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 第25章

“什么什么?”李暮抚平自己,“他们说什么?王世子去内阁?他们还要威胁陛下?混淆血脉?还有你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伤怎么……”

陈相因比他清楚,但也不想过多解释,只道:“他们想栽赃陷害呢,明面上玩不过就想暗地里使绊子。”

“我们是不是应该赶快告诉陛下?”

“先出去再说吧。”

李暮焦急起来,他总觉得大事不好。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外面一阵脚步声,杂乱琐碎,没几个人,窗口跑过几个手持长戟的侍卫,口里和另一边赶来的人叫道:“在那边!闯上去了,保护王爷!”

“不是我们,应该,”陈相因拉着李暮重新蹲下,道,“刚刚听谢兰因的口气,寒无见在找你?”

“很可能是,无见说来接应。”李暮道,“阿见说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的。”

“不会,”也不知道陈相因指的什么意思,她道,“话说起来,这里这么危险,你是怎么跑过来的?你手无缚鸡之力,寒无见让你过来?”

李暮赶快摇头:“是我自己提议帮他看看的,想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添麻烦。对了你怎么又在这里,还有你身上的伤,严重吗?”

陈相因冷哼一声:“陛下不养闲人,我当然是帮他做些事了,这次有些意外,没想到会遇上谢庭这个狗贼,还有他儿子。外面入手加派了,恐怕一时之间出不去,至于我的伤,还好,简单处理了,没伤及命脉。”

虽然是这样说,李暮还是能看到她肩膀上的伤口在往外渗血,李暮很是心疼。

外面混乱动静大起来了,李暮倒认为是个可以混出去的好机会,与她道。

“我这里有交接文书,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你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你还有伤,行动不方便,你先躲起来,千万不能被他们抓住了,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上无见,再把你救出去。”

陈相因觉得在理,点点头:“你别和那些人起争执,都是些卖命的角色,不听皇令的,你能跑就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李暮点点头,把旁边的书箱里的书取出来,所幸不多,“你进去躲起来,勉强挡一挡,我做个记号,到时候很容易找着你。”

陈相因跨进去,漆红的书箱,里面还有一股怪味道,尽管已经死里逃生多次,她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关在黑匣子里的感觉,像睡棺材一样。

盖上之前,陈相因抓了一下李暮的袖子,难得的示软。

李暮对她笑了一下,信誓旦旦道:“你放心,小媛,我会回来找你的。”

盖上了。李暮吐出一口气,看了看旁边的书,依着记忆在木箱上磊了一个方堆,看上去和旁边堆着的书没什么不同,其实参差间是有迹可循的。

李暮退出去,刚走出不远,对上一柄大剑,是那个武官,他问他:“你都听见什么了?”

寒无见好容易甩开那个多事的暗卫,打晕门口守卫混了进去,他并没有找着李暮,心里隐隐担心。

他犯了一个错误,在成功翻上内墙后,本来是想去储书楼上看看的,临了觉着还是李暮重要,遂向李暮之前所言的交接地而去,半路遇见抓刺客的响动,心里更担心起李暮来。

寒无见没有心思和门口书房里的小官€€嗦,直接拔剑横在他脖颈上,问:“今天来的那个城门郎李暮,他人走了吗?”

“啊啊李大人他走了,”对方吓得脸色发白,“不过门房说没看见他出去,也许他走得其他道路也说不定!”

寒无见没有要伤他的意思,他脸上围了一块灰布,不认为他认得出来自己,外面传来哄闹,也不知道那些人闹了什么乱子。

他刚冲出去,后面那名官员大声嚷嚷起来:“救命啊!这边也有刺客!”

寒无见没跑出两步,一道掌风挥出,寒无见转身,谢兰因把他的灰布取了下来,又赶快把他拉到一边,低声:“我想不到你这么喜欢不请自来的吗?”

寒无见问:“这是怎么回事?”

