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说,下雨的时候要想到我^^
陆与闻笑,催促方雨该睡觉了,方雨却说还不想睡,睡不着,陆与闻认真地苦恼着,他问方雨那怎么办?方雨说你给我数羊吧。
于是陆与闻发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发到第十只羊的时候,方雨回复说笨蛋,我盯着手机更睡不着了。
黑暗中的陆与闻蹙着眉,手指顿了顿,仿佛主宰意识的不是大脑,而是手指。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在用微凉的指头戳着手机按键,他回复问,那我打给你好吗?
方雨回了一个嗯。
陆与闻按下通话键,铃声响了一下电话被接通了,他没说别的开场白,一开口就是第十一只羊,第十二只羊,第十三只羊,他的嗓音低低的,确保声音只有电话那头的方雨能听见,不泄露到被窝外。
数到第六十六只羊时,方雨打断了他,用带笑的声音说,好了我困了,我要睡了,你也快睡吧。陆与闻回了晚安,然后挂断了电话。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想的是,方雨的声音果然如他想象般轻快清甜,比四月的夜风还要轻。
陆与闻打了个哈欠,手机放到枕边,伸长胳膊摸到床边的长胡萝卜抱枕,拽了上来抱在怀里。他的一只脚压在上面,稍稍侧身压着抱枕。
虽然仍觉不满足,被窝里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寒凉,但他回忆着方雨最后说的那句话,翻来覆去地想,渐渐睡着了。
睡梦中他走到了那棵苍翠欲滴的大树旁边,亲手环抱住树干,他仰起头看见经他精心料理的绿叶,每一片都湿漉漉。
他才想起下了雨,但雨丝待他很温柔,没有打湿他的衣服,只绕着他的指尖飞舞。
隔天陆与闻罕见地起晚了,比起晚了更可怖的事情是,下身湿凉黏腻,他不记得昨晚有做过任何绮丽的梦。趁舍友们没醒,他马上去卫生间,偷偷摸摸洗掉内裤,把罪证销毁得一干二净。
洗漱完他到操场跑了三圈,第四圈绕跑道慢慢地走,他拿出手机给方雨发短信:早上好,今天出太阳了,你起床了吗?
方雨回:zzz
陆与闻看懂了这颜文字,他笑着键入回复:快起床了,小懒猪,谁说今天要早起的?
方雨:TT
陆与闻一边走路一边低头摁手机,和方雨为了起不起床这点小事扯得没完没了,势要聊出地老天荒的架势。
晚上陆与闻霸占了电脑看剧本,舍友们又去网吧包夜,他把门和窗都关上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和走廊上的喧嚣彻底隔绝开来。
男生宿舍里总有一群荷尔蒙旺盛无处发泄的傻帽不分白天黑夜的狼嚎鬼叫,一个个眼睛冒着绿光,打完球回来满身臭汗,不穿衣服在走廊大摇大摆地走,赤裸裸地炫耀他们的战绩。
陆与闻最烦他们这伙人,他必须强调厌烦是出于他们不爱干净,把走廊搞得乌烟瘴气,并不因为他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他才不承认他球场上技不如人,他只是没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实力,总有一天他会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好吧,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这事,但方雨会相信。
陆与闻拿起手机快速输入,现在他发短信的速度快了很多,不再需要字斟句酌,而是想说就说,他知道方雨会全盘接受他的废话屁话无聊话。
陆与闻:我打球很厉害哦,你信不信?
方雨:真的吗^^我想看
陆与闻:你先说你信不信我
方雨:我当然信你啊,你看起来无论做什么事都很厉害
陆与闻:哦?为什么?
方雨:因为你长得很帅^^
陆与闻:什么歪理,好吧其实我是骗你的,我打篮球老是输:(
方雨:没关系,你一定比我厉害,我都不会打TT
陆与闻:那我下次教你
方雨:好啊,我去洗澡了,睡觉前再见
陆与闻:去吧去吧,小心不要着凉,最近天气忽冷忽热
他将手机放到一旁,继续滚动鼠标,看董乾和向晴的故事,第一次看影视中的亲密桥段以文字形式直白地呈现出来,他的眼睛都直了。
要怎么演他没法想象,尤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去过片场,知道电影的每一场戏都是在数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演绎拍摄的。
陆与闻单手支着下巴,机械地滑动鼠标,隔几行便看到亲吻,下一场戏俩人还抱着滚到了一起,他简直想捂眼,在书桌前坐立难安。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立马拿起手机,导演的电话,他不情不愿地接了,讲电话的口吻很是沉闷,“喂?导演,剧本我还在看,你们那剧本能拍吗?”
导演开门见山道:“你推荐的方雨,我综合考量过了,他的确是最合适的。”
陆与闻一扫先前的郁闷,振奋道:“这是定了的意思?”
“我这边他是定了。”
陆与闻想起什么,试探道:“你们那天说他得罪了人?这个解决了没?”
