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软。赫佩斯想。
他以为像谢长留这样的雄虫,连双唇都会是冷硬的,结果与他想象的并不同。
唇瓣接触到的触感是温热柔软的,过分近的距离下,他甚至能嗅到谢长留身上霜雪般浅淡的气息,掺杂若有似无的冷香。
他悬空僵硬的手臂终于落下,紧紧拥住谢长留,强势地将他往自己的怀中带。
赫佩斯轻咬谢长留的下唇,所有的厌烦失落被更加强烈鲜明的情绪取代。
他抬手捂住谢长留那双仍旧看着他的漆黑双眼,像是要把握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闭上眼,生疏却认真地亲吻谢长留。
谢长留的睫羽在他掌心轻轻扇动。
但他什么都不管了,他也不想管了。
赫佩斯不想在这一刻思考未来,思考离别,思考谢长留未知的过往,思考谈话间的有所保留。
他只是想尽可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谢长留感知着红发军雌生疏的动作,试图推拒的手缓缓放下。他在心底无奈叹气,最终还是选择放任。
赫佩斯是他的道侣,他不应该表现得太过抗拒。
但真的只是因为如此吗?
疑问在心间迅速闪过,却又捉摸不定。当谢长留尝试去捕捉疑惑时,只看见了虚影。
他的耳边响起自己的心跳声,沉稳有力,一下又一下,没有加快的意思。
其中却夹杂了某个杂乱的心跳。
后背,赫佩斯搭在他身上的手轻轻颤抖,连捂住他双眼的掌心也在抖动,那是紧张与不安。
谢长留在他的掌心下,缓缓闭上眼,任由赫佩斯用粗糙拙劣的吻技和他接吻。
最后是情绪冷静下来的赫佩斯先松开。年轻的雌虫轻喘着气,用沙哑的嗓子和谢长留说:“冒犯了。”
这个时候的他,倒学了谢长留往日守礼几分模样,退了一步,低头收敛气势,同谢长留道歉。
他说完便装鹌鹑,坚决不听谢长留的回答:“雄主,我先回房了。”
红发军雌背影像是落荒而逃,匆匆钻进主卧关上了门,也将谢长留堵在了门外。
那扇门如同一道厚重的心墙,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彻底隔开。
身侧躯体的温暖逐渐消退,谢长留缓缓睁开眼,抬手点在双唇上。
赫佩斯唇瓣的温热柔软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他的唇上,借由他的食指,将当时的情感准确描述给大脑。
这是谢长留漫长岁月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
从未有过的经历让他的心底忽地产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这份情感他曾感知到数次,却从未有过像如今这般突出。
谢长留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又快了半拍,对他像是提示,又像是警告。
他凝视着主卧紧锁的大门,久久没有移开视线,手指却不自觉勾动几下,仿佛有一只手牵上了他的,而他选择了回握。
许久之后,他才走向客卧,关上了客卧的房门。
主卧内,赫佩斯倒在床上,指节却情不自禁抵上双唇。
他亲了谢长留。
他居然胆大包天亲了谢长留!
谢长留甚至没有躲开!
几句话被放大加上彩色,在他脑子里循环滚动播放。
他的双唇似乎还残留谢长留双唇的触感,嗅到的冷香也没有消散,温和隐秘地萦绕在他身侧。
掌心还能感知到谢长留睫羽扫过的痕迹,他翻了个身,抬起手去看在背光中的掌心。
他牵过谢长留的手,与谢长留拥抱过,搂过谢长留的肩。
与谢长留的肢体接触从小心翼翼到肆意妄为,谢长留的反应从最初的抗拒到全盘接受。
如今连亲吻也有了。
接吻的那一瞬赫佩斯大脑空白,所有的声音离他远去,幻听更是被死死压制。
他从虚幻的假象中逃离,唯有那一刻的温存是真实的。
那一刻的谢长留会想些什么?
