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最终还是没能保护住林默。
苏景皓心头纷乱,沉默着跟在杨天瑜的身后缓缓而行。一路四处查看。
他需要自保,以及找机会离开这里。
阿默,你别伤心。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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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五。上巳节之后的第二日。
巳时。良辰吉时。
元初早已持着御笔亲书的圣旨通传朝野上下百官,身着官服的臣子一早便候在了白玉大殿之前,高阶之上遥遥望去,乌压压一大片形容端肃谨慎的人群。
前一日说皇上微服出巡,此刻又传旨上朝。不知圣意究竟几何。皓帝一向冷肃无情,喜怒难以揣度,百官心里都存了惴惴不安。
便在此时,白玉大殿的尽头,漫漫长阶之下,一袭红衣的身影踏着铺陈遍地的阳光,自光线灼燃之处稳步拾级而上。
是林默。
一身金龙缠凤云锦明红婚袍,长长的尾曳铺陈身后,宛然滑过莹白的玉阶。
红颜玉容,纤尘不染,风华粲然,高不可攀。
如一枚炸雷凭空落于寂静的长街,百官集聚之中开始发出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夹杂着震惊的呼叫,划破巳时沉寂的穹顶€€€€
“这是什么人啊,竟敢逾制穿主君成婚的凤袍!”
“怎么进来的!玄武门竟然能放行!”
“皇上呢!怎么不见皇上!”
“糟了!是不是要兵变!”
人群中的议论愈发汹涌,如同一锅温水迅速煮开,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几乎就要顶开厚重的锅盖。
无数质疑的尖锐的不怀好意的居心叵测的目光开始蠢蠢欲动,破开那一身端肃的官服,露出暗黑的贪色。
便在此时,有眼尖的官员看了出来:“你们看!金龙御座之前那个陈设!像不像国君大婚的仪制!”
一言激起千层巨浪,台阶下密密麻麻的百官顿时开始沸沸扬扬。
高阶之上,金龙御座之侧,三声静鞭响起,尖锐的声音划破高峨的苍穹,凛冽回荡在广袤的白玉大殿之上。
人群中纷乱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垂首望向地面。
静鞭响起,再抬头便是大不敬之罪了。
林默双手平举,十指相扣,云襟广袖,沿着白玉长阶缓步而上,走到金龙御座之侧,傲然而立。
深邃的眼神凌然划过长殿之下的百官,落在玉阶之下的典仪官身上。
典仪官随即了然,嗓音高扬€€€€
“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陛下敕曰:昊天有德,成人之合,今有大栾国摄政王林默,品德贤良,端肃袤然,朕躬闻之心悦。适逢大栾朝与我景朝,愿缔结百年之好,特赐林默与朕结为连理,姻婚敦睦,以慰庙堂。钦此€€€€”
随着悠长的诏书宣读完毕,元初垂首恭敬递上描金托盘,金凤冠冕呈于其上。典仪官手执象征着苏氏皇权的玉牌和大婚诏书,托起冠冕,恭敬跪下。
林默的双手修长莹白,指节分明,带着温热触上冠冕,尚未及抬手,便听得高阶之下一声高喊:
€€€€“我等有话要说!”
第105章 主君千岁
林默眸光一凛,唇边却溢出一丝笑来。
手指从冠冕之上拂开,广袖一挥:“台下何人。有何话说?”
“御史台张蒙,有言要进。自古国君大婚,乃举国大事,从未听说过国君未到场,独独主君一人在场成婚的,岂不荒唐?不知皇上目前何在?摄政王是否挟天子以令诸侯,借机矫诏篡权?”
台下一人言辞咄咄,语速不紧不慢,声音朗朗传去,霎时惊得满朝文武面色张惶。
“我也有话说!大栾国摄政王出身江湖,听说也是个没有背景的,何以匹配我景朝国君!”
林默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眸光向身后暗处的池笛一掠,池笛立刻端着匣子就要出来。
便在此时,长殿之外响起一阵马蹄之音,千里加急的快马长长一声嘶鸣,一名传信官风尘仆仆翻身而下,疾步奔向殿前,双膝跪地,高举国书:
“北国国君杨天瑜来书,愿持北国所有疆土城池以为嫁妆,远嫁景朝国君,献以江山,托付终身!”
