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虞渊弯了弯眼睛,面上带笑,语气也款款温柔,
“要不是我们查清是你们干的,也有解阵金铃报复,别说扯平,那位林道友估计还会暗地笑话我们技不如人,怎么能算扯平呢?赔十万灵石,地品法宝四件,我们两清。”
宋冽琅不再理会他,最后一次将擂台上的弟子清扫一空,忽然注意到周遭除虞渊夏西楼外不见另外两人,几乎一瞬间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大喝道:
“浮沉,快去帮风致,他们也想抢擂!”
说罢灵力化链,改方向朝虞渊手腕猛击。
虞渊没想到狮子大开口也没能让宋冽琅失去理智,锁链缠上剑鞘,当啷作响。
按计划夏西楼会将脾气暴躁的林风致引入地宫,再配合季怜青用毒,悄无声息夺得第一个擂台。
随后虞渊再与容肆配合,引走五人中实力相对较弱的宋冽琅,夺得第二个擂台。
计划被轻易看破,然而地宫道路复杂,又有重重障眼法阻碍,虞渊不怀疑小师弟和夏西楼能在陌浮沉赶到前抢到林风致的擂台。
但一旦被识破,他们与北域五仙之间便再无转圜余地,也再难以引出一仙合力打败。
不少抢擂弟子注意到虞渊与宋冽琅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少部分继续往擂台上冲,大部分选择观望,以便坐收渔利。
暗处容肆也开始朝宋冽琅放冷箭。
重重雨幕阻绝之下,他的藏身之处更加难以定位,再加上他射一箭换一个地方,毫无规律。谁也不知道箭簇下一次会穿过哪片雨幕前来,防不胜防。
般入画指尖蕴起淡淡灵光,拨弄怀里琵琶,只是这次奏出来的曲子却是无声的。
画中仙的琵琶若是弹出声,便是泠泠悦耳的仙乐;若为无声,则是索命断魂的杀曲。
远处的雨幕中炸开一朵血花,顷刻又被暴雨淋得凋落,般入画睁开眼,嗓音清冷:
“三里外的东北角,在往西北方向逃。”
尽管琵琶音不是冲自己来的,但虞渊仍被震得七窍流血,识海不稳,险些被宋冽琅拽下擂台。
脸上细细的血丝被暴雨冲刷,他立刻单手结印,数十张金芒闪烁的灵符环绕他身侧飞舞,朝般入画袭来。
趁音攻暂时中断,虞渊弃了剑鞘向后暴退,同时从储物符里掏出纸唢呐。般入画弹一下他就吹一下,曲调时而呜咽似给人送葬,时而喜庆似棺材里躺的人又死而复生。反复的仰卧起坐暂时压制住般入画的琵琶音,让容肆得以摆脱追踪。
众人在唢呐声中意识错乱,纷纷捂耳。般入画这般精通音律之人更是忍无可忍,即使对方被宋冽琅缠住暂时放弃吹奏,但魔音却依旧在脑中缭绕,拨弦的五指再也弹不下去。
虞渊在与宋冽琅交锋之时,心里默默估算时间,在收到小师弟传音后,剑鞘荡开雨幕,借着震开宋冽琅的力道往前移动数丈,同时大喝:
“看,天上怎么有一只长了八只腿的会飞的鸡!”
同一个借口用第二次便再没意思了,被他唢呐折磨的三人不管不顾,奋起直追。
然而身后一只飞鸡忽至,追着宋冽琅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啄了他的脸,八只爪子还抓乱他的头发。
欧阳看着飞鸡,呆呆道:“竟然是真的……”
宋冽琅眉眼沉沉,抬手一道灵刃将其打散,那只八腿飞鸡立刻化为一张轻飘飘的符咒。
他看身后二人一眼,越是愤怒,他的头脑就越冷静,对虞渊的背影分析:
“他本可以趁机跑掉,现在却还在离我们不远不近的位置,看来是想把我们€€€€尤其是我,最好冲动上头€€€€引到一个地方去。我猜其余三个人一定埋伏在那里,风致恐怕凶多吉少。”
“敌暗我明,那我们还去嘛。”欧阳小声问。
般入画也抬眸望他,虽不言语,但也等着宋冽琅拿主意。
宋冽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疏狂一笑:
“问乾榜之上,我北域五仙客从来都是天之骄子,这么多年势头正猛的后辈无数,想踩着我们扬名,将我们取而代之的从来不少,又有谁曾动摇过我等地位?今日也是一样,就让那四位后起之秀看看,纵有些小聪明的心思,在我等面前,不过一击击溃的云烟。”
“那……我们到底是跟还是不跟?”
欧阳抬眼偷觑,般入画也不解打量。
宋冽琅面对两位头脑简单的同伴,一腔疏狂豪情付与流水,心头那些争先恐后要涌出口的诗兴也没了动静。
他深吸一口气,木着脸道:“跟!”
说罢头也不回往前冲。
身后欧阳和般入画赶忙追上:“冽琅你别单独行动中了敌人的诡计啊!”
