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闻回头寻找方雨的身影,方雨像是知道他会找他,也向他看了过来。对视只在一两秒,方雨率先转移目光,陆与闻勾勾嘴角,低头回复了几个字,当即按下发送。
短信即时传给了方雨,方雨显然也收到了,手机就在他手里,他没有马上看,站着一动不动,化妆师正往他脸上抹黑粉。
陆与闻定定地看了几秒,转身前往临时化妆间。
他在想方雨最让人无法割舍的那些时刻,是每一次难为情地把头低下来,是每一次并不高明的试探,唇舌当诱饵,最后几乎什么都给了去,是每一次主动脱了衣物,还会本能的害羞。
他想了很久,终于觉得好像有一点了解方雨,在爱他的这件事上,方雨所使出的招数远比他想的要多。
方雨是能一边吞吃他的东西,一边噙着泪花向他摇尾乞怜的那种人。天真单纯,也狡猾极了,主动也似被动,在他制造的水域里游弋,装作没看见探入水中的鱼钩。
上钩前要多快活有多快活,方雨是,他也是。在最快活的时候被鱼钩钩住,流出的鲜血能助兴吗?
方雨在短信里说,不许受伤,今天你从头到脚都是我的。
陆与闻回复,就今天?
全然忘记这是他制定的规则,一天的情人,他没能做好捕猎人的本分,他太爱他的猎物,设下的陷阱成了自己的陷阱。
陈秉万在玻璃爆裂声中慢慢转过身,把手举过头顶,他看见三个手持枪械和斧锤的蒙面男人,其中一人将枪口抵上他的额头,喝令他蹲下不许动。
玻璃展柜内的黄金首饰被另外两人扫入蛇皮袋,短短十几秒,柜台被洗劫一空。
拿枪指着他的男人逐渐转移枪口,目光盯上了珠宝店收银台的抽屉,那人纵身跳到了柜台后,用榔头砸毁抽屉的锁,把抽屉内的现金全部塞进背包。
陈秉万立马拿出手机,耳边轰然响起玻璃震碎的声响,持着斧头的男人快步逼近,踢走他手上的手机,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锈迹斑斑的斧头就立于他的脑袋旁。
那一刻陈秉万觉得,这个男人弄死他就像弄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男人回头看空无一人的店门口,店内的几名员工均瑟瑟缩缩地蹲着,无一人敢反抗。搜刮完收银台的男人提议趁警察没来,撬开金库门,金库里的才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陈秉万敛着呼吸,他听见面前的男人沉稳的声线,快速冷静地作出判断,“不,快走,警察不可能没察觉。”
三名歹徒退到了大门,马路边上停着一辆车,陈秉万仍蹲着没有动,他既等待耳机里发出的指令,也等候珠宝店外的动静。
车里经过精心布置,有他的照片和能泄露身份的物件,车门未锁,油箱油量充足,这样一辆车最适合逃亡,急于脱身的歹徒绝不会错过这辆车。
陈秉万记得上头对李立这个人的分析,真正的亡命之徒只有在危机与命悬一线中才觉得稳妥,越顺利反而越会引发他的警觉。
他们信奉险象环生下得来的安全。
每分每秒异常煎熬,也许仅过了不到十秒,陈秉万再次听见那个男人的声音,冷酷生硬,如抵额的枪口重重敲击着太阳穴。
“头抬起来,你跟我走。”
这场戏拍完已近晌午,方雨双腿僵硬且酸痛,他想叫助理来搀扶他走,谁知陆与闻走过来,直接把他的手放到肩上,搂他的腰扶着他往外走。
方雨低着头道:“我能自己走。”
陆与闻威胁他,“你不想我抱你起来就别废话。”
“我想去看看监视器,不知道拍得怎么样。”方雨扭头看还在监视器前的导演,他被陆与闻带着往面包车的方向走,连续不停拍了四小时,体力透支过度,精神却很兴奋。
他小声和陆与闻说话,眼睛很亮,眉目尤为生动,“刚才你抡起胳膊砸下来,有一点点被你吓到了,你的眼神很凶,但还是好帅啊,只露出眼睛和嘴巴也很帅。”
第105章 让她烧
剧组一百多人入住了当地的招待所,招待所房源紧张,陆与闻作为主演仍得到优待,一人独享单人间。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握着手机不时看一眼短信,思考该不该一通电话把方雨叫过来。
今天的他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和做什么都不会被拒绝的承诺和保障。
中午和方雨在车上,他已经享用了这一特权,担心玻璃碎片或许会飞溅进衣服里,刮伤方雨的皮肤,他一句不解释便叫方雨脱衣服。
方雨没问为什么,没说不要,很配合地解开衬衫纽扣,袒露白花花的胸膛。陆与闻压过去检查,方雨双手搂了上来,下意识送上湿湿热热的唇,陆与闻难得坐怀不乱了一回,斥道:“干什么?我在给你做检查。”
方雨并未松手,轻笑呵出热气,他微微扬起脖颈,叫陆与闻来看。陆与闻凑近看方雨白皙细嫩的颈间,没有玻璃碎屑擦过的红印,这一截颈子堪称完美无瑕。
陆与闻仔细检查过方雨的脸和脖子,轮到肩膀和胸口,他发问道:“身上有没有刺痛?你自己感觉,要不要我看?”