赫佩斯忍不住去猜测谢长留的想法,却在想到谢长留的全盘接受时收敛了所有心思。
谢长留是不一样的。
他不知情爱,不懂世间情感,无法感知到他者的情绪,将自己活成了一块石头。
赫佩斯又要如何去打动一块石头。
他的激动在强行理智的思考中冷却,加快的心跳也恢复了正常。在漫无边际的思绪里,他开始后悔今晚的冲动。
后悔的情绪来的猝不及防,狠狠砸中他的脑袋,成为了一种无声警告。
但如今亲都亲了,后悔也无用。他如今后悔,就是对方才情绪上头选择亲吻的他自己的否认。
赫佩斯在那些漫长的、无法改变命运的时间里,对自己质疑否认过许多回。可如今,他却不想否认那个冲上去亲吻谢长留的他自己。
至少能看见谢长留的另一面。
只不过第二日要如何面对谢长留,又成了问题。
赫佩斯揉了揉眉心,第一次希望新的一天不要到来,给他足够的时间完成尴尬的消化,竖立起面对谢长留的坚固壁垒。
最好是铜墙铁壁,能让谢长留都进不来的那种。
一如谢长留对着他时的模样。
他翻身,在床上滚了两圈,又将自己滚成一个茧,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今晚夜色正好,天际清爽无云,月色皎洁如流水,柔和地散落在窗棂。
谢长留站在窗前,伸出手轻轻兜住了那捧月色。
3055从他的神识中出来,陪他度过漫漫长夜。
良久后,谢长留开口问道:“3055,赫佩斯他,为何要亲我……”
话里还带了几分犹疑。
3055近期忙着任务中期报告撰写,根本没功夫观察他和赫佩斯的相处日常。
乍一听亲吻,嘴巴一抽,直接扯了一长串:“什么,亲了?什么时候亲了!赫佩斯。怀孩子了??”
思维跳跃极快。
谢长留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将它从桌上推到了地面。
果真是半点用途都没有。
提的意见、发表的看法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废话。凌洲仙尊叹了口气,对这蠢货系统无话可说,索性自己琢磨了。
只不过他在此事上的经验基本为零,要他分析简直天方夜谭。
谢长留思索了一夜,还是得不出答案。晨起打开卧室门,赫佩斯还未起床,主卧的门紧闭。
赫佩斯八点半才上班,谢长留起床的时间点,他根本起不来。
公寓客厅内清清冷冷,还带着早晨的冷意。窗户昨夜他们都没记得关,有风从窗缝中飘入,吹动桌布下摆。
谢长留看了眼时间,六点多时做了早餐。
他们家里头只有加热即食的东西,谢长留只要负责将食物连带包装加热就行,中间根本没有给他“下毒”的机会。
早餐做好放餐桌上,赫佩斯也打着领带从主卧里走出来,见到客厅里的谢长留,红发军雌下意识移开视线。
下一秒又觉得太过刻意,强行看向谢长留,若无其事道:“雄主,早啊。”
“来用早餐。”谢长留平淡道,似是没有看出他的不自在,昨晚那个意料之外的吻仿佛并没有发生,他的态度如常。
赫佩斯一个莽上去的,反倒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尴尬紧张完全包裹住了他。
“我、马上来。”他磕磕绊绊对谢长留说,随手打起领带,然而越是紧张,手上的动作就越是出错,到最后猛地一扯,险些把自己勒死。
谢长留皱了皱眉,赫佩斯看见他皱眉,还当他情绪不快,匆忙解释:“我平时没那么乱……”
他有些烦躁地扯松领带,面对谢长留时那种被操控的不快不喜又出现了。赫佩斯啧了一声,又一次痛恨自己不受掌控的命运。
谢长留从餐桌前站起身,踱步到赫佩斯面前,手上动作轻巧,取走他手中的领带,绕至他颈后,手指灵活地替他打了领带。
今日场合正式,饶是赫佩斯这等放浪恣睢的家伙,都得乖乖穿正装打领带。
不符合着装要求,离开会议就要挨骂了。赫佩斯不想听上了年纪的领导絮絮叨叨,还要动手打架挨训。
“有无错误?”谢长留看了眼他胸前的领带,淡声问道。
他曾见过赫佩斯为数不多地打领带场合。谢长留不是粗笨之人,也非不食人间烟火,干活利索,手指也灵活,见过一次,也能记得差不多。
赫佩斯呆呆地看着他,那点因昨晚强吻的不自在都消失了,只余下如今的愣神。
他看都没看领带,朝着谢长留傻傻地摇了摇头。
谢长留微微颔首,抬手将他衣领整理平齐,神色如常地重新坐回餐桌。
他的情绪如一潭静湖,没有一丝涟漪波澜,任凭赫佩斯怎么撩拨,都不曾受到影响。
赫佩斯的耳朵烧的慌,滚烫。
他很想问谢长留为何要替他打领带,替他整理衣衫,要知道黑发雄虫之前都是用眼神提醒他衣着不整。
上手整理是第一次。
赫佩斯控制不住想东想西,他的脑子本来就容易乱想,全是天马行空的想法,如今更是不受辖制,肆无忌惮猜测了。
素日的战斗素养也跟着胡思乱想消失,他心神不宁地迈开腿,全没想到左脚绊右脚,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版平地摔。
谢长留叫他突如其来的平地摔一惊,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摔的,扶都来不及扶。
赫佩斯趴在地上:“……”
好蠢,好丢脸。
谢长留低头看着趴在他面前的赫佩斯,躬身扶起他,也难得开口打趣:“晨起,不必行此大礼。”
只不过他说话一向四平八稳,性格也端方谨明,打趣从他口中便带了说教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