宋冽琅身形一顿,随即追虞渊追得更凶。不为别的,就怕对手没把他气疯,队友就先做到了。
在雨中疾驰的虞渊察觉宋冽琅正极速逼近,不由疑惑,毕竟对方实在不像因为一点小事沉不住气的人。
但他仍旧加快速度,等身后三人追上时,便只看到地下洞穴的入口。
三人操纵擂台鱼贯而入时,虞渊已失去踪影,只看到面前四通八达的漆黑甬道。
欧阳因害怕磨蹭一会儿,下来得稍晚。
宋冽琅拿出武器长链,将泛着灵光的锁链绑在三人手腕上,牵着锁链一头低声解释:
“以防走散。”
欧阳瘪了瘪嘴,盯着漆黑甬道:“可我怕。”
宋冽琅语气森森:“比怕我更怕黑?”
欧阳吸了吸鼻子,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还是怕你。”
三人走入甬道内,一路劈开剧毒蛛丝,淌过迷魂河水,终于在一处洞窟内找到被蛛网缠绕昏迷不醒的林风致。
欧阳正要上前解救,却被宋冽琅挥手叫停。
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抬腿便走:“不用管,继续前进。”
“万一那是真的风致我们总不能把他丢下不管吧。”
欧阳被锁链扯着边走边回头。
“等把他们四个一一抓住再回来也不迟。”
前方隐隐传来兵戈交织之声,紧接着三人与负伤的容肆夏西楼狭路相逢。
二人看了一眼身后,立刻往左侧甬道逃窜。
宋冽琅却并未追赶,站在原地联系陌浮沉,确定他并未遇到此二人后,便不紧不慢地往右走。
“此地阵法环环相扣,必定有个主阵眼控制,我们先破阵,再收拾他们。”
左侧甬道的容肆与夏西楼见他们不上套,似乎有些急了,连忙大喊:
“宋冽琅,林风致在我们手上,你要是再不停下,我们就……”
夏西楼没想好狠话,容肆便接口:
“就在他脸上画王八,左脸一只,右脸一只,然后丢出去供大家欣赏取乐!宋冽琅,你也不想你的朋友受这个辱吧。”
“你们大可以试试!”
宋冽琅脚步不停,距离主阵眼仅一步之遥。
容夏二人阻止不及,恫吓一声比一声急切:
“欧阳,般入画,里面被虞渊放满了老鼠,你们可想清楚了!”
“里面毒虫环绕,早就埋伏了我们的人,你们一旦进去,再出来可就难了。”
“你们以为身边的同伴真的还是同伴吗,这里幻术密布,迷障迭起,欧阳金花早就被我们调换了,你难道就不好奇虞渊去哪儿了吗,他就在你们队伍里,被你用锁链牵着呢!”
宋冽琅回头看了一眼欧阳,欧阳委屈辩驳:
“我不是,我没有。”
“你去找他们换灵石的时候,那四个‘好人’有接近过你吗?”
欧阳冥思苦想,最终摇了摇头。
“继续想!”
宋冽琅加重语气。
欧阳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最终犹犹豫豫道:“那个,虞,虞……他好像拍过我的肩膀又好像没有我不记得了呜呜你别凶!”
“那就是了,难怪你身上有他的气息,原来是想在这里玩虚则实之。继续走吧。”
三人进入主阵眼所在地时,容夏二人也追了过来。
确认此地确实是迷阵阵眼无疑,宋冽琅立刻开始解阵,同时解开锁链,让般入画和欧阳对敌。
对敌之时,夏西楼忽然喊道:“欧阳,还不快动手!”
“入画,不要晃神!”宋冽琅一边解阵一边凝声喝道。
般入画回神,因被夏西楼的话所吸引差点被容肆打倒。
她封了听觉,再也不顾夏西楼的叫嚣,专心应对容肆。
“季怜青,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啊,虞渊!”
夏西楼继续狂喝。
宋冽琅额上淌下汗水,已进入解阵的关键时期,只差一小步便能将整座迷宫的阵法悉数破坏。
然而将至最后一步时,他却忽然顿住,察觉体内灵力有异,在经脉游走时竟将全身麻痹。
身后一股巨力将他从边缘踢下擂台,宋冽琅最后看到的场景是,“欧阳”将一张定身符贴在般入画身上,然后变为了昆山二师兄的模样。
“都说了他是虞渊你还不信,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
夏西楼刚说两句,便被虞渊一把拉着往出口逃,边逃还边不忘数落:
“就你有嘴,不知道定身符和毒坚持不了多久啊。”
先前虞渊入洞后早早在洞口旁等候,待宋冽琅和般入画先入洞后,主阵眼处的季怜青配合开启洞口覆盖的另一层传送阵法,将欧阳传送到别处,再由虞渊扮成欧阳,伺机偷袭。
他本不一定有机会,奈何宋冽琅将三人绑定前行,虞渊便通过小师弟给的毒蛛,一点一点给他们喂麻痹效果的毒。
眼下先前失去的两座擂台悉数夺回,三人立马破地而出,与早早等在另一处出口的季怜青会合。
与此同时,地底剧烈震颤,被耍了一通的北域五仙客灵力激荡,将整个校场的地面震得塌陷,无数弟子与怪物猝不及防落入地道,乱成一团。
天地被这恐怖的灵气震得变色,聚拢的乌云被涤开,空气被撕成碎片,逼人灵压让校场内无数弟子面色发白,喘不过气。
徐知行坐在擂台上看了一会儿,转头搭上梁霄的肩膀,吊儿郎当道:
“看样子是输了。”
梁霄:“输得还相当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