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本能的讨好,不需要荷灯再重复询问一遍,对方就支吾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是活动的需要,有漂流项目……”
“这样吗?”荷灯恍然大悟,旋即对他道谢,“谢谢你。”
“不、不用谢……”
“事情就这样吧。”郑明楚骤地开口,他将自己手里的文件递回去,在负责人懵然的表情中,冷冷道:“你继续去安排吧,我去上面一趟。”
在郑明楚转身离开后,荷灯也紧随在他身后,跟着对方顺着溪流的方向往上前行,越往上水流越急,但溪面也开阔点,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荷灯倒还真看出点这里很适合玩漂流的意思。
等到了上流后,荷灯一眼就看到了正聚围在一起焦急商讨对策的几个人。
他们聊的问题七绕八弯的,荷灯才跟着人听了几分钟就闲得无聊的晃到另一边去,在发现正在树林阴影下给橡皮船打气的工作人员后,荷灯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地凑过去问自己可以试试吗。
对方很轻易地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等郑明楚解决完基本的事务后,想叫人离开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身后已经没了人影,他微微一愣,忽地听到了什么后,旋即就将视线往前方的一片看去,这下果不其然的看到了正和人有说有笑的荷灯。
荷灯按照旁边人的指导往下使力地按了几下,“是这样吗?”
“对……”站在一边的男生不太敢看他,但又忍不住地想看,因此矛盾来去后眼神都飘忽了点,直到听到旁边人的问话后才猛地回了神:“什么?”
“怎么感觉还是有点漏气?”荷灯专心致志地捣鼓手下的打气机,发现自己怎么打眼前庞大的橡皮船都还只鼓起一点点小弧度,“是不是我的动作不对?”
“啊,我、我看看,”负责指导他的男生闻言回神了点,随后认真的看了看他的动作,观察了几下后才恍然道:“好像是……”
“嗯?”
荷灯侧过眼去看男生,因为天气愈加热的缘故,他的脸颊也被晒得微微发红,鸦黑的眼睫被从额头流下的汗水浸得更加深,不过随意的一眼都令人感到心脏震荡的神魂颠倒,“你说什么?”
“是、是动作不对,”男生迷迷糊糊地说,他不自觉的朝身边走近一点,无意识地弯下腰,想要手把手地教人正确的姿势:“要往后压一点……”
但不等他覆上柄干上的手,忽地从他肩上就传来被人重重压下的力道,男生陡然一惊地转过头,就对上那张冷如冰雕的脸。
男生瞪大眼:“部、部长……”
不同于他近乎于惊恐的反应,荷灯在看见身后的人时,只配合的也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随后就很自然小声的也叫了声部长。
郑明楚听着他疏离的语气,想到的却是昨晚荷灯在明亮光线里叫自己名字的模样。
也不怎么的亲密,但足够让他梦里都不住地回忆。
“嗯。”淡淡地应了声,郑明楚随口支离了旁边的男生后,才重新垂眼看向还在歪头研究打气机器的荷灯,过了会儿,他从怀里拿出手巾擦了擦手,随后收回去完,他开口问:“喜欢玩这个?”
这是他们今日第一次除了布置任务外的对话。
荷灯没料到他的话,闻言有点迟疑地想了想,点头又摇头地说:“也不是很喜欢……就是觉得好奇。”
“好像有点好玩?”荷灯小小地翘起嘴角说:“感觉用这个东西,能打出那么大的船有点厉害的样子。”
“好。”郑明楚说:“那我教你。”
于话音刚落时,荷灯还没来得及思考一向对自己不假辞色的男生要怎么教自己,下一秒他就被人从身后拥入。
对方身上的冷调香水味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将他牢牢包围住,这是一个极其相近的距离,荷灯的后背紧贴在身后人的胸膛上€€€€明明是看起来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但心跳的频率在此刻却格外的热烈。
手掌的温度也是。
在此之前荷灯与对方有过的肢体接触都短暂且不愉快,这样的平和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覆在自己手背上手掌的温热时,荷灯稍愣愣之后,便偏头看向落在自己耳侧的一缕金发。
在日光的照耀下,荷灯这时才发现对方的瞳孔颜色竟不是完全的黑,而是其中带着点墨绿色的奇异颜色。
像是潜藏在绿叶密林间伺机而动的蛇,其所蕴藏的冷静与自持都是为了捕获猎物的需要。
荷灯和他对视几秒,暖热的气息在彼此间缠绵,半晌后他才慢慢地笑了。
比郑明楚今日见他对别人所有的笑都要明艳,好像这才是他真正感到开心的笑一样……而能让荷灯露出这样的笑意的对象也仿佛只有自己能够做到。
“好啊,”荷灯欣然答应下来,这样的轻易,像是他与身后人之间仿似冷战的氛围从没有存在过一般,对于男生主动,不算高超的示好很容易的就接受了,甚至回答的语气也很松快:“这你也会啊?”
