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不是说想邀请我去玩吗?”于哲搅了搅意面,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跟亲哥撂下的狠话,“正好我寒假也没地方去。”
“噢,”范小繁尴尬摸了摸耳垂,“我以为能抢到票嘛,自己开车太累了,就不让哲哥陪我受罪了。”
“没事。”于哲挑了挑唇,“我也想出去走走。”
范小繁扬起笑脸:“那太好了,我巴不得带哲哥你回去玩儿呢!”
从酒店退房时。
港城上方的乌云飘走,晴空万里,他俩等来租赁公司送上门的丰田,装行李,设好导航,一路出发前往西县。
西县距离港城约莫八百公里。
于哲和范小繁分工明确,每人轮流开四小时,在服务区休息两回就能下高速,接着抵达二级路,途径山路,预计晚上九点到了西县还能吃顿夜宵。
俩人都是驾照考了不到半年。
起初驶出港城,意气风发,一路听着车载音乐哼歌,可不到两小时就腻了,在休息区吃着泡面,味如嚼蜡,生不如死。
“待会儿换我开!”
范小繁打起鸡血,“到了老家,我请哲哥吃炒粉和烤串,熟人的店能打八折呢!”
于哲敷衍地笑了笑,心想到了范小繁家怕是沾了枕头就能睡着,真没精气神吃宵夜了。
重新上车后。
于哲坐往副驾上,系安全带,不经意抬头瞥见窗外,一对同性情侣穿着登山服,两人共喝一杯热奶茶,个子稍矮的男生偷亲了正在嘬吸管的男生。
于哲不禁失了神,身边有动静也没反应过来,范小繁瞅了一眼,鼓起脸,好似看穿了什么,但终究不好多问。
一路驶入西县境内,下高速,昏暗的天空骤然乌云遍布,雨滴敲打在车窗,更渗入冷气,范小繁见于哲缩了缩脖子,伸手要将暖气调高。
“嘭€€€€”
前面的车子连环碰撞,范小繁脸色狰狞地握紧方向盘,往边上一躲,车轮在水泥路上摩擦出声,车身径直撞上了路边的树!
于哲和范小繁同时吓了一大跳!
这都要到家了还能出状况,他俩双双下车,冒雨检查车况,前边相撞的车主私下解决,顶着破烂出发,他们反倒连车子也启动不了了。
于哲蹲下检查,没遇到过这种事,掏出手机搜索附近修理厂的电话:“实在不行就找人拖车吧。”
范小繁自责又心急,也捧起手机联系修车厂的,可要么联系不上,要么接通电话后都解释过年不在本地。
眼看雨越下越大。
车头卡在树间,推又推不动,他俩只能暂时躲回车上,见于哲要联系交警了,范小繁赶紧捂住手机,像是对交警有着一层恐惧:“哥,我联系个熟人,肯定能帮到咱们!”
于哲不明所以,仍是点了点头,就见范小繁颤着手打了一通电话,而后得到会尽快赶来的答复。
不过十多分钟。
不知从哪赶来的救援队,处理问题毫不拖泥带水,他们的头儿甚至说开了俩顺风车:“哥几个家就住西县,先带你们过去呗,车修好了还给你们。”
于哲听这口音完全像是港城本地人。
范小繁搡他上车,嚷嚷着别让雨淋感冒了,把话题再次揭过,一路都聊些有的没的转移注意力,说这些人是亲哥认识的熟人,不到非不得已压根不会联系。
于哲听着蹊跷,佯装无事发生,一路也不拆穿,到了靠近县中心的郊外地界,一眼瞧见范小繁父母经营的农家乐。
朴素的老两口上了年纪,为人亲切,看得出老来得子,范小繁备受双亲的疼爱。
别人一家团聚好生热闹。
但于哲也没被冷落,叔叔阿姨安排了贵宾房,简洁干净,临近十点仍做了整桌丰盛的本地菜,接待他这位“外地来的小朋友”。
或是很久没被这么照顾到了。
于哲起初不太适应,身体又累,陪着范叔聊了会儿家常,后来实在扛不住,上楼倒头睡到后半夜,浑身出汗,睁眼醒来,一摸体温竟比铁板烧还烫得厉害。
于哲猜想是淋雨生了病,怕惊动范小繁的父母,翻到行李箱里的常备药,吞下去后躺床上,辗转难眠。
人生病时总是脆弱的。
于哲虚弱地捧来手机,上下滑动,戳开跟沈阮仪的聊天窗口,承认他平日里装作浑不在意,无非是在逃避面对,这下才将那些单方面的消息看了几回。
[开长途车生病了。]
于哲想起去泡温泉那晚,稀里糊涂地设置了私人动态,像是在跟谁较真似的。
再然后意识昏迷,却也没法彻底睡去,只隐约听到门外楼梯传来动静,有人进了房间,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蹑手蹑脚地翻找药物。
于哲半睁开眼,忽然那人一转身,他赶紧闭上眼,脑门触及冰凉的退烧贴,熟悉的声音降落而下:“……贴反了。”
紧接着。
退烧贴又被撕下,转了个方向,没什么区别地再次贴上他脑门。
于哲:“……”
这个笨蛋。
沈阮仪不会照顾人,整了这么一出乌龙,瞧见于哲仍是睡得安稳,找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联系起私人医生,将屏幕光亮调整至几乎为零。
沈阮仪:“他发烧了,吃过这些药应该没问题吧?”
