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待完成 第6章

梁泊言一愣,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这段时间怎么眼睛特别痒,还老是流眼泪。”

原来是太长时间没有剪头发,额前的头发已经长到了眼睛的位置,不停扫来扫去,让眼睛很不舒服。

就这么一会儿,他又流下泪来。

他记得陈启志的电话号码,走到阳台,拨出去,嘻嘻哈哈地道歉,又说:“我看新闻,您明天要回母校去参加路演,能不能带我一个?”

“你去干嘛?”陈启志很诧异。

“我没读过大学。”梁泊言说,“想见识一下高等学府。”

陈启志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可以是可以,只是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呗。”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陈启志问,“你他妈谁啊?谁给你的胆子?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梁泊言咋舌:“你奸商啊你,这是四个问题。”

陈启志:“……”

“我只回答一个。”梁泊言用指节无聊地敲着栏杆,“帮我这个忙,我替你们劝劝李昭。”

陈启志挂断了电话。

而李昭出现在梁泊言身后。

很显然他偷听了全部,心情不太愉悦,对梁泊言说:“我也认识那部电影的制片,你可以找我。”

“那个不是重点。”梁泊言烦恼地抓了抓头发,“我还有点别的事情,想找陈启志帮忙。”

他跟陈启志认识了很多年,听陈启志吹嘘过他的母校,还有大牛导师,曾经在经济学界叱咤风云,搅动是非。多么熟悉的名字,他在梁幻那里也看到过。他回家的时候看到信封,是从大陆寄过来的信,他递给梁幻,继续去弹琴。梁幻没有监督他弹错了几个音,呆坐半晌,点起烟,抽了几口以后,烧了信。

他继续弹着琴,梁幻走过来,突然从背后抱住他,或者说,紧紧箍住,勒得他喘不过气,没有熄灭的烟,烫在他的胳膊上,弹出的每个音符都在抖。

梁幻的眼泪渗进他的脖子里,是冰冷的咸味。

那是2003年,淘大花园SARS爆发,人心惶惶,许多偏方流行,整个屋子都是醋味。

其实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他本来都已经忘了,但他现在只有十六岁,这段记忆重新出现在脑海里,并且仿佛发生在昨日一般新。

而在满足温饱问题之后,他终于开始好奇那个问题,为什么他会被抛弃。

头发又落下来,扫着梁泊言的眼睛,他又觉得痒,需要很快地眨着眼睛。

李昭就站在对面,听完了梁泊言所有的叙述,关于他为什么需要去找陈启志。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梁泊言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袖子只到胳膊的地方。李昭伸手过去,往上面一撩,就看到那一串烟疤。

“这是你妈烫的吗?”李昭问。

“嗯。”

“我第一次跟你上床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李昭平静地说,“那时候我就问你了,你说可能是哪个炮友留下的情趣吧。”

“我还说过这话吗?”梁泊言还好意思笑出来,“我那时候真能编。”

李昭觉得太阳穴上有根青筋在狂跳,他直视着梁泊言的眼睛,既黑且亮的一双眼,居然连眼睛也是在笑的,仿佛开了一个玩笑,只有些许的抱歉,为这个不好笑的笑话。

“那时候觉得很丢脸的呀,”梁泊言轻声说,“别生气了你。”

李昭醒过神来。

“外面风沙大。”李昭说,“你快点进去。”

梁泊言在外面抽完了一支烟,才走进来,已经被外面的沙尘扫得变成了刚出土的兵马俑。

但他又恢复了正常,跑去问李昭:“你说我该改名叫什么好?到时候陈启志问起我,我得给个名字啊。”

“随我姓吧,”李昭说,“我都是你叔了。”

梁泊言觉得自己很吃亏,不肯答应。

正讨论着,手机响了一声,是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你这不要脸的性格还挺眼熟的。”是陈启志的信息,“明天早上八点,在学校东南门等我的车。”

“能晚点吗?”梁泊言问,“起不来。”

陈启志发现这人着实不要脸,说他胖立马就喘上了:“不来就滚。”

“来。”梁泊言在后面还加了个笑脸emoji,又赶紧顺着手机号申请添加陈启志的微信。

申请信息里,他需要填写自己是谁,因为新名字暂时还没有取好,梁泊言只好写上:我不是李昭男宠。

再加上一个愤怒的emoji。

陈启志通过了申请,微信需要备注对方名字,他顺手就用了对方申请信息的最后四个字。

第10章

陈启志的确够给面子,派了自己的车来接梁泊言。

梁泊言拉开后排车门,看到陈启志已经坐在后排:“你往里一点,我坐进来。”

陈启志伸出一根手指:“你给我滚到前面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梁泊言坐到前排,果然觉得不是很舒服,今天的阳光亮得晃眼,梁泊言便把一旁的墨镜顺手戴上。