方雨紧了紧手臂,看着陆与闻的眼睛,忽然换了语气,“我不要你看,你是坏人,不要抓我,我只是来看结婚戒指的,你们要钱我可以给你,留我一条活命。”
“开你的车!少废话!”
陆与闻默契接上方雨的台词,彼此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对着接下来要拍的戏。方雨甚至抓握住陆与闻的肩头,装作握着方向盘,他全身得了疟疾似的发抖。
“你们要去哪?我的车留给你们开,别杀我,我不想死。”
陆与闻两根手指并拢抵着方雨的后腰,假装那是枪口,方雨骇得不敢说话,眼神流露恐惧,陆与闻低喝道:“往前开,越快越好。”
接着是另外两名歹徒的戏份,两人到此为止。方雨立即换上笑容,脸迎向陆与闻,以悄悄话的音量同他道:“这几天你要对我坏一点。”
“为什么?”陆与闻问。
方雨眉眼含情,环着陆与闻的脖颈,仿佛这是告白,“因为我是你的人质啊。”
陆与闻鼻息稍重,上手探进衬衫里攥住方雨的腰,他肖想已久的细腰,方雨话音急促,带有一点委屈,“给你,我给你看,我是你今天的情人,所以你不能避开我了。”
“我什么时候避开你了?”陆与闻一边抚摸一边质问。
方雨控告:“昨晚,不止昨晚,还有很多个晚上。”
陆与闻用力拧了一把方雨腰间的嫩肉,紧盯着人问:“又倒打一耙?是谁的错?是谁不要老公?”
方雨眼里的水汽迅速聚拢,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陆与闻叹口气,拢了拢方雨的后脑勺,“让你这一次,只要你能回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靠在陆与闻的肩上,方雨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他一直在等有一天,以前做了什么做错了什么都能和盘托出,然后听到陆与闻说的一笔勾销的话。
方雨喃喃地问:“要分手也可以吗?”
陆与闻再次郑重地重申:“你知道不可能,你想从我身边离开,那是不可能也绝对不会发生的事。”
方雨没对陆与闻斩钉截铁的话做回应,他开始含吮陆与闻的唇,将陆与闻干燥脱皮的嘴唇濡湿。他的手掌心攀上陆与闻的后脑勺,在车里迫不及待地贡献这一吻。
情人有情人应尽的义务,他能做的是抓紧流逝中的每一分一秒。
这晚陆与闻在房间里踱了第五个来回,终于等到方雨来敲他的门。
方雨一进门就扑到他身上,陆与闻的手从方雨的后腰囫囵摸到臀部,方雨换了衣服,衣服底下身体有点湿,许是洗过澡没有擦干。
他点了点方雨的鼻子,“跟你说了多少次,洗完澡要擦干再穿衣服。”
方雨眼里蕴着水光,“你确定要这个时候说这些吗?”
陆与闻双手托着方雨的臀,方雨搂着他,陆与闻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抱起来,放到床边,方雨立刻要拉下他的裤头。陆与闻抓住方雨的手,打一下手背,再拿到唇边亲吻。
“再告诉我一件和你有关的事,明天的情人也是你。”
方雨眨着眼睛,天真地问:“这是提前预约吗?”
陆与闻笑,“你说是就是。”
“你想听什么?”方雨倒在床上,把陆与闻也拉下来,两人面对面侧躺。他费劲挪动身体,脸贴近陆与闻的脖颈,嗅着皮肤淡淡的汗味。
陆与闻顺势搂着人,大手顺着方雨的脊背一寸寸往下摩挲,如此亲密的触碰叫方雨感到熨帖,他像昆虫伸出了触角,感知愉悦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卸下心防。
“早上说到你妈妈精神不太好,”陆与闻以方雨提及过的信息挑起话头,试探地问,“然后呢?你是因为这个才去照顾她的?”
方雨摸索到陆与闻的手,紧紧握住后道:“是,一开始是她提的,反正我没什么事,也该由我去照顾她。”
“你妈妈的病,很严重吗?”