私人医生:“我怕您把人照顾坏了,还是送去医院吧?这要不是山高路远的,我肯定赶过去。”
沈阮仪:“少给我画饼,我都能赶过来,你怎么就过不来?”
私人医生:“沈总,我在回美国的飞机上,也不是我想掉头就能掉头的!”
沈阮仪:“……”
于哲听着动静,好奇他在干嘛,不好翻身,只眯着眼暗中打量,见那细长的眼睫沾了光,神情专注,不知是不是赶得太急,额角渗出薄薄的汗。
那屏幕没贴防窥屏,半窥半猜也能看出内容,怎么都透着一些喜感。
可于哲实在太疲惫了。
开了半天的车,淋雨生病,想起这家伙把狗带走,先前还欺瞒自己,赌气似的装睡,闭上眼,一觉睡到了隔天中午。
醒来怀疑自己做了场梦。
窗外雨早停了,乡下的空气潮湿且清新,于哲没彻底病好,身子有些软,搀扶着墙壁起了身,瞧见桌上已摆好了保温的早餐。
于哲吃着不得劲,想不通那人怎么又跑了,填饱肚子,身体有所好转,在楼道碰到范小繁:“昨晚来屋里照顾我了?”
范小繁咬着牙关:“是、啊!哲哥你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
于哲说自己要下楼晒太阳,“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待到过完年?”
范小繁:“没问题,哲哥想住多久都行,我本来就是跟爸妈说你会长住的!”
于哲道了谢,小病初愈,搬着小板凳到后院晒太阳,浑身暖洋洋的,盯向几层楼的农家院小别墅。
排查来去。
隔壁那间屋子开了窗缝儿,像是住了人,可昨晚听说临近过年,没什么旅客前来,叔叔阿姨又怕他长住被打扰,安排的房间尽可能清净。
他料到隔壁那间是沈阮仪住进去了。
于哲拢了拢卫衣袖子,抵在唇前,呼出雾气,瞅着可怜兮兮的。
而楼上的房间里,隔着百叶窗的缝儿,怕被抓了个现行的沈阮仪往后躲了躲。
他走回桌前,沏着自带的茶饮几口,羞恼地自言自语:“……会不会早就被发现了。”
那家伙那么聪明。
说不定早在路上就猜到了他也会来。
沈阮仪心里乱得很,不敢偷窥,那悄悄地听总成了吧,立在窗边竖起耳朵,听到楼下的于哲在跟范叔聊天。
范叔:“身体要是扛不住,叔送你去医院吧?”
“谢谢叔。”
于哲将话说得大声,“我对医院有心理阴影,前阵子刚住过院,最近都不想再待在那地方了。”
范叔点点头:“那也别在楼下坐着了,太阳晒多了会头晕,回去躺着休息吧?”
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沈阮仪站在楼上,心都落在了院子,又听于哲跟范叔边走边聊,说身上哪哪都不舒服,准备找个私人护工,喂他三餐,帮他洗澡搓背,否则没两天就该嘎在床上了。
范叔还以为城里请护工格外常见:“别浪费那钱,我让繁繁过去照顾你就好了!”
于哲:“我还是想找个专业的。”
“也是也是,那孩子毛手毛脚的,不比专业的会照顾人。”
于哲一通胡说,范叔当了真,问起请护工事宜,听于哲说单价多少,额外费用怎么算,越听越觉得这份职业当真存在,还说等护工到了另外开一间房,方便对方住下来。
含#哥#€€#整#理#沈阮仪也被唬得一阵一阵的。
他从小到大就没去过医院,只有私人医生被请到家的份儿,性质差不了太多,可听着要陌生人给于哲喂饭就算了,洗澡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阮仪压根没觉得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他当真信了,整日魂不守舍地盯着走廊,生怕来个比他年轻的小护工,趁虚而入送温暖,哪个脆弱的小病号能抵挡得了这般温柔乡。
一直从天亮守到天黑。
沈阮仪坐不住了,叫来范小繁,原先说好的不收拢对方,如今统统作废:“他真的请了护工?”
范小繁点点头:“请好了,今晚八点就会过来!”
沈阮仪抿唇不语。
范小繁添油加火道:“没想到我们小县城还有接这种单子的,送水喂饭都是常规收费,洗澡又是另外的价钱。”
沈阮仪没忍住说:“为什么?”
范小繁:“给人洗澡多辛苦啊,又累又脏的,不另外加价很亏的。”
“……”
分明很赚才是!
他知道于哲的身材有多好!
沈阮仪自认亏欠:“你待会儿让护工回去,我付他十倍工资,还有……那家伙要是非把我赶走,辛苦你帮我哄哄他。”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