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厅,许多人看上去都因为这个消息而有些扫兴,整个会场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纱一般。可那几位著名的莱菲布勒先生的支持者却纷纷松了一口气,他们用手帕擦着从额头一路流到眉毛里的汗水,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时间过了午夜,宾客们开始陆续散去,他们和主人告别时的情绪各有不同,但看向吕西安的目光都比来时要显得敬畏的多。

“人人都觉得是我毁了莱菲布勒先生。”当宾客走的差不多时,吕西安苦笑着对阿尔方斯说,“但若是没有您,我根本没能力让他垮台。”

“这样的名声对您有好处。”阿尔方斯说,“您看他们对您的态度不就顺从了很多吗?狼要赢得的是羊群的恐惧,而不是爱。”

“您可以把这句话作为铭文,写在您的家徽上。”德€€拉罗舍尔伯爵说道,“至于您的家徽,就是一个戴着金冠的狼头。”

“这倒是挺合适。”阿尔方斯丝毫没有受到冒犯的样子,“我回巴黎之后和我父亲说一声。”

“你们二位什么时候回巴黎?”吕西安问道。

“几个小时以后。”德€€拉罗舍尔伯爵指了指墙角的座钟,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四点了,“我晚上要参加欢迎符腾堡国王来访的招待会,要搭乘最早的一班车回去。”他看向阿尔方斯,“您也一起走吧?”

吕西安本以为阿尔方斯会拒绝,不料他竟然点头同意了,“我本来也打算坐早上最早的一班车回去,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那位杜兰德先生很听话,看来他算得上是个聪明人……巴黎那边我还有些事情,实在没办法久留。”

所以他们都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的吗?吕西安有些惊讶,“那么两位赶紧去房间休息一下吧,第一班车是早上七点半出发,你们还能睡上几个小时。”

“不必了,”德€€拉罗舍尔伯爵摇摇头,“我现在没什么睡意,等到上了车再睡吧。”

“我也不想睡,”阿尔方斯也说道,“我倒想要出去透透气……不然我们走到河边去怎么样?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去河边吗?”吕西安想了想,“我倒是也想出去转转,你们两位呢?”他看向夏尔和伯爵。

“我自从来这里还没来得及到处看看呢。”夏尔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三个人的目光都转向德€€拉罗舍尔伯爵,他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吕西安拉过一个仆人,“您带上一个篮子,里面装上一瓶香槟酒,还有几个三明治,我们要到河边吃早餐。”

过了五分钟,那仆人拿着吕西安要的柳条篮子,从厨房里出来了。阿尔方斯主动接过篮子,往那个服务员的手里塞了一张五十法郎的钞票,换来对方的一阵点头哈腰。

四个人走出饭店,布卢瓦的大街上并不像巴黎一般有煤气灯照明,只是在街角的墙上插上了火炬,而大多数的火炬都已经熄灭了。天空呈现出一种青灰色,像是往牛奶里倒进去了一铲子炉灰所形成的颜色,太阳快要升起来了。

他们步行穿过城市,没有遇到一个人,街道上空荡荡的,道路两旁的房子也没有点灯,黑洞洞的窗户像一个个眼珠子,居高临下地瞪着街道上的不速之客。

快到河边时,他们路过了一栋体面的大宅子,那是一栋帝政时代的建筑,外表看上去富丽堂皇,但却俗气的很,与其他建筑相比,它显得很新,时光还没有来得及在它的表面留下太多的痕迹,因此它混杂在一堆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建筑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件宅子的二层,有几扇窗户里面露出些许亮光,有人在那里面点起了油灯。宅子的大门洞开,门里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而本该在这里看门的门房早已经不见踪影。

“这是莱菲布勒先生的宅邸。”吕西安向另外三人说道,同时加快了脚步,他感到这座宅子虽然有些人气,可却比其他的房子都显得更像是一座坟墓。

“您不感到有些害怕吗?”他听到德€€拉罗舍尔伯爵朝身边的阿尔方斯问道。

黑暗中传来阿尔方斯的一声冷笑,“他活着的时候都输给了我,难道死了还能掀起什么浪花吗?”

