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求姻缘
玄州,最靠近北方的地方州之一。王爷在当天入住进了一户林姓的员外府中。
寒无见不清楚王爷与林员外的交情,但落脚在这种枢纽地方,不出几十里就是关塞,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更好调动兵力,储备粮草。
都城对地方而言从来都是一个钱银有去无回的地方,它是否水深火热是看和哪些人的利益挂钩,除非检察下来不然就是地方去内阁要钱,否则只能等到年底回京述职,陛下才能对实情了解一二。实情也是掺了假的。
荣安王时常带兵下地方,地方官员甚至到了只知荣安王,不识天子的地步,想必也是获得了很多家族与旧部的支持。
反观谢余只有以寒氏为首的家族的支持,寒氏衰落,但毕竟是资历深远的古老家族,世代出帝师,盛时曾一度掌控大魏财政和军事大权,衰落后大部权利回归皇帝。太后早些年还有话语权,在发现无法迫使皇帝成为傀儡后只得一点点被架空权利,其他皇室再掺和进来,局势只是变得更加千变万化。
寒无见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林家的两个女儿正轮流给谢兰因端茶倒水,尝试在他面前做到殷切和矜持。林琅和顾影站在一边,顾影站得很直,大白天他难得没有隐去身形。
林琅望见寒无见走过来,特意吹了声口哨。寒无见皱起眉,如果是他的部下,他一定会呵斥这种轻浮的举动。
谢兰因倒是一贯得很纵容林琅,比起对顾影的严苛而言。也许除开林琅,他对其他人都不怎么看得上,对自己也……寒无见收拢心神,假作没看见,打算从另一半绕走。
谢兰因叫住他:“老师,不是要去查探灾情吗,兰因同您一同去?”
寒无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北方受灾影响很小,林夫人开了个施粥小铺,早晚一次,午时仍有长队。
寒无见道:“这样下去,只怕是来年才会好转。”
“这倒是。”谢兰因冷笑一声,“来年人死的也差不多了。”
寒无见想说什么,只是垂了垂眼,只怕说下去又要说回朝堂,说到朝堂必然避不开谈论陛下。
谢兰因见他不吭声,也不再说话。
两个人循着街走了一段,铺路的石板已经开裂,好些被人挖走,可能是去修自家的院子了。这种事时有发生,北方更甚些,也许日后可以把这件事禀上去,修些律法约束一下。也许直接私下与陛下说也好些,不必那么麻烦,可是,私下……
谢兰因走着走着反爱往陷处踩积叶,寒无见心神游荡,没反应过来,以为他跌了,下意识捉住谢兰因的手。
谢兰因明显愣了一下,在袖子遮掩下反握住了寒无见的手,后者想抽开已经来不及了。
尽头有一座城隍庙,门口的枯树上挂满红色布条,在烈日和雨水的来回侵蚀下大片褪色成了浅褐色,像是随同老树一同枯萎了一样。
庙里有很多人在跪拜祈神,保佑灾年过去家人平安,多数穿着破烂,半身污渍。
谢兰因没动,寒无见以为他是觉着肮脏不想进去,谢兰因望着榕树下支起的小摊子,那人注意到谢兰因一身贵气,玉质金相,遂向他招手。
“公子来看一看啊,这边可以求姻缘求前途,只要三文钱,三文钱,土地爷包您一生快活顺遂。”
谢兰因拉寒无见过去,寒无见小声提醒:“我们没钱了。”都散给灾民了。
谢兰因问:“求姻缘怎么求?”
那人接下横栏上一块木牌,递过来:“这是青要山上的浮屠神木,只要把您想喜结连理的小姐闺名写下,你们就会修成正果的!再把这块浮屠木挂着供养起来,保你们下半辈子鹣鲽情深。”
“只要写上就好了吗?”
“对,您写,我再给您刻上,刻上好,刻上比单写的存的久些。”
谢兰因拿过来写了,几乎是一挥而就,再随意丢过去。
寒无见站在他旁边,刻意不去看他写了什么,陪着他胡闹。
那人一面雕,一面问:“公子,您这求的是什么人呢?”
“一个喜欢了很久别人的人。”
那人道:“这姻缘,讲究的除了缘分,还有一些个人的追求与努力。有些人追逐别人花了大半辈子,其实停下,稍一回头,他就会发现刚好有人也在追逐他。”这似乎使他早先想好过的说辞。
寒无见闻言,失神地望着谢兰因脚畔的一片枯叶。
雕完那人伸手要钱。
谢兰因解下腰间皇家玉佩就要递出去,寒无见赶快拦下,拉住谢兰因低声:“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换出去,而且你给他,他若是被抓住也是死路一条。”
寒无见解下自己发带,上面有极细的金箔,但卖木牌的不收。寒无见只好又摸了摸身上,拽下腰间样式简单的坠子,递了过去,对方才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收了。
谢兰因收走浮屠木牌,问寒无见:“你不写?”
寒无见摇了摇头,“没什么好写的。”
两个人走回去,谢兰因道:“你坠子多少钱,我赔给你。”
寒无见道:“你跟我说什么赔不赔的。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只是质地较轻,随身配得久了些。其实不佩更好,落得一身轻。”
谢兰因伸手捻了捻寒无见垂下腰的长发,手指只差一点就可以碰到寒无见的窄腰。寒无见的腰和耳尖脖颈一样敏感,碰到他就会瑟缩一下。
也许是因为腰部算是一个致命处吧,他在打斗中一向不让别人轻易有机会碰到腰身。在床上也是。
寒无见把缠在手上的发带一圈一圈解下来,“还是先束起来吧,不然叫人看了成何体统。”
谢兰因道:“不用总全部束起来,用簪子随意绾一绾更好。”
“是吗,”寒无见道,“总觉得那是文人墨客的装扮,我要是同你一个辈分我或许还讲究些,现在落着头发只觉麻烦。”
谢兰因伸手过来,不容拒绝:“我帮你。”
寒无见放下手,以免碰到谢兰因的。
谢兰因忽然问:“是因为谢余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寒无见却不知道从哪里答起。
“你不想写他的名字吗?”谢兰因放下手,问他,“你看起来有些患得患失。你过来也是为了他么?”
