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到如今都还有人拿重奕与昭明作比,说若第二次仙魔大战时重奕出面,也就没有昭明什么事了。
如今久未露面的仙盟盟主将要亲至,虞渊错愕之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终于嗅到了此次仙盟大会的不对劲之处。
不隆重,不声张,却来齐了所有重要人物,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运行着,甚至大多数人都没有资格知晓。
“那昭明这次忽然失踪,也是为了仙盟大会?”
虞渊想到只在昨夜宴会时出现一瞬,事后他怎么也联系不上的昭明,似乎想通了其中关窍。
纪瑶迦却摇头:“事实上,重奕道君昨夜便已秘密到达昆山,我与老三奉命前去接应,行事隐秘,路上却一共遇到五次袭杀,四次昆山外,一次昆山内。至于尊者,他与重奕道君一向不和,此次我等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
纪瑶迦没说的是,这“不和”还是她委婉了好几层的说法。
昨夜宴会上忽然离席的原因被解释清楚,但行踪泄露之事和发生在昆山内的一次刺杀却依旧迷雾重重,甚至令人心惊胆寒。
“袭杀的人……”
“有昆山弟子,亦有这次随长辈前来昆山的别派弟子。事后查探,发现他们都是受人蒙蔽挑拨,故而前来截杀,真正的内奸依旧隐身人群之中,至今还在追查。”纪瑶迦沉声道。
虞渊扭头看着周遭喧嚣来往的少年人,夕阳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每个人都无比鲜活明媚,谁也不知道,往日亲密熟识的朋友,谁会是魔族内奸,在关键时候从后方捅同伴一刀。
他在夕阳看似温暖却没什么温度的光芒下,打了个寒噤。
纪瑶迦安抚道:
“师弟一向是个聪明人,我告诉你此事,是为了让你心里有个底,警醒一些,整个登榜大会期间,风声鹤唳,万不可轻信身边之人。此次登榜大会风诡云谲,注定不会太平,就算不为夺魁,你也需提高实力,至少要做到自保。”
早在回昆山之前,纪瑶迦便听掌门说起过虞渊过分咸鱼的性子,短短几天相处,虞渊虽然也算认真,但她也隐隐察觉到这种认真只是为了不辜负自己的教导。
虞渊很聪明,也有天赋,却对实力没有过分执着的追求和欲望,即便被逼着参加登榜大会,想的也仅仅是守住第十的位置,完成掌门交代的任务,不肯再往前一步。虽然有了一点上进的心,但显然还不够。
“你如今实力多提一分,待到遇险之时,无论是你还是其他无辜弟子,活命的几率也多一分。”
“……师姐啊,我现在终于相信你是掌门的女儿了。”
虞渊拍拍衣上灰尘,从地上捡起佩剑重新站起,摆开架势,
“都喜欢催人上进。”
只不过掌门手段更直接强硬,爱用抽鞭子的方法逼人上进,他抽一鞭虞渊就走一步,鞭子停下虞渊也停下;而纪瑶迦则是一柄软刀子,在虞渊眼前吊一根胡萝卜,让人自己主动上进。
偏偏虞渊还真吃这一套。
上次昭明受伤的事始终让他耿耿于怀。纵然强大如混蛋师父,亦有受伤的一天,很多事还需他自己面对。虞渊不想因为自己太弱,有一天把昭明拖累死了。
他第一次主动要求加练,与纪瑶迦打斗起来。
接下来一个月风平浪静,虞渊每日同纪瑶迦练剑,拆解各路剑法,虽修为涨幅略低,但对昆山基础剑诀的领悟更上一层楼。
甚至和纪瑶迦打到最后,再和三师弟过招时,单论剑法,三师弟也隐隐有被他压着打的趋势。
日子过得紧张忙碌,偶尔的空闲虞渊也全花在了挑拨张师弟与赵宿川的关系上。
剑灵在此方面更是行家,在虞渊不在时玩得不亦乐乎,短短一个月,虽张赵二人在外人面前依旧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但彼此心中却已嫌隙暗生。
而昭明也在一个月后,登榜大会将开的前一天,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在昆山还有个家,家里还有一只猪和半个除了关门外一无是处的徒弟,兴致勃勃踏着朝阳回到宸光峰时,对着空无一人的李树林,以及林间空地上一片焦黑的痕迹,思考了许久的人生。
“……”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此处应该有个屋子。
作者有话说:
昭明:难道一切都只是我醉酒后的一场梦,其实我根本没有房子,也没有徒弟?
作者:不,正是因为你有了徒弟,所以才没了房子。
小可爱们六一快乐呀!
第67章 登榜会正式开启
翌日清晨,渺远钟声在云海间震荡传递,落入宸光峰李树林,又钻入被大火灼烧后新搭起的小木屋中。
新的木屋是间极“潦草”的危房,地基不稳,四面墙壁摇摇欲坠,其上横七竖八钉着几块木板作顶,风能刮进,雨能漏进,与屋外天光一并漏进的钟声在其间一圈圈回荡,却不能使桌前一对师徒凝重对峙的面庞有丝毫动摇。
“我刚出生时,算命先生就说我命里与水犯冲,一辈子离水越远越好。十岁那年,我掉进湖里,差点被水淹死,由此产生了对水的恐惧……”
二人间面容略显稚嫩的徒弟率先开口,语气微沉,一双玉石般纯粹的眸子紧紧盯着对面人的表情,企图从他面上寻出哪怕一丝动容。
奈何对面外表清冷孤绝的师父不为所动,就连语气也分外漠然:
“哦?不能和水沾一点边,那你为何要叫虞渊?”
“渊是学识渊博之渊,就跟沙漠里没有一丁点水一样一样的。”
“逆徒虞渊,你执意如此,忤逆为师的意愿?”
