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原地,小声地喊周逢厉:“哥哥,我想洗澡。”
在诊所睡了两天,身上都是难闻的药味和消毒水味。陆宜年觉得不舒服,拿睡衣的动作明显想让周逢厉帮自己洗澡。
伤口不能沾水,陆宜年想洗澡是不可能的。
周逢厉接过睡衣,换了种方式拒绝男生的请求:“今天拿毛巾擦一擦,过几天再洗。”
陆宜年撒娇似地皱了皱鼻子,嫌弃地抱怨着:“感觉身上臭臭的。”
男人自然安慰说没有,陆宜年便冲周逢厉笑了一下。
在诊所的这两天谁都没有再提分手这件事,周逢厉不会提,所以只能由另一个当事人来提。
刚才上楼的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陆宜年脸色还有些苍白。
他慢吞吞地爬上床,周逢厉在一旁虚虚搂着陆宜年,尽量减缓大幅度的举动带来的痛楚。
躺下后周逢厉拿来了温热的毛巾,男生身上的纱布都没拆,能擦到的部位并不多。
此刻陆宜年倒十分放松,他望着天花板上那盏灰扑扑的灯,再转过脸来看周逢厉。
毛巾有些烫,陆宜年像小猫一样舒服地眯起眼睛,轻声开口:“哥哥,我们算和平分手嘛?”
周逢厉手上动作一顿,垂着眼睛应声:“嗯。”
看现状周逢厉应该会等这些伤口全部长好了再离开,正好陆宜年也需要一个人照顾,两人还能短暂地相处一段时间。
陆宜年眨眨眼,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彼此那么亲密,男人能轻易猜到对方的想法。
“宝宝。”习惯使然,这个亲昵的称呼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周逢厉也意识到这个不对的称呼,停顿一秒继续把话说下去。
他向陆宜年承诺分手以后肯定不会纠缠,倘若陆宜年不放心可以拉黑所有的联系方式。
面前的男生显然把话听了进去,乖乖地点了点头。
而后接下来的时间都变成了倒计时。
像是一脚从楼梯上踏空,还没落地先感觉到了钝钝的痛。
记忆又变成烙印,周逢厉记住了所有的细节,清晰地感受着逐渐失去陆宜年的过程。
第45章 梦里有他又极微妙。(小修)
分手的第一年,周逢厉把自己变得很忙碌。
周振国把继承人放在了明面上,周€€跟周逢厉结了个大仇,明里暗里一定要给对方使绊子。
然而心越黑的人走夜路也不怕撞鬼,温文尔雅的小少爷被家族的私生子揍得差点毁容,显然留下心理阴影的是周€€而不是周逢厉。
周逢厉越来越得到周老的器重,机缘巧合下杨谷青接触到周逢厉,成功应聘老板的助理。
原先杨谷青的工作也是权贵的保镖,后来那位权贵移民国外,杨谷青只能被动失业。
与上一任老板相比周逢厉明显是一个麻烦,私生子、家族争斗,这个助理当不好一不小心就搭上了小命。
实际上周逢厉找助理只是为了能把所有的时间变得更加合理化,把工作分出去他可以去处理更复杂的事务,这样就可以把时间过得紧凑高效。
周逢厉找的不是保镖,他不需要杨谷青来保护他。去上班前男人讲清楚各种利弊,让杨谷青考虑清楚。
对于杨谷青而言这也是一项投资,假如周逢厉真的能成功上位成为周家下一位掌权人,杨谷青这个助理身份也能水涨船高。
在上班一周后,杨谷青见识到自己这位新老板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工作狂。
其中有一天,杨谷青拿着签完的合同准备离开办公室。
临走前男人叫住他,很突兀地下达工作任务,让助理给自己找一个心理医生。
失眠这个症状,按病因可分为原发性和继发性。
原发性失眠通常缺少明确病因,其中包括生理心理性失眠,在临床上可以溯源为某一个或长期事件对患者大脑边缘系统功能稳定性的影响。
心理医生是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在业界非常知名。他接触过各种各样的患者,其中就有不少身份特殊的权贵政客。
周逢厉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失眠是什么原因,因此当医生询问自己的时候,男人没有隐瞒。
最开始分手周逢厉是能睡着的,但是一睡着就会梦到有陆宜年在的那个地下室。
后来周逢厉不敢再睡,梦境中陆宜年看起来很痛苦,他舍不得。
医生斟酌措辞,试探地询问患者那位恋人如今过得怎么样。
“他性格很好,认识越来越多的朋友。”男人简单描述了一下,又莫名其妙坦白了一个重点,“他身上没有留疤。”
“你还在一直关注他吗?”