“来了刺客,”谢兰因攥住寒无见,把他带进自己歇息的一间房间,不许他随意跑走,“被我父亲和顾且抓到你就死了。”

顾且是回京述职的边关将军,实则是荣安王的人,相传被招安前也是个嗜血凶残之辈,很难服人,十分难缠。

寒无见反握住谢兰因的手:“你望见李暮没有?你见过他的,瘦瘦的,脸很白,头发只会用木簪子挽起来,你有看见他吗?”

“我……”谢兰因叹口气,“我去看看,你别胡乱走动,我不想跟我父王交代你为什么在这边。”

寒无见点头,谢兰因快步走出,吩咐下属:“守住他,出来就把他打晕,送进马车去。”

“是!”

藏书隔有三层,已经起了火势,浓烟滚滚,四处蔓延,谢兰因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安排灭火。”

寒无见听见外面夹杂纷乱脚步声里的大喊:“走水了!”

“快救火!”

是那边藏书地的火势,烈焰像结成一片的云霞,看得人眼睛生疼。

如果李暮还在那里,那岂不是凶多吉少,寒无见不能等着谢兰因把李暮带回来,顾不了多少,他跑出去,守门暗卫左右冲过来,想将他打晕,被寒无见避开。

两个人都打不过寒无见,被寒无见快速撂倒在地,倒在地上起不来。

寒无见跑向金阁藏书地,阳光下阴暗处闪过兵器的冰冷光芒,一把匕首向他刺来,斩落他一缕头发。

第36章 面具

穿着影子阁暗卫装束,上半张脸罩在黑色面具下的男子半路跃出,与寒无见过招,招招致命。

寒无见心念李暮,无意与这人纠缠,速战速决将其踹到地上,对方眼神阴鸷,但有几分熟悉。

寒无见想不起哪里见过,匆匆望了一眼,抽出匕首但没有伤他,只是把它丢给他,跑开了。

谢兰因从另一边跑出来,看见地上的人,愠怒:“谁叫你过来的。”

林琅知道谢兰因不满暗卫对寒无见下死手这种事,给地上人使眼色:“还不快走。”

谢兰因去追寒无见,被下人拦住:“世子,去不得,上面都是火。”

寒无见冲进火楼里,大声叫李暮的名字,火海犹如活物,吞噬着几乎一切。

一根横梁砸下来,火星四溢,他的胳膊被灼伤了,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内心的慌张和一种几乎喘不过气的恐惧摄住了他,将他淹没,比他第一次站在战场上拿起刀剑还要糟糕。

阿暮甚至连剑都拿不起来,他从小就害怕锋利的东西,那行笨重的冷兵器,他连死人都没见过,自己却让他跑到这里来做这种事,面临这样的状况。

寒无见叫李暮的名字,没有回应,他希望他只是摔倒了,被浓烟熏昏过去,或者干脆已经跑出去了,这样更好。

寒无见踢翻挡路的书架,一堆刚刚被灼起来的书堆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们小时候在学府藏书阁捉迷藏,寒无见总是找不到人,李暮为了不让他失望,就在自己藏身的巨大书箱外磊一个书堆,层叠起来看上去非常不整齐,似乎是某个不懂事的奴仆大意的结果,但寒无见知道,那是一个悄悄的讯息,每本书的间隙都是计算好的,一个小小的提示。而李暮总是喜欢躲在书箱里。

“阿暮!”

寒无见掀开箱盖,陈相因躺在里面,肩膀上的血几乎凝成了黑色。寒无见摇晃他,问他:“阿暮呢?”

陈相因眼睛都要睁不开,一说话就呛起来:“他在……他,好像出去了……”

他已经昏死了,可能是吸入太多浓烟所致。寒无见不能耽搁,将他抱在怀里,在更多的火柱坍塌之前跑了出去,将他放到地上,抓起旁边一人的水桶把一整桶水浇给了他,又淋湿自己,想再度跑进去,

谢兰因抓住他,把他拉回来,在他来得及反抗前一手刀把他劈晕了。

背后林琅推开人群,用披风把陈相因裹住抱起。

寒无见没有昏迷多久,谢兰因在马车里给他上药,他醒了,不顾疼痛,问谢兰因:“阿暮呢?”

