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是虞渊靠一张嘴把他说死了吧?死得这么窝囊,赵家人只会嫌他丢脸。
于是赵宿川故作虚弱地低声道:“我是冤枉的,我不是魔族内应。你过来,我告诉你真正的内应是谁。”
虞渊听完后不仅没上前,反而默默后退一大步。
“你不就和张师弟走得最近吗,不说我也知道!”
“我有证明他是魔族内应的证据。”赵宿川锲而不舍。
“那我帮你叫执法队戴罪立功?”
虞渊一点不受蛊惑。有证据他不早说,非留着和他一起过节?
赵宿川使尽千般诡计,奈何虞渊郎心似铁,不为所动。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自己的姿态已然做足,虞渊转身就走。
“等等!”身后赵宿川不甘心地叫住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急了,
“两个月前,我与他误入一处秘境,在其间寻得一修为速成之法。那秘法原本在他手上,我见他短短半月修为提升明显,套了他的话,他便将秘法原原本本告诉我。起初我并不知那是修魔之法,只是隐隐觉得古怪,直到内视时发现经脉逆位,又有传言说,我与他其中一个疑为魔族内奸,便想先下手为强。”
然而事情的结果却出乎意料,赵宿川成了魔修,而张师弟根本未曾修魔。
一切听上去更像赵宿川气急败坏的污蔑攀咬。毕竟他就是这种人。
“也是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被他骗了。”赵宿川状若疯癫,被铁链束缚的双手剧烈摇晃,
“那秘境看似误入,其实是他在有意引导。从前的一切细细想来,看似是我在控制他,其实一直是他在影响我,枉我赵宿川一世聪明,居然被一只装成狗的狼给咬了哈哈哈哈哈!”
虞渊维持转身的姿势,既不离开,也不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赵宿川拿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态度,本着能带走一个是一个的心理继续道:
“他从一开始就是夺舍,藏得极深,走的也是仙门正道修炼路子,所以净潭水可显露魔气,却对他不起效。
但魔就是魔,若是要适应人族身体,不露一丝魔气,需得生魂为祭,定期为身体换血。十年前悲风原,他第一次性情大变,投诚于我。那时正好有一名弟子不堪舟车劳顿,收拾行李独自回家了。
我那时并未在意,现在想来,才发觉不对。你若幸运,现在去悲风原枯树往北二十里,说不定能发现他的尸骨!若有大能者在尸骨上施展回溯之法,自然能暴露他的身份。”
虞渊走出净善台后,将赵宿川所说之事报告执法堂。
立刻有长老带着执法弟子前往悲风原查探,果真挖出一副尸骨,待夜阑时分,张师弟于卧房内被抓获。
他面对那副尸骨时活像见了鬼,嘴里直嚷“不可能”。
执法堂雷厉风行,一整夜间顺藤摸瓜,通过严查历年失踪或临时回家的弟子,揪出不少魔族内应。
昆山之上,一夜风雨飘摇。
张师弟被关入冰牢内与赵宿川为伴。虞渊始终忘不掉赵宿川过于精确的指认以及张师弟面对尸骨时过于震惊的神情。
似乎一切都太轻易,也太刻意了。
他心里有异样的违和感,就好像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推动这一切达成,而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
“一个在昆山潜伏了多年的谨慎内应,真会留着一具能指认自己的尸骨那般久?”
但他还来不及探究,净善台内便传出张师弟与赵宿川见面眼红,同归于尽的消息。
身为魔族卧底,为避免暴露身份时被人搜魂泄密,张师弟的魂魄早被人下了禁制,一旦离体便自动爆炸。
赵宿川杀了张师弟,自己则在这样的爆炸下重伤不治,次日身亡。
死无对证,一切线索在此划上句号。
天明时分,距离登榜大会第二关开始还有半个时辰。
虞渊扔下符笔,刚伸完懒腰,便感觉眼前一花,死去一个月的被动八卦技能忽然鲤鱼打挺,跃起来给了他迎头一击。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传送它虽迟但到
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直到察觉呼吸不畅,虞渊才发觉自己再次被传送到镜湖之下。
湖畔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高低起伏,不是一个人在哭,而是两个。
虞渊连忙闭气,暂时没敢冒头,而是选择悄悄游远。
一是怕惊扰了岸上说话之人被当变态对待,二是怕被当做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昆山十大未解之谜之一€€€€镜湖鬼影处理。
“……珑儿,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树影入湖,鹂声宛转。第一个说话的女声过于耳熟,虞渊几乎在一瞬间反应过来,这次又是女主的塑料姐妹€€€€沈茶茶。
说来好笑,他与沈茶茶只在悲风原见过一次,但就算不记得沈茶茶的样子,虞渊也死死记得她的声音。
受传送影响,他经常在湖底听沈茶茶讲女主坏话,日日内容相似,只谈话对象不同。
但今天似乎格外不同。
沈茶茶说完后不久,便听女主故作冷淡却带着哭腔的嗓音响起:
“我拿你当好姐妹,把自己当初与家人失散的事告诉你,可你却偷了我的玉佩,冒名顶替我的身份。茶茶,是我瞎了心,从未想过你竟是这样的人!”
虞渊直觉这句话有些不对,暂且留了下来,并偷偷从储物符中拿出留音石,以防万一。
“我真的知错了珑儿,你先别冲动,给我几天时间,我去和他们说清楚,说这都是一场误会,你才是真正的宋家大小姐好不好?要是你亲自去拆穿我,你哥哥一定会杀了我的。你忍心看着我去死吗?”