患者不可置否:“很难控制。”
药物确实能帮助睡眠,但容易产生药物依赖。
而且靠药物睡眠非常影响第二天的精神状态,周逢厉无法集中注意力,一闪而过的幻觉里都能看见陆宜年。
简单的交流医生发现男人如想象那般强势偏执,那些劝慰的话似乎很难起到效果。
可是分手是既定的事实,现在优先要解决患者的睡眠问题,或许周逢厉可以用其他事物转移注意力。
“可以不需要那么约束自己,尝试回忆你们在一起做过哪些事。对方送给你的礼物也可以带在身边,你们在一起不是只有那些糟糕的经历。”
告别医生周逢厉翻阅手机,发现手机上除了聊天记录就只剩下通话记录。
在这时周逢厉想到了录音。
今年S市有关部门进行的重要任务是老城区改建计划,当时周逢厉还没那么大的权势,得知这个通知的时间只比普通市民早了一周。
住在老城区的居民被迫搬离,相关部门提前布置出暂时的居住区域,尽量不影响务工人员的日常生活。
陆宜年搬到陆颜舒的公寓借住,孟汀烟也关闭了诊所,在老城区改建完成前她要去寻找新的工作。
这天周逢厉开车回到老城区,如今整个老城区尘土弥漫,到处都是废弃的砖块和工人来回运作的铲土机。
许多巷子的围墙被推倒,日光终于照进了灰扑扑的楼道。
如今拆迁工程还没有拆到陆宜年居住的那片区域,不过许多人已经陆续搬去了新住所。
合身严肃的西装显得男人冷淡克制,与眼前废墟般的环境格格不入。
有正在搬家的居民经过这条巷子,向男人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再转一个弯就是那栋熟悉的居民楼,周逢厉还没走到那里就听见一阵吵闹的喧哗声。
几个阿姨聚集在楼下,大着嗓门讨论着什么。
“哎呦谁家的猫啊!怎么跑到这上面去了!”
“哎呀你别催我!我在想呢!这只猫我真的在哪里见过!”
“你快想啊哎呦哎呦这猫是不是想要跳楼啊!阿弥陀佛造孽啊!”
“猫”“跳楼”,男人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不经意地皱起眉。
这些居民楼的楼层建造得不是特别高,大约只有七八层的高度。
现在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趴在七楼的空调外机上,空调外机那一侧正对着巷子,底下是这几个为小动物担心的阿姨。
周逢厉一眼就认出了猫咪的身份。
这几天孟汀烟带着雪球,缓慢地清空诊所的物件。而雪球又是一个调皮的性格,它根本待不住航空箱,喵喵叫唤着要出来玩。
这个时间点孟汀烟联系的搬家公司恰好出现,孟医生去接人,雪球趁机跑了出来。
雪球也在老城区生活了好多年,它熟悉这里的环境。偶尔有几次偷溜出去,也会自觉跑回诊所。
周逢厉看见雪球大概也知道孟汀烟这会儿在诊所,考虑到猫咪有喜欢跳楼的毛病,男人不可能袖手旁观。
其实同陆宜年分手的这大半年,周逢厉一直没有再接触跟对方有关的人和事物。
时隔那么长时间,没想到最先碰面的是这只猫咪。
七楼的高度,薄薄的空调外机在猫咪的来回走动下摇摇欲坠。
这栋楼大多数住户都已经搬了出去,再往下几层就是陆宜年的出租屋。
空调外机的宽度十分有限,雪球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蜷成一团趴在上面,圆圆的大脑袋好奇地东张西望。
不远处那几位旁观的阿姨被它危险的动作吓得连声惊呼。
男人没有过多犹豫,越过人群立刻朝楼上走去。
进入楼道视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台阶上丢满了搬家遗弃的纸壳、破旧的家具,各种不要的废弃物品。
出租屋被搬空,房东把每个楼层的防盗铁门打开,便于人员出入。
经过熟悉的楼层男人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那扇需要用力关上的防盗门虚虚掩着,留出一个窄窄的缝隙。
周逢厉挪开目光,没有在那里停留很久。
因为跟陆宜年谈过恋爱,周逢厉的联系列表中也有房东的号码。
后者接到电话,随即拿着钥匙赶过来。
原先住在七楼的是一对工人夫妻,他们搬走时把一些残破的家居留了下来。
进门的动静使堆积的灰尘到处飞扬,房东偷偷瞥着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好奇他为什么会来这个象征着社会底层的老城区。
窗框生了锈,房东费劲推开,开窗的声响惊动了正趴在空调外机上看风景的猫咪。
空调外机矮于窗框,离窗边有一段悬空的距离。闻到陌生人的气息雪球迅速迈开猫步,圆滚滚的黑眼睛警惕地望着眼前的人类。
根据推测猫咪大概率是沿着外面的水管爬上来的,房东被这只猫后退的举动吓到,不敢再轻举妄动。
“雪球。”
身边的男人突然开口喊猫咪的名字,周逢厉站在窗边,不着痕迹地皱眉。
他没有完全的把握,周逢厉和雪球有那么长时间没见,猫咪极有可能辨别不出对方的气息。
这段悬空的间隙对于猫咪而言只需要一个跳跃的动作,大抵雪球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歪着大脑袋“喵喵”叫了两声。
紧接着它屈起后腿,直接从空调外机跳进了男人怀里。
这个突兀的举动吓到了楼下关心小动物的阿姨们,房东也被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抱怨道:“哎呦折寿呦……”
孟汀烟把猫养得很好,又肥又壮。雪球晃动着猫爪在周逢厉怀里拱来拱去,细白的猫毛和尾巴上的灰尘全粘在男人黑色的西装上。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