“可以不说陛下吗。”
谢兰因顿了一顿,“可以。”他把木牌塞进寒无见手里,道,“坠子的事,这个赔给你了。”
第68章 中计
寒无见道:“不必。”
他想塞回去,谢兰因已经跨进门走了好几步远了。
寒无见追上去,谢兰因先一步堵住他的话:“我就是想知道你跟谢余。”
寒无见微怔,倏忽笑了:“怎么今天这么孩子气。”
谢兰因伸手环住寒无见的腰将他抱了起来:“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这需要我重申几遍,老师?”
寒无见偏头:“别,不行,这里随时有人会看见。”
谢兰因松开他,“去我房间。”
寒无见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微带警告:“谢兰因这是白天!”
“又如何?”
谢兰因带他进屋,其他人都识趣下去,谢兰因把一壶酒放到桌上。
原来是喝酒。寒无见道:“你不是不能喝吗。”
“也不是不能。喝酒误事,还容易让人失礼。”谢兰因倒满酒,推给他,“我只是觉着难喝。”
寒无见看着酒盏里微晃的光影,仰头喝了。
谢兰因道:“琳琅他们是不是跟你瞎说过什么?”
寒无见问:“什么?”
“说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只爱南风馆。”
好像是这回事。就是昔日说的难言之隐么。
“前半句现在是真的了。”谢兰因替他斟酒,话锋忽的又一转,“我那天说的话你放心上了吗。”
寒无见喝了酒,似乎更容易坦诚些,“有一点。”
谢兰因说的话很隐晦,但他知道他是在说那天被谢庭撞见的事。谢兰因告诉父亲自己只是玩弄寒无见。
“那谢余呢。”谢兰因自己抿了一口,再递给寒无见。
寒无见低头笑了一下,突然摁住额头,他想逃避什么事的时候总会这么做。
“他不爱我。”寒无见低声笑了起来,慢慢变成哽咽,“你知道吗,他其实一直在忍受我。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也许他和随便哪个乞丐相处都要比我和谐自然得多,他每次靠近我都要克服心底无法言语的困难。他更喜欢阿暮,他并不是自愿来靠近我的,我一直都知道这些。”
“他不爱你,那你也不用爱他好了。”谢兰因道,“难道不会更轻松吗。”
“也许你还不太明白。”寒无见道,“那种破碎幻灭的感觉。也许我一辈子守在边境永远不回来,离他远些会更好,距离总是伤人。不过你说的对,”寒无见转脸向谢兰因,“要是我晚生几年也好了,同你也可以少些罪孽。”
“对我来说,早晚都无所谓。”谢兰因盯住寒无见的眼睛,把唇贴了过去。
酒杯摔落在地,两人都没管。呼吸纠缠间,衣服已经层叠剥落了,寒无见抓着帘幔低声叫了两声,修长有力的腿勾在谢兰因腰侧,一下一下地颤动。
两番过后,谢兰因把寒无见箍在身前,吻着他的脖颈,两个人汗涔的身体还紧贴在一处,谢兰因含糊地喊了一声“老师”。
“别……别啊,别叫老师……”
“放松。”谢兰因的手指在身前人起伏的腰腹间打转,“没有别人,别这么紧张。”
寒无见喘的还是很急,毫无技巧。谢兰因把他压在床榻间,寒无见伸长裸臂抱住了谢兰因的脖子。
“其实那天,只是随便说说。”事后,谢兰因道,“我不想父王知道你的事,有很多人盯着我。我以为你知道,我是说我那么说的意思。”
寒无见“唔”了一声,他做爱之后有些微的头疼,也许是酒还没怎么醒。
“老师。”谢兰因躺在寒无见身畔,勾弄他的头发,“你要不要爱我。”
寒无见偏头看谢兰因,但后者根本不看他,只是顾自纠缠他的头发,像一个琢磨心思的小少年,没多少算计与心机,或者说城府通通不作了数。
“我没爱过别人,我想父亲应该不是很需要这种东西。”谢兰因道,“没人教过我,除了你。”谢兰因转向寒无见,眼睛仍然没有着落,“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所以如果你不能爱上我,我也最好不要喜欢你。我很自私,有很多东西轻易给不起。也可能是因为我没有。”
这种事又怎么能拿来算计、斤斤计较呢。寒无见摇摇头,这不算自私。
寒无见知道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斥责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立刻制止这逐渐脱轨的一切。
“这件事过后我就离开了。”寒无见沉默半晌道,“对不起。”
谢兰因偏过头,还是一脸冷淡,似乎不接受他的话。他生气,但也没有更表现出来。
“兰因,”寒无见起身,手撑在谢兰因头两侧,“听我的,去娶个王妃吧。”
谢兰因刚想说什么,寒无见俯身吻住了他。谢兰因伸手环住寒无见的腰,承了这份情。
谢兰因熟睡后,寒无见爬起来,穿好衣服,将迈出去,又把浮屠木牌捡起来,对着月光细看了上面六个字,谢兰因,寒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