从莱菲布勒先生的宅邸再向前走两个街区,就到了卢瓦尔河的河边,河堤道用青石铺成,比下面的浅滩高出三米多,有楼梯供好奇的游人们下到满是鹅卵石的河滩上。

吕西安大口呼吸着湿润的空气,凉爽的风从对面吹来,带来河对岸森林里泥土,树木和苔藓的气息,在瓦卢瓦王朝时期,这一带的森林是君王狩猎的王家林苑,如今这里依旧是法兰西最富盛名的猎场之一。

他用鞋尖轻轻踢着河滩上圆润的鹅卵石,石头打着转滚到河水里,溅起点点水花。天边的颜色变成一种可爱的粉色,灰色的卢瓦尔河从天边一路流到他们面前,两艘黑色的驳船在缓慢流淌的河水中懒洋洋地相向而行,它们同时拉响汽笛,如同两个散步的老人在互致问候。

他又转向城市的方向,在城市的最高处,布卢瓦城堡的白色石墙也染上了初升朝阳的粉红色,城堡的塔尖从略带着蓝色的晨雾当中钻出来,像是巨人一般矗立在城市的上方。

这是我的城市,吕西安对自己说,我如今是它的主人了。

他看向他的三个同伴,夏尔€€杜布瓦背对着他,目光一直看着东边地平线上刚刚探出头来的朝阳,似乎沉醉于这美景当中;德€€拉罗舍尔伯爵低着头,用自己的手杖拨弄着地上的鹅卵石,似乎是在沉思,他在想些什么呢?

而阿尔方斯则将柳条篮子放在地上,他从中取出还冒着白气的香槟酒瓶,打开了瓶塞,带着泡沫的酒从瓶子里流出来,流到河滩上,最终汇入河水里。

他拿出四个杯子,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我们干一杯吧,先生们,敬布卢瓦城的众议员,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吕西安€€巴罗瓦先生!或者我应该说,德€€布里西埃男爵先生?”

他一仰脖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夏尔也走了过来,他接过一个杯子,朝着吕西安晃了晃,也喝掉了杯子里的酒。

接下来是德€€拉罗舍尔伯爵,他拿起酒杯,对吕西安点了点头,“恭喜您。”说完,他慢条斯理地喝起酒来。

吕西安拿起最后一杯酒,他朝着另外的三个人说道:“谢谢诸位。”

香槟酒从他的唇齿间流过,带着凉气的酒尝起来比平日里都要甜美。

太阳终于升了起来,阳光穿透晨雾,那蓝色的薄雾如同一块小小的面纱一般被轻易扯了下来,变得透明,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多好的一个晴天啊!”他听到阿尔方斯大声说道。

第54章 夏日舞会

1887年5月15日,在距离新一届议会开幕前的两天,巴黎的杜€€瓦利埃先生家将要举行一场夏日舞会,巴黎乃至于全法兰西的许多头面人物都表示将要参加。

舞会的邀请函是三天前以杜€€瓦利埃夫人的名义送到宾客们的手中的,通常此类活动的邀请人都是家中的男主人,或是男主人与女主人同时邀请。然而杜€€瓦利埃先生是一个暴发户,他的名字印在请帖上,只能够邀请来和他类似的银行家,虚伪的政客和寻找机会的投机者,那些自夸身份的“正经人”是不屑于上门的。

而杜€€瓦利埃夫人则不同,她出身于久负盛名的贵族之家,虽然嫁给投机商人不免给她的家徽上染上了污点,但在这个堕落的年代,许多贵族也不得不向着金钱的魔棒屈膝,因此这样的“失节”行为,也变得可以被原谅了。因此对于杜€€瓦利埃夫人的邀请,宾客们都报以了积极的回复,甚至连共和国总统和外交使团都要出席。

刚从布卢瓦城回到巴黎不久的吕西安同样接到了邀请,随着邀请函到来的还有一封来自杜€€瓦利埃夫人的信,祝贺他赢得了竞选,并请他务必赏光来参加这次舞会。那粉红色的信纸上带着脂粉的香气,可以想象她是在梳妆台上随手用眉笔写下的这封信,这样随意的举动通常只发生在亲密的朋友之间,显然杜€€瓦利埃夫人是刻意在和吕西安拉近关系。

5月15日的黄昏时分,杜€€瓦利埃府上的仆人就在门前的台阶上铺上了宽阔的红地毯,一直铺到前院中央的喷水池前,花园的树枝上也挂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灯。