宋凝珑陡然沉默,顶着兔子般红肿的眼看着湖面,一颗心如晃荡的碧波般摇摆不定。
她盯着湖面上自己和沈茶茶的影子,眼睫一眨,忽然道:
“茶茶,说谎是不对的,人做错了事就必须承担代价,你是我的好姐妹,我会在哥哥面前说情,保护好你……啊€€€€”
垂柳千绦,碧丝万顷的盛夏湖畔前,一声惊叫将犯困的鸣蝉惊醒。
在场三人里,谁也没想到沈茶茶会忽然动手。
毕竟大家都是修士,长时间闭气不是难事,还能在水里淹死不成?
然而宋凝珑的柔弱总能大大出乎虞渊预料。她在水中拼命挣扎,似乎已经忘记如何闭气,大口大口呛着水,而岸上的沈茶茶在最初的惊慌失措后,表情冷静到近乎冷血地清理现场。
眼见女主真的快被水淹死,虞渊连忙游过去将人从后捞起,施展身法带她破水而出,顺便将二人身上水珠烘干。
乍见虞渊,沈茶茶一双装满清纯的眼猝然瞪大一倍,让她看上去比原先清纯了一倍不止。
她指着虞渊,面色几乎一瞬间转换为欣喜:
“二师兄,我正想找人来救珑儿,你在真是太好了。珑儿,快让我看看,你没事吧。”
宋凝珑躲开沈茶茶伸出的手躲在虞渊身后,暑气纵横的青天白日下抱着自己浑身哆嗦。
虞渊看着沈茶茶,皮笑肉不笑:
“找人救命需要先把岸边的脚印擦掉?沈师妹,执法堂走一趟吧。”
“我,我和珑儿只是在玩笑,不是故意的,你说是不是,珑儿?”
沈茶茶后退两步,见宋凝珑无动于衷,开始哭起来。
一切又回到最开始。
沈茶茶哭,宋凝珑也跟着哭,一个梨花带雨,一个楚楚可怜。
沈茶茶选手声音稍低时宋凝珑选手就高音压制,宋凝珑选手的声音刚从虞渊左耳出来沈茶茶选手的哭声就立刻从右耳进去,层次分明,挺久了除了脑袋有些乱,竟还挺有韵律。
虞渊和着节拍不自觉拍手应和。
二位姑娘忽然就不哭了,齐齐看着虞渊,不明白他为何要鼓掌。
虞渊连忙回神,拿出传讯玉牌通知执法队。
沈茶茶见状,忽然直直朝虞渊冲来,似乎要把他撞下湖去。
虞渊侧身一躲。
沈茶茶纵身一跃,投身湖中,边挣扎边喊救命,一系列操作看傻了岸上的虞渊和宋凝珑。
眼看湖水快没过她脑袋,虞渊也顾不得通知执法堂,正准备施术先把人弄上来,便有人快他一步,乘着一个巨大的酒葫芦将沈茶茶从水里救出,上岸清风拂动细柳,带起一阵醇厚酒香。
来人紫袍金带,墨发半挽斜插金簪,气质颓唐,一副疏狂浪荡子打扮,说话声音却气急败坏:
“昆山二师兄,你没看到我妹妹掉进水里了吗,为何见死不救?”
虞渊莫名其妙地看宋凝珑,再看看一日前才打过交道的宋冽琅:
“这不救了吗?”
倒在宋冽琅怀中的沈茶茶忽然虚弱睁眼,短短片刻,眼中又沁出两行清泪:
“大哥,我没事的,我落水只是意外,与二师兄和珑儿无关,我们只是起了争执,你别误会,也别怪他们。我想回去,你现在就带我回家好不好?”
虞渊终于明白她方才之哭并非悔恨,只是拖延时间,跳水也是苦肉计。
他心里吐槽沈茶茶话题转换实在生硬,有明显的逻辑漏洞,好心纠正道:
“他没误会你落水和我们有关,他误会的是我见死不救。”
沈茶茶面色有片刻僵硬,看表情应该是在心底骂他,就和在镜湖边骂宋凝珑一样。
宋冽琅被虞渊这么一说,也意识到这话题转得似乎有些刻意。
但他看了一眼自己怀中虚弱无助的妹妹,在视线扫到安然无恙的虞渊和他身后的宋凝珑时,脸陡然沉了下来:
“又是你?宋姑娘,你三番五次纠缠于我,看在茶茶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但每次你出现茶茶就会受伤,如此倒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居心了。你是她的朋友,难道不知道她从小怕水吗,为何还要约她到湖边来?”
宋凝珑躲在虞渊身后哭: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虞渊不在意他们的家庭伦理大戏,但在意沈茶茶在昆山公然行凶还未处罚,于是清咳一声,掏出留音石,铁面无私打断三人的强行误会:
“给你们看个好东西再吵也不迟。”
说罢他以灵力催动留音石,其中记录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与昭明吵架的三个要诀,其一……”
“不好意思拿错了。”趁三人情绪中断的空档,他假装一点也不尴尬地重新拿出一枚留音石。
“……我会解释你才是真正的宋家大小姐……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当沈茶茶的声音从留音石中传出时,宋冽琅的脸已黑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