谢兰因道:“还在找。”

寒无见想出去,被谢兰因带回来:“别再给我添乱了,他要是真的还在里面,你现在进去找到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知道他什么意思,寒无见脸色煞白。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谢兰因抿唇,给他道了个歉:“对不起。”

“没事,你说得对,你说的对。”寒无见低声喃喃,听起来更像说服自己。

他抓紧了谢兰因的手,显得有些无助,似乎他是一个溺水的人,谢兰因是他唯一能够触碰到的稻草。

寒无见第一次如此慌乱的模样,谢兰因把手放上寒无见肩膀,道:“没事的,说不定他已经跑出去了,根本不在里面。”

“你说的对,”寒无见道,“只是我心里很不好的预感。”言罢他甩开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你说得对”,再没有其他的话语,他的心思已经不在对话上了,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和疲弱,他根本已经无力应付,脑子里全是有关李暮的万一。

谢兰因提议让他睡一会儿,他目前的状态很不好,如果李暮看见,估计也会吓一跳。寒无见点点头,靠在谢兰因身上闭了会儿眼,可根本睡不着。

寒无见用手握住一截车帘,收紧得手指微微颤动。谢兰因不太会安慰人,鬼使神差,他把手伸过去,抽开那截帘子,握住了寒无见的手,寒无见无意思考其他,与他扣紧手指。

车门拉开,面具影卫撞见十指紧扣的两人,愣了一下。两个人飞快把手撤开。

谢兰因微怒:“谁叫你进来的,退下!”

对方什么也没说,只好依言退下。

寒无见问:“他是谁?”

谢兰因对此表现得有些冷漠,仍然回答了他:“一个手下。”

“他为什么戴着面具?”寒无见问,“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

“不知道。”谢兰因避开话题,“不过还算信任得过。”

寒无见点点头,问起陈相因,谢兰因这才想起那个莫名出现的守卫,道:“在林琅那儿,会把你们一起送回去的,你放心吧。”

寒无见点点头,道:“这一切,还有阿暮的事,真的是太麻烦你了。”

寒无见把陈相因送回去,林伯还没听见消息,望见伤痕累累的二人吓了一跳,问:“小暮呢?”

寒无见把陈相因抱在怀里,避开这个问题,道:“林伯……麻烦您烧点水,我给相因换身衣服,上药。”

林伯点点头,默默走开了。

寒无见把陈相因放在床上,他肩膀上的血块已经洗去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比原先那个可能是他自己草率包扎的要好很多。

寒无见俯身叫陈相因名字,想了解更多有关李暮的事,但他没什么反应,紧闭双眼,要不是微弱的呼吸还在着,寒无见恐怕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寒无见握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搏,稳定着,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寒无见有些不自在,他的手腕太细了,露出青灰的血管;虽然他一直像个发育不良的少年,但这未免也太薄弱了。

寒无见把他的手放回去,动手去解他的衣服,想给他换下衣服,望了望他颇为光滑的喉咙,手顿住了,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寒无见收回手。

林伯走进来,敲门,用不咸不淡的声音道:“您也累了,您先去洗漱吧,我来给相因换衣服。”

寒无见不像从前那样和他谦让僵持,点点头,出去了。

等他自己洗完,再重新给手臂上好药过来,林伯已经走了。

陈相因躺在床上,仍然睡着,不知道有没有醒过,很可能没有,他眉头一直蹙着,似乎沉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噩梦深处,别人无从打捞。

寒无见想起来,兰因小时候睡觉也总是蹙着眉头,成天皱着个脸,逗他他可能还咬你。他现在好些,脸上总是端着一副淡然处之的神情,叫人猜不透心思。

屋里已经凉下来了,寒无见仍然感觉热热的,像站在一堆火里,而这场火燃烧得极其缓慢,甚至是阴暗的。

寒无见找了交椅坐下来,心里稍微好受些,所谓好受,也不过是更稳定得心烦意乱。

他帮陈相因掖了掖薄被,虽然热起来了,晚间还是怕着凉,何况他还伤得严重些。

周遭一切都很寂静,看门的侍从估计已经睡了,陈相因养的狗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它们总不会晚间出现,没人知道它们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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