在杜€€瓦利埃先生的府邸大门前,有几十个宪兵和警察正在站岗,巴黎的警察局长本身就是舞会的来宾,再加上许多要人都将要参加舞会,因此安保工作也颇受重视,毕竟谁都不希望那些讨人厌的社民党人和无政府主义者来扫了大家的兴致。

这场舞会的新闻几天前就登载在了报纸的“地方新闻”版面上,因此当舞会的第一批宾客到场时,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警察们不得不手拉手组成人墙,才将这些人赶到街对面去。

那些下班的工人,职员,附近商店的学徒和纺织厂的女工都停下了回家的脚步,聚集在杜€€瓦利埃先生的宅邸门口,一边忍受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传来的不适感,一边猜想着这样的一场盛会要花费多少个法郎的巨款。

吕西安并不急于到场,正如那句俗语所说的那样€€€€“装出自重,人便敬重”,如果一个人表现出大人物的派头,那么不明就里的人也会把他当作大人物。因此他吃过晚饭之后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来穿着打扮,直到晚上九点半才登车出门。

吕西安今晚穿了一件新定制的晚礼服,样式都是今年春季巴黎的时兴款式,他的领口挂着荣誉团骑士勋章,胸前戴着布卢瓦城徽章样式的胸针,表明他作为这座城市民意代表的身份。这些花费在着装上的钱虽然为数不少,可却是必要的,一个人身在葡萄园里,怎能没有种葡萄的工具呢?

他的马车是回到巴黎之后刚刚购买的,一辆装饰豪华的四轮马车,连同两匹铁灰色的英国马,总共花了他将近四万法郎。当吕西安付款的时候,他的心脏很是不争气地抽痛了几下,不过有什么办法呢?一个国会议员,总不能坐出租来的马车,除非他是工会出身的极端左翼,吕西安可不想给自己营造出那样的形象,毕竟他的选民可大多是保守派。

马车驶上时髦的圣奥诺雷大街,在杜€€瓦利埃先生的府邸前面减速,吕西安透过玻璃看着街边那些看热闹的人。车厢里点着一盏汽灯,他的面容的倒影和外面人的面容交叠在一起,化作一团模糊的光影。

这光影提醒了他,仅仅不到一年之前,他也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当上个夏天快要到来的时候,每天傍晚他就从那个热的像烤箱一般的小公寓里出来,沿着各条林荫大道漫无目的地走着。那时当他路过这些张灯结彩的大宅子时,他嘴里总是口干舌燥,而心里总燃烧着一团邪火,总是愤愤不平,想要沿着社会的阶梯向上爬,一路爬上名利和欲望的顶峰……如今瞧瞧他取得了多大的进展呢!

他仔细地看着那一张张混杂着好奇,嫉妒和不甘的面容,他了解那种感觉。为何街边的这些人劳碌终日,却依然饥肠辘辘?他们的孩子在路边玩耍,这些孩子面黄肌瘦,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们的四肢细瘦,和身体完全不成比例,就像是海滩上的螃蟹一般。上层社会的人们在他们的欢乐之船上夜夜笙歌,丝毫没有注意到下方的海洋正在沸腾,总有一天要让一切天翻地覆。

可那是以后的事了……吕西安将这些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现在他要做的是应付今晚的这场舞会,舞会的宾客虽然都衣冠楚楚,可这张文明人的皮下隐藏的都是凶残的豺狼虎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才能应付。

马车拐了一个弯,跟着前面的那辆车驶入杜€€瓦利埃先生府邸的前院,车刚一停下,一个戴着假发的仆人就上前打开车门,将踏板放下来。

吕西安踩着踏板下了车,他的皮鞋踩在厚厚的丝绒地毯上,几乎不发出一点声响。大门前的楼梯两侧摆满了各色的鲜花,倘若天气更热一些,恐怕就要招来蚊虫了。

杜€€瓦利埃夫妇已经在大门前站了一个多小时了,他们笑着欢迎进门的每个人,重复着“非常荣幸见到您”这句话。当然一眼就可以看出,今天掌管全局的是杜€€瓦利埃夫人,她是指挥今晚这场盛大演出的导演,站在她的身后的那位丈夫,不过是一件普通的道具而已。而且想必在杜€€瓦利埃夫人的眼里,这位丈夫也并不是什么体面的道具,她恐怕宁可将他雪藏起来,但又不得不顾及到丈夫的面子,于是也就只能采取这样的折衷方案。