司机紧张地从镜子里看陈启志的反应,陈启志的脸色难看,但没有阻止。还没有看清,镜子就被掰到了梁泊言的方向。

梁泊言也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样子,赞道:“好型。”

但陈启志并不怎么喜欢,他说:“这墨镜是别人留在我车上的,别乱戴。”

梁泊言当然知道。他之前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没想到是坐陈启志车的时候落车上了。今天正好,物归原主。

“我相信墨镜主人是个好人,不介意我拿来用用的。”梁泊言将头往后一仰,靠在座位上,“陈总,等会儿你把我在路边放下吧,我在学校里逛逛。”

“你不去看电影?”陈启志奇怪,“今天还有主创进行映后交流。”

“我不怎么看影视作品,”梁泊言打了个哈欠,“今天还起早了,怕在里面睡着了打鼾,影响多不好。”

“你金主就是做影视的。”陈启志说,“你好歹也关心一下。”

“你好歹也关心我一下。”梁泊言插科打诨,“你到现在都没问过我叫什么,这么不在乎吗?”

陈启志当然在乎,但在乎的,自然不是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年轻。

然而梁泊言却丝毫不在乎他,已经开始了自我介绍:“我的英文名叫James,你都可以叫我阿占。”

这不是大陆人的叫法,只有在广东话里,“阿占”才会被视为“James”的谐音。陈启志心念一动,问道:“你不是内地人吧?”

“对啊。”梁泊言说,又吹捧一句,“陈叔你真有眼力。”

“……”陈启志捏了捏拳头,“那你普通话挺标准的。”

“陈总,到了。”司机突然插话,梁泊言抬头,车已经在地库停好,他索性先下了车。

陈启志答应了一声,突然鼻子抽了几下,问:“老马,你抽烟了?”

“怎么会呢陈总。”司机说,“我不抽烟的,更不会在车里抽。”

“现在有些人真没素质!”陈启志虚空怒斥,“蹭别人的车还好意思在车里抽烟!”

但下了车,陈启志还是把入场票递给了梁泊言。

“知不知道这张票外面黄牛卖多少钱,”陈启志说,“爱去不去。”

梁泊言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很想当个黄牛,把票卖个好价钱。免得自己身无分文,被李昭这个金主给狠狠拿捏。但还没有跟人谈好价钱,一辆车停在路边,学生们立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围过去。梁泊言被抛弃在外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只能听见讨论的声音:

“谁啊,是演员吗?”

“好像不是,不认识。”

失去兴趣的学生们很快散开,而梁泊言在缝隙中看到了那个人走进场内。

是李昭。

刚刚跟梁泊言讨价还价的学生也回来了,问梁泊言打算卖多少钱。

“我突然又想进去看了。”梁泊言说,“拜拜。”

“你有病吧。”学生怒骂,梁泊言赶紧跑了。

李昭转了一圈,找到了在前排的陈启志,但没发现梁泊言。

陈启志也看到了他,问:“你怎么也来了?”

“他呢?”李昭没搭腔。

“谁?”陈启志明知故问,马上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哦,你说阿占吗?他说对电影电视都没兴趣,先走了,我等会儿看完电影去找他。”

他又似笑非笑地直视着李昭,突然把口音转为带广东味的普通话:“李生你真是好有趣,找的人都€€似。不过梁泊言仲未死哦,万一哪天他回来了怎么算啊?”

“跟你没关系。”李昭只说。

“我其实相信他没死。”陈启志说,“但他不愿意回来,会不会是因为你呢?其实你表演得让他很难堪的。”

李昭便觉得胸口被刺了一下,可是公开场合,他无法跟陈启志撕破脸吵,想了又想,抛出一句最狠的:“你们灵极最近赔得不少吧,放宽心。”

灵极刚上的几部新剧几乎都跌穿底盘,陈启志才会那么急切,这时候被李昭揭伤口,脸上一片阴云密布,连梁泊言悄悄坐到他旁边都没发觉。

梁泊言见他看得投入,自己也没说话,想吃着从外面买回来的零食看电影,还被陈启志非常用力地拍了手,只能放在一边,专注看电影。

他还是没有进步,看着看着,又开始犯困,为了抵抗困意,他开始用目光巡视观众席的人。没找多久,就看到了李昭。

李昭看得比他专心,电影的光反射在李昭的脸上,从梁泊言的角度看,形成了一个充满氛围感的侧影。

他干脆将手机拿出来,给李昭发消息:“你在哪里?”

前面李昭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但李昭没有看,却将手机反扣了过去,做一个有素质观影人。

梁泊言锲而不舍:“原来这是个爱情片。”

“我起早了,好困。”

“同学,可以不要玩手机了吗?”旁边的学生忍不住拍梁泊言的肩膀,友善提醒。

梁泊言于是更无事可做,盯着荧幕时,又总是瞥见李昭的脸。

他想,其实这几排才是最佳观影位置,也不知道李昭为什么非要坐到前面去,这么仰着头看,不难受吗?

想着想着,就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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