他很不认真的夸人:“好厉害啊。”
郑明楚的表面始终淡淡。
但荷灯却听到对方陡然间加快的怦然心跳。
他的动作的确是有点错误。
在拥有一个沉默寡言的教导者后,荷灯没怎么用力,全是跟随着身后人的动作去寻找看似简单,实则很需要技巧的着力点。
随着对方轻轻松松的几下按压,摊成餐布样的橡皮套很快就显出些微的轮廓出来。
看着这样显著的成果,荷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郑明楚全程都没怎么开过口,只凭动作让荷灯领悟,在他再陪同的试了几下,见荷灯也渐渐掌握了要点后,他便直起身放开手,站在旁边看他自己一个人慢慢尝试。
荷灯很快就学会了这项新的技能。
在他凭着自己的能力独自往干瘪的橡皮套内打了许多气后,很快就又觉得累的不玩了,把这项工作交回原本负责的男生手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的浓云多了点,遮掩住本来晴朗的天空,而空气间的闷热依旧。
这是即将要下暴雨的前奏。
这时候下山要按原路返回的话时间太长,很有可能来不及的在半路面临暴雨倾盆的糗况,因此郑明楚在思考后便让正在这片区域的人往离回去相反的方向继续往上走。
“沿着山道一直走,最前面有一栋房屋可以让我们暂时避雨,”郑明楚和小组的负责人吩咐说:“我已经和那里的人打好了招呼,你去清点好人数,让所有人先离开这里……”
“还差一个人。”负责人面色焦急地说:“刚刚有一个女生要回山下拿工具,但我和下面的负责人问过,他说没有看到她。”
“电话也试着联系过了,”负责人说:“但没打通……”
郑明楚闻言一顿,但也很快的就反应过来,他道:“我去找她,你先带着人离开。”
负责人点头答应下来后,立马就转身叫人有秩序地跟着自己撤离,而当郑明楚刚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刚走几步,他就听到后面紧跟着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荷灯。
“你怎么不跟他们走?”郑明楚看着他,表情不是很好看:“要下大雨了。”
荷灯说:“我知道啊。”
“但是我跟他们不是很熟,”荷灯看着他,很不用心地说:“所以更想跟着你。”
郑明楚听着荷灯的话,不由得想到他刚刚在陌生人群里如鱼得水的模样,一点也没看出怕不熟的样子。
他皱着眉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对方的脚步擦着自己而过,比自己走到更前面后转身,歪着头眼神奇怪的看自己一眼。
“还不走吗?”
郑明楚被他看得怔愣,又被荷灯理所应当的问话弄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但他并没有在原地呆怔很久,因为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揪住了。
“你好慢,”荷灯抱怨着拉着人走,他说:“你难道不知道要下雨了吗?”
“……”
郑明楚抿着唇没说话,面上的神色看起来仍旧很不好,但还是很轻易被人拉动的离开。
这片树林尤其的大,就算是有大概探查方向也是一个大工程,但好在有两个人相伴,在这格外广阔的天地间就不会显得那么孤单。
或许是因为记得对方在最开始见面时和自己握过手后格外嫌弃的举动,因此荷灯这次并行中只十分规矩的勾着身边人的袖口,直到在不小心被脚下的木枝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身边人及时地伸手拉住他,并且像是怕他再不小心这样,在扶好荷灯后郑明楚依然好好地牵住他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在走了不知道多久,两人始终没有看到他们要寻找的人影,等积攒在愈渐厚重的云层里的雨终于漏了下来时,郑明楚才接到负责人的电话说人已经找到了。
豆大的雨滴起初还只是一两颗的砸下来,随着他们脚底下的泥土被大致地打湿后,雨水已经像是织得很密的布一样盖了下来。
在郑明楚正要找附近哪里有可供他们临时避雨的地点时,就感觉到自己手被人拉着晃了晃。
他听到身边人问:“袋子呢?”