床尾处,陆与闻的右脚勾住方雨的一只脚踝,还穿着袜子的脚按着方雨裸露的脚背轻轻地蹭。
方雨被这样的抚慰熨平了心底的起伏,他想了想,如实回答:“我不知道,她大多数时候是清醒的,她不清醒的那些时候,我觉得她也是清醒的。”
陆与闻握紧了方雨的手。
方雨在回想那些混乱不堪的时候,他试图择取可以说的部分,然而与他有关的,他通通不想让陆与闻知道。
最终他从回忆里挑挑拣拣,拼凑出可以告诉陆与闻的事€€€€
弟弟下葬那天,当他看着自己翻山跨海带回来的骨灰坛被放入墓穴里,心头复杂的思绪让眼泪也变得局促。身旁的母亲毫无征兆地身体一晃,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扶着,差点要晕倒在地。
方雨记得继父看过来一眼,冷漠厌恶的一眼,立马有人上前要带母亲回去。他没将母亲交给别人,亲自搀扶送回车里,自己也跟上了车,顺理成章离开了墓地。
车上母亲闭目不言,回到去突然魔怔了一般,嘴里反反复复念叨都烧掉,东西全部要烧掉。方雨不明白母亲指的是什么,母亲猝而转头,盯着他道:“死人的东西要烧掉,统统烧掉。”
方雨刹那间遍体生寒,母亲挣脱开他的手,满屋子东翻西找,他跟在后面根本阻拦不住,眼睁睁看着母亲找出打火机,再从车库拎出一个铁桶。
母亲冲上三楼,当看出母亲的意图,她想将铁桶里的液体泼洒到门板上,方雨顿时意识到铁桶里存放着什么,他跟母亲抢夺手上的汽油桶,母亲使了很大的劲,他没能掰开母亲的手指分毫。
继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雨猛地看过去,继父重复了一遍:“让她烧。”
方雨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问:“您说什么?”
继父说:“这个房间这扇门是特制的,火烧不着,子弹也打不进,让她烧。”
随后继父笑了起来,那是一种真正放松的愉悦的笑。母亲瘫倒在地上,任由佣人将她带回房间。方雨在那时发现了一件事,母亲似乎从不和继父产生正面冲突。
“那是你弟弟的房间,对吗?”方雨说完良久,陆与闻轻声询问,他用很轻柔的力度握着方雨的手,方雨凝视陆与闻的眼睛,不答话,直到他要融化在陆与闻的目光里。
“是他的,你看到我活着就该知道死的是他,我和他是一命换一命,一直都是。”
方雨声音很轻,泪意也很轻,他终于在陆与闻面前谈及这个事实,终于愿意承认他是苟且偷生。
陆与闻却道:“不是,你是我求回来的,跟其他人无关。”
方雨嘴角弯了弯,眼角的泪流了出来。
陆与闻亲亲他的额头,扯来被子盖在方雨身上,“今晚你在这里睡,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我要等你。”方雨拉扯住陆与闻的衣角,陆与闻安抚地捏捏方雨的脸,“你的大衣放哪了?我拿过来。”
“助理拿回房间了,今晚要盖着大衣睡么?”方雨直起上半身,陆与闻下了床,站在床边又亲了人一下,柔柔腻腻的一个吻。
方雨面色红红地躺下,陆与闻转过身,方才还温柔的表情骤然沉了下来,走出房间前他顺带拿走手机。来到方雨的房间,他拿起床上的大衣,并未马上出去,而是留在房间里,拨了通电话。
“上次托你调查的事,我还有不明白的,现在方便说话吗?”
电话那头是家里早些年的家庭医生,姓曾,近几年在美国进修,因外公吃的药要从美国购买,陆与闻和曾医生常年有联系。
几个月前得知曾医生想在美国购置房产,陆与闻找人帮了忙,后续他没怎么过问。一个月前,曾医生找上他说在新家找到一本相簿,这本相簿里被摄的对象和他好像有点关系。
曾医生欲言又止,说那个人长得很像你出道电影里的对手演员。
陆与闻当即猜到曾医生说的人应该是方雨的弟弟,方晴。也就表明曾医生购置的是方雨继父的房产。
房子能透露的信息太多,无疑给他了解方雨增加一个途径。陆与闻向曾医生打听房子交易细节,以及当地是否有关于这处房子的传闻。
曾医生整理了房屋的户型图给他,还有看房时和搬入前房子的原貌照片。
陆与闻问:“我记得你说房子有三层,第三层不住人,是从来不住人还是住的人走了,后来没人住?你还说过这房子哪里的门很坚固,赶得上机要部门的特制门?”
“二楼主卧?你确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