“我反正没打听明白,他们几个说得不清不楚,演员这么难找,不能因为这点事就不用了,先定了再说,哪天追究起来我再装傻。”
陆与闻定下心来,又问了主角有没有意向人选。导演报了两个名字,后面补充了一句:“这两位一个自己很主动一个经纪人很主动,都在积极争取。”
陆与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听不出导演话里话外的暗示。挂了电话,他上网搜刚才听到的两个名字,研究完两人的资料,他的评价是都不怎么样,一个长得贼眉鼠眼,一个长相老成,不像十八岁倒像三十岁。
他关掉全部网页,多看一眼都嫌闹心。
当晚陆与闻做了个梦,梦里他照料得很好的那棵树,树下围了一窝的鼹鼠,它们啃咬树根,还在树底下打洞想长住下来。
他气坏了,想赶走那群鼹鼠,结果梦里鼹鼠开口说话了,告诉他这里是动物王国,他一个人类无权干涉。
他气得暴跳如雷,梦里的云和风,树上栖息的鸟,连旁边那棵不相干的树也在警告他,这里是动物王国,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只有受他照顾的那棵树一直在喊疼,声音、语气和那晚在酒吧撞见的方雨如出一辙。
那该有多疼啊,他看着干着急,恨不能立刻变成一只动物,他要和鼹鼠大战三百回合,永远赶走它们,保护好这棵树。
最近几天陆与闻心情很郁卒,起因是方雨更忙了,不能及时回复他的短信。
他知道是剧组那边告知方雨拿下角色的消息,因此这几天定是忙着跟剧组接洽,方雨没签公司没有经纪人,什么都要自己来。
方雨说打算花钱找一位表演老师系统学习一个月,另外还要研究剧本、背台词,接下来两三个月都会很忙很忙。
看着方雨因实现梦想而忙碌充实,作为朋友他很替方雨高兴,但心里也有一丁点难以言明的落寞。
他觉得自己要被抛下了,那种身边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他在原地踏步的恐惧如攀上骨髓的寒凉,总让他在深夜里惊醒。
醒来他会忍不住翻短信箱确认,几个小时前方雨才跟他说了晚安,至少现在,他们是一起的。
周六晚上,陆与闻回了趟家,母亲又出门了,父亲一个人在家里看母亲出演的电影,屏幕里的母亲一袭旗袍风姿绰约,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尽是婀娜与风情。
印象中,父亲坐在这里看这部电影的次数绝不低于十次,他不理解的是,人都被他娶回家了,他们相伴走过了二十年,理应是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伴侣的模样。
父亲何至于对着影片里的母亲失神。
他清了清嗓子,“我妈这次要去几天?你想她不能跟着她去吗?”
回答他的只有影片里咿咿呀呀的戏曲。
得了,闷葫芦一个活该老婆跑了。
陆与闻不自讨没趣,自己上楼去。从年前开始,他隐约能感觉到父母之间出了问题,母亲时常不着家,要么戏友聚会要么出门散心,父亲睡书房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问起来便说工作忙或腰痛。
父母的事他不好置喙,再加上平时他住校,对父母关心本来就不多,贸然干涉会更奇怪,他只能期待他们顺其自然的和好。
回到卧室把门一关,没开灯,他直接坐到了地上,内心惶惶然,他知道是自己太闲了的缘故。
最近他刻意压抑着倾诉欲,发短信的量急剧减少,同时避免说些无意义没营养的话,方雨每天那么忙,上课一定很累,他哪好意思再用自己的无聊事烦他。
不到十点半,手机屏幕亮了,方雨的短信,他屏息点开,方雨说,今天好累啊,你推荐的老师好严格,不过确实好厉害。
陆与闻回:名师出高徒,她带出了两个影后,挑学生只看资质和天分,你能被她挑中说明你也很厉害。
方雨:你就会哄我高兴
方雨:那我勉为其难高兴一下下
陆与闻:为什么只有一下下?你有烦心事吗?
方雨:有啊,最近你都不理我,你不想和我玩了吗TT
陆与闻:我怕你太忙太累了,不想烦你
方雨:是不是因为我前晚聊没几句睡着了,我保证今晚不会了,不要不理我
陆与闻:没有不理你:)
陆与闻:什么时候进组?要拍多久?
方雨:不知道,导演说主角还没定,听说是去山里拍,至少要拍三四个月
陆与闻:好好准备,期待你的表演
陆与闻放下手机,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等他重新拿起手机,突然发现屏幕不亮了,怎么摁也不亮。
刹那间他的冷汗都下来了,他记起当初换掉这台旧手机的原因,是因为它老是无故失灵。
他长按开机键,用力到手指头发红,可屏幕一直不亮。恐惧一瞬间攥住他的心脏,他害怕这台手机再也开不了机,害怕方雨发给他的短信就这样没了。
如果最初的短信没有了,日后他拿什么作为他们相识的凭证?
如果方雨越走越远了,会不会有一天,他也跟这些短信一样,在方雨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湮灭?
陆与闻站起来,开了灯,找到常用的那台手机,拨通方雨的号码,没等方雨出声他率先解释:“方雨?我刚才手机坏了,现在换了一台给你打电话,你记下我的这个号码,我会用这个号给你发短信。”
“你回了什么?我没看到,能再发一次吗?”
说完他便缄默不语,等待方雨回话,像等待着对他的处置和发落。
他完全没留意,从相识的那一天到现在,他的心态发生如此大的转变,说了是方雨的影迷,好像他真的变成脚下的一€€泥土,他照料的那棵树成为需要仰望的存在。
方雨笑,“你别急,你知不知道我发了什么内容?我说,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然后我等了你几分钟,你的短信没有来,但你的电话来了。”
“原来你的手机坏了,可你还是打给我了,我很开心。”
陆与闻听完方雨的话,悬到嗓子眼的心忽然放了下来,他也跟着笑了,心里豁然开朗。
如果方雨越走越远,那就和他一起去好了。
当晚他打电话问导演,董乾这个角色,他还有机会吗?
作者有话说:
这周更了一万五,下周我要找房子和搬家,所以会缓更TT
第40章 讨厌你讨厌你我讨厌你
不过几个月前的事,回忆起来却觉得恍惚,那时的心境与现在大为不同。陆与闻记得导演通知他试镜过了的那天,他本想在电话里告知方雨这一消息,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那段时间他们各自忙碌,见缝插针地聊天,多少次他忍不住把他在准备试镜的事告诉方雨,可到堪堪开口的关头总会及时刹住车,他明白那不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