“逆师昭明,不要再强人所难了,有些事,我真的无法……”
一张四方的桌子,二人相对而坐,对峙半晌,谁也未让步分毫。
反倒是夹在师徒之间,踩在长条木凳上的剑灵看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于是清咳两声,礼貌地彰显自己微弱的存在感:
“我说你俩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不就洗个碗嘛,至于搞得好像什么苦情戏一样?”
虞渊坐在餐桌前,扫一眼桌上的残羹冷炙,面上神色坚毅,分毫不让:
“圣人曾经云过:做饭不洗碗,洗碗不做饭。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可废!”
昭明迷惑眨眼,暗地里思索究竟哪位圣人曾云过这句话,未果,遂放弃。
剑灵更加迷惑,伴随迷惑而来的是巨大的愤怒,因为饭是他做的,菜是他烧的,和虞渊半点关系都没有!
剑灵觉得自己应该拍案而起,痛斥虞渊,但他还来不及动作,便听一声巨响,桌上碗碟颤了三颤。
虞渊拍案而起,痛斥昭明:
“昭明你还有没有良心,按照约定,上上上次就该轮到你洗碗了,结果每到这种时候,你不是往外跑就是气息奄奄往床上一躺,非等我洗完才能好,问你怎么了你说小拇指划破皮,再不休养它就自己好了,不亏心吗?”
昭明企图以声音大掩盖自己的理亏:
“逆徒,这就是你和为师说话的态度!你身为关门弟子,关着关着就把为师房子烧了这件事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居然为了洗碗这种区区小事,和我计较?
他一副“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的委屈姿态:“再说我受伤又不是假的,你不是看过我小拇指的伤口吗?”
“以你的修为,站着让我拿刀砍都不一定受伤,一定是你为了逃避洗碗,自己弄的!”
剑灵听不下去,以更大的声音将吵架声遮盖:
“你们吼什么吼,吼什么吼,不知道这房子盖得非常勉强,一阵稍大点的风吹过来都会塌,声音那么大,不怕把房子吼……塌,吗?”
恰好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小屋和屋边青草一齐在风中摇曳。
剑灵终于也压低声音,确认风过之后,小屋的四面墙壁仅仅是有些倾斜,却没有倒塌的趋势,才舒了口气。
“不就洗个碗吗,搞得像要命一样!”
他实在受不了二人,怒气冲冲将桌上碗碟一收,最后恶狠狠瞪他们一眼,转身走进厨房。
待厨房的竹门关上后,斗鸡似的互相瞪视的师徒二人击了个掌,坐回长凳上,露出得逞笑容。
昭明掏出瓜子,津津有味地翻阅新出的《走近昆山》第三期;虞渊摸出镜子,伸手拨弄自己额前碎发。
偶尔昭明目光透过八卦报间隙,嫌弃地看虞渊一眼,搞不懂自家徒弟为何能如此臭美,像一只将要开屏的孔雀。
有时虞渊也通过镜子折射的角度,不屑地一瞥昭明,不理解自家师父为何能如此八卦,简直像瓜田里的猹。
彼此眼神在空中交汇时,面上便露出虚伪的笑容,心里却止不住吐槽对方。
辰时一刻,钟声再起,距登榜大会还有一个时辰,师徒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出发。
二人内部再如何嫌弃打闹,平日里糙得不行,但彼此皆是注重对外形象之人,于是互相打量对方仪容。
虞渊简略地将昭明从上扫到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率先夸赞道:
“衣冠楚楚,相貌堂堂。”
然后等待昭明回夸。
昭明也难得说了句人话:“风度翩翩,呃……”
“还差一个词。”
虞渊一双桃花眼闪闪发亮,以期待的眼神鼓励对方说下去。
昭明搜肠刮肚,好半天,才痛苦地憋出一个:“气息,那个奄奄?”
虞渊黑脸,转身就走:“混蛋师父,知道你没文化,夸不出人可以不夸。”
身后“唰”地响起剑拔出鞘的声音,杀气激荡,危房终于塌了。
虞渊一个激灵,撒腿就跑,袖袍如雪,于剑灵的叫骂声中凌乱飞舞。
二人话不投机,仅师慈徒孝了一小会儿又被打回原形,到主峰后互相冲彼此哼了一声,便分别入席。
巳时正,钟敲三下,回荡云霄,登榜大会正式开启。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弟子校场之上,旗帜飘扬,庄严肃穆,各家各派弟子身着代表门派的弟子服饰,分门别列,意气风发。
六月朝阳明亮刺眼,山间草木疯狂抽条,葱郁盎然。一群少年人立于校场之上,身形如松如竹,眼神斗志昂扬,竟衬得朝阳也短暂失色。
那一刻,抛却身份门派家世乃至容貌修为,他们变得无比相似€€€€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修真界未来的希望。
云阁席位之上,本次登榜大会裁决者一一入座后,唯正中央的席位空缺出来,一时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你说各家各派及天机楼的裁决者都入座了,那中央这席位是空给谁的,谁有那么大能耐,能坐正中央?”
“会不会是昭明尊者?”
“……虽说,那位,呃,确实厉害……”
昆山派的站位在前排正中,左侧靠近广野张家,右侧则是雍都赵家,虞渊恰好站于右侧最边缘,因存在感过低,津津有味地围观了一场讨论,
“但是,依那位的性子,当裁决者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但凡在夜宴上见识过昭明霸道的人,纷纷发声表示赞同。
“对的,应该不可能有那位……吧。”
“我首先强调我对那位绝无偏见,但有他的话公平何在,公正何在,天理何在。”
“……”
虞渊在心里摇了摇头,心道这些仁兄还是太过委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