郑明楚在离开时还不忘把荷灯今早拎着的袋子随手带上,但袋子的重量着实太过轻,没什么存在感,因此直到听到询问郑明楚才记起来看向自己手里的袋子€€€€
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把伞。
荷灯从里面拿出伞,并在在男生分外诧异的目光中撑开,落下的雨水掉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乱响,伞下的空间是大雨淋漓中唯一的一片可以供人勉强栖息的空间。
郑明楚从荷灯手里接过伞柄,他默了会儿道:“你怎么会带伞?”
这把伞不小,但因为雨太大以及要遮两个男生的原因,所以还是有点不怎么够用,为了躲避顺着伞檐滴落的雨线,荷灯下意识往中心靠了点,被方才冰冷雨点淋湿的肩膀就撞到身边同样潮湿的身体。
在被人揽进怀里的时候,荷灯下意识地朝上方仰起头,看冰冷的水汽在身边人的下颔聚成一小淋清凌凌的水滴,衬得男生本就白的面色显得更加苍白了点。
但包在自己肩头处的手心还带着难得的温热感。
荷灯看着他,在四处哗啦的雨声里小声问:“你们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吗?”
雨势还在不断的增大,周围的噪音很杂,郑明楚听不太清楚荷灯的话,因此他只得先带着荷灯随意找了个地方先撑着伞避着,打算等雨小点了再走。
荷灯因身上衣服本来就半湿了,所以也没怎么纠结的就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块上,郑明楚站在他身前给他撑着伞,没坐。
过了会儿,他才像是不经意地微伏下身,问荷灯:“你刚刚说什么?”
大半的伞身都倾在他身上,荷灯看了眼男生另一边完全要被淋透的肩,想了想,就拉着人往自己这边靠得近一些,感觉到男生身上陡然紧绷的肌肉后,荷灯这才把话重复了一遍。
他没带什么情绪,只陈述地说:“学园祭的这几天都是下雨,所以我之前才安排大部分活动都在室内。”
郑明楚看着荷灯十分平静的表情,过了几秒后他才哑着声道了歉。
在听到男生的道歉后,荷灯觉得有点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随后他像是感到无聊,安静的抱着膝盖支着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雨景。
明明郑明楚是很习惯这样安静的氛围,但当现在荷灯没理自己的时候他又怪异的觉得难捱,像在心里卡了刺似的烦闷,所以没过多久他就自己主动的又去和荷灯讲话。
“那你知道有雨怎么只带一把伞?”
荷灯听到他的问题,侧过脸面色纠结的与正低下眼看他的郑明楚对视,顿了顿后,他还是很诚实的低低地说了什么。
郑明楚为了更好的听清他嘟囔似的话语,就在他面前蹲下身,眼神认真的盯着荷灯翕动的殷红唇瓣看,执着的要他把话说清楚。
荷灯被他烦得不行,只好大了点声音:“因为觉得你讨厌,所以不想让你撑伞,可以了吧?”
“可以,”郑明楚没有生气,只又问:“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和我一起撑伞。”
“而且如果你刚刚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话,就更不用像现在这样淋雨。”郑明楚说:“为什么要陪我找人?”
即使他现在是稍显低位的蹲姿,但冷冽的气质在逼问人时依然具有极强的压迫感,但荷灯作为被他质问的对象,面对其直勾勾的眼,在起初一秒的怔愣后,很快就笑了起来。
他水墨般的眉眼浸于淋湿的水汽间,使得其乌木似的发和眼,雪一样的脸,都在这瓢泼大雨中显得更加漂亮,尤其是当男生的视线缓缓掠过荷灯眼角那颗天生的小痣时,更是恍然间迷了神。
“因为你后面对我好了呀。”
郑明楚听到荷灯说。
下一瞬,他的瞳孔又陡然紧缩。
荷灯细白的手指间混了湿漉漉的雨水,他像是报复,所以就很任性的把手贴在男生的颊侧,冰凉柔软的陌生触感令郑明楚霎时间整个人都僵住,脊椎连着后脑一整片的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眼里只映出朝自己凑近的人的脸。
“你好烦啊。”荷灯脾气大死了的说,“你的怎么问题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