那位梅朗雄先生似乎也早早到场了,作为杜€€瓦利埃夫人的“老朋友”,他也帮着这对夫妇一道招呼客人,时不时地和杜€€瓦利埃先生互相亲热地交谈几句,而和杜€€瓦利埃夫人之间却只有偶尔的眼神交流,这样微妙的三角关系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德€€布里西埃男爵先生,”杜€€瓦利埃夫人朝吕西安伸出一只手,她浑身带着的钻石和宝石在头顶的大吊灯的光线照耀下熠熠生辉,让她看上去也比实际的年龄显得年轻了,“非常荣幸见到您。”

“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她说完这句客套话后,又做作地叹了一口气,“您在外省干出了好大的事情!我想您一定把我们这些无聊的老朋友全忘了吧?”

“这世上谁会忘记夫人您呢?”吕西安握住杜€€瓦利埃夫人的手,弯腰吻了一吻,他感到梅朗雄先生警惕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他的背上。他暗自冷笑了一下,梅朗雄先生大可放心,他丝毫没有与这位新闻记者竞争的打算。

杜€€瓦利埃夫人满意地抽回手,“您有空一定要把您这次竞选的事情和我们讲一讲,我们在报纸上看到您揭露了可怕的丑闻,都为您的勇敢而赞叹呢!”

“是啊,的确是这样。”杜€€瓦利埃先生插言道,杜€€瓦利埃夫人被丈夫打断了话,脸上泛起几丝阴云,“我真高兴您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功。”他的脸上浮现着欣慰的笑容,“我果真没有看错……”

杜€€瓦利埃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杜€€瓦利埃先生看了看妻子的脸色,不再说话了,只是冲着吕西安挤了挤眼睛。

吕西安谦逊地朝他微微躬身,作为答谢。

“我的女儿们也很想听听您的这次冒险呢!”杜€€瓦利埃夫人挽住站在另一边的大女儿安妮,她今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上戴着鲜艳的红玫瑰,可不知怎么的,这样富有少女气息的穿着却更显出她脸部线条的刚毅。吕西安注意到她脸上的不耐烦,这和她身后难掩兴奋的妹妹形成了鲜明对比,“安妮把和您相关的报纸都读了一遍,如果能听您亲口讲一讲这个故事,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是不是?”

在母亲引导的目光之下,安妮€€杜€€瓦利埃小姐却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她只是朝着吕西安微微点点头,“我很高兴您赢得了选举,祝贺您,男爵先生。”

吕西安也朝她鞠躬,“谢谢您,小姐,我很愿意把这个故事和您分享。”

杜€€瓦利埃夫人因为女儿的不配合而有些尴尬,她放开女儿的胳膊,“那么祝您玩得开心,先生。”她朝着吕西安庄重地点点头,终于像斯芬克斯一般让开了路。

吕西安朝在场的几个人再次鞠躬,随即走进了大厅。

杜€€瓦利埃先生家里有六间大客厅,用不同的颜色和风格装饰,而此刻所有的房门都已经打开,将这几间客厅连成一体,里面挤满了香气扑鼻的人群。

吕西安一边朝前走着,一边回想杜€€瓦利埃夫人刚才的做派,他几乎可以断定,杜€€瓦利埃夫人是想撮合他和她的女儿,这个想法令他不由得想要发笑,阿尔方斯和德€€拉罗舍尔伯爵都看出了杜€€瓦利埃先生与他的关系,可这个可怜的女人还蒙在鼓里,否则她怎么会想到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呢!

不过转念一想,杜€€瓦利埃夫人的谋划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两位小姐的血管里,流着一半投机商人的血液,因此如果要把她们嫁给贵族,恐怕需要一笔不菲的嫁妆才行。而那些可供选择的贵族,大多数都是些除了过时的头衔一无所有,也一无所能的家伙,他们用自己的头衔做交易,娶一些他们看不起的金融家和暴发户的女儿做妻子,用她们的嫁妆维持自己放浪形骸的生活。他们历史悠久的家族如同一棵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大树,曾经有着健康粗壮的枝干,可最新长出来的却是脆弱而扭曲的枝桠。

杜€€瓦利埃夫人本人的婚姻,不也就是一桩类似的交易吗?她用她的头衔换来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自然知道这样的一桩婚姻是怎样肮脏的交易。与那些贪图嫁妆的贵族相比,吕西安这样的青年才俊或许是更好的女婿人选。当然,他娶杜€€瓦利埃家的小姐,也是想要一笔不菲的嫁妆的,但他也绝不是那种靠着妻子的嫁妆坐吃山空的人,这一点杜€€瓦利埃夫人想必也是能看出来的。

他正在想着如何打消杜€€瓦利埃夫人的这种意图,突然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去,阿尔方斯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您昨天怎么不去我家里吃晚餐呢?”阿尔方斯问道,“自从您回巴黎来,我父亲一直想要见见您,那位布朗热将军昨晚也在,他对您在布卢瓦的经历也很感兴趣呢。”

“我刚回巴黎,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再说议会马上要开幕了,我还有许多的准备工作要做。”

吕西安撒了一个谎,其实他不想去阿尔方斯府上赴宴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那位布朗热将军的在场。这位桀骜不驯的陆军部长,已经和内阁总理势如水火,他四处发表演说,煽动狂热的沙文主义情绪,已经超出了内阁总理的容忍范围,有小道消息称戈布莱总理已经打算将将军粗暴地从内阁当中踢出去,倘若属实,这必将引发一场强烈的政治风暴,吕西安觉得还是暂时和风暴的中心保持距离为好。

阿尔方斯不知道有没有看出吕西安的想法,即便是看出了,他也并没有点破,“我父亲正在隔壁客厅里,今天我的妹妹也到场了,您一会去请她跳支舞吧,她不怎么喜欢跳,不过我想如果您去邀请她的话,她会接受的。”

“我当然愿意请伊伦伯格小姐跳舞。”吕西安立即答应了对方,似乎是想以此弥补昨晚的缺席似的。

“您也来了,德€€拉罗舍尔伯爵先生。”这时,阿尔方斯越过吕西安的肩膀,朝后面招呼道。

“您好,伊伦伯格先生。”德€€拉罗舍尔伯爵和阿尔方斯握了握手,依旧是那样冷冰冰的礼貌,却不像在布卢瓦时候那样具有火药味了,“还有您,吕西安,您从布卢瓦回来以后,我们还没有见过面呢。”

“我前两天有些事情要忙。”吕西安第二次撒起谎来就驾轻就熟的多了。

”他刚才也是这样和我说的。”阿尔方斯微微眯了眯眼睛,“请恕我失陪一下,我看到俄国大使在客厅对面和我打招呼,似乎是要让我过去一趟,既然对方邀请了,那么视而不见就显得有些失礼了。”他的话里颇有些深意,让吕西安觉得似乎是某种隐约的指责一样。

“想必是因为俄国债券发行的事情,”德€€拉罗舍尔伯爵替吕西安解了围,“那么您就去吧,我们不再耽搁您的时间了。”

“昨晚伊伦伯格家的晚宴,您为什么没有来呀?”当阿尔方斯离开后,德€€拉罗舍尔伯爵问了一个令吕西安十分惊奇的问题。

“您怎么知道我没去?”他反问道。

“因为我昨晚也在场。”

“您也在?”吕西安这次确实是十分惊讶了,“我原本还以为……”

“以为我会和布朗热将军保持距离?”德€€拉罗舍尔伯爵的目光让吕西安感到自己似乎被完全看穿了,“这就是您不愿意到场的原因吧?要我说来大可不必,只不过是一顿晚饭而已,亨利€€戈布莱总理不会因为您和布朗热将军吃了一顿晚餐就把您当作布朗热的人,按照那个标准,大半个巴黎城的人都是布朗热派呢。”

“据说总理打算解除他陆军部长的职务,”吕西安借机问道,“这是真的吗?”

“恐怕是真的。”德€€拉罗舍尔伯爵回答道,“但这件事情恐怕不会像戈布莱总理所预料的那样发展,恐怕会走到玉石俱焚的地步。”

“您是说内阁会垮台吗?”吕西安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这也算不上是什么新闻,能活过六个月的内阁已经算长寿了。”德€€拉罗舍尔伯爵说道,“所以您看,这位布朗热将军还没走到头呢,这趟便车您还是可以再搭上一段时间的,用不着这么快就从车上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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