一瞬间整个大殿安静如夜,随即爆发出烈烈的争论之声。
林默淡淡的看向了元初,元初会意,立刻一挥静鞭。
尖锐的鞭声刺破苍穹,百官重新恢复安静。
林默唇角笑意不变,淡淡道:“敢问这位使者,我景朝国君何在?”
“景朝国君现客居我北国皇宫,与我朝国君陛下恩爱情浓,不思归国,特命我前来传书,好让景朝提前准备迎亲仪仗。”台下的传信官言辞凿凿,眸光抬起,带着满满的挑衅。
林默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他,只淡淡扫视群臣:“皇上分明是在出巡途中被北国国君杨天瑜挟持掳走,生死未卜,现以性命为要挟,以下嫁为诱饵,妄图入主我景朝,诸位竟然也信?”
“我们又岂知你不是如此?”
“对啊!我们又怎知你不是居心叵测?”
“是啊!就算你的居心没问题,北国送来了整片疆土作为嫁妆,我景朝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收复北部国土,你能有什么?无非就摄政王的虚名而已!”
“正是呢!收了北国国土,我景朝也可与大栾国抗衡了!”
林默微微扬眉,眸光似刀越过数十人的身影,凛冽落在说话的其中一人脸上,即便隔了十几丈远,依然惊得那人一身冷汗,差一点腿软跪下。
他微微一抬手,池笛立刻垂着眸子躬身送上了描金托盘。
“让本君来告诉你们,本君凭什么嫁于皓帝。”
林默提声运气,带着浑厚的内力,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朗朗传去,即便人群最末尾的人,也听得浑身一凛€€€€
“大栾国目前百分之八十的产业均在本君名下。以下是产业名录。”
“景朝当铺、面料坊、染坊、药铺、医馆五大行业,目前有百分之四十的产业均为本君持有及参股。以下是店铺名录。”
“这是大栾国令牌,凭此令牌,本君可调动大栾国二十万兵马。”
“这€€€€是景朝龙符。”
林默广袖一挥,金龙令符在巳时炽烈的阳光下折射出夺目慑人的光线。
“皓帝早已将龙符交付于我,景朝三十万大军枕戈待发。兵部何在?”
“臣在!”
兵部尚书刘勇大步向前,撩袍叩首:“兵部已整顿三十万大军,随时可发兵!”
林默温厚一笑,抬手虚扶:“刘大人辛苦。”
剑眉横掠,林默运气提声,字字铿锵:“如今,还有人对本君的身份质疑吗?”
一时间白玉大殿之上满朝文武面露犹豫,纹丝不动,却也不敢应声。
便在此时,礼部,吏部,兵部等六人相视一眼,齐齐拱手而出,撩袍伏地叩首:“臣等参见主君,主君千岁!”
一时间百官面面相觑,眉目动容。
片刻之后,稀稀拉拉有十数人先后向前一步,伏地叩首,高呼千岁。
整个白玉大殿半跪半立,场面十分尴尬。
林默却并不焦急。他唇角始终含着一丝笑意,双手负在身后,眸光越过百官,落在玄武门之外,仿佛在等着什么。
便在此刻,又有马蹄声破开沉闷的寂然,一人身着大栾国服饰,带着凛冽的风稳步入殿,赤金国书跪陈于上:
“拜见摄政王!大栾国陛下国书快信,大栾国已陈兵五十万,尽数驻扎在大栾国与北国国境线上,瑾帝传旨,五十万兵马尽数听命于摄政王!”
元初躬身过去,将赤金国书与大栾国的龙符一齐跪呈在林默的面前。
林默唇边的笑意终于缓缓拉成一道弯月弧线,深邃的眸子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现在,还有谁不服本君完婚?”
整个大殿只静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林默站在白玉高阶之上,金龙御座之侧,俯视着大殿之下,满朝文武百官鳞次栉比,端肃跪下山呼:
€€€€“参见主君千岁!”
€€€€“参见主君千岁!”
声浪排山倒海,直逼苍穹,万里白云的高空被震慑山河的呼声破开一道灼目的天光。
人间透亮。
“众卿平身。”
林默身着明红金龙凤袍,头戴冠冕,广袖云鬓,凌然不可侵犯。
凛冽的眸光让众人透过那一束光亮仿佛看到了万里之外的那个人。
这一瞬,他们那么相像。
“刑部何在。”
“刑部听令!”
“本君不是文人,从不信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来人,把北国信使带下去,五马分尸,尸体分成五块,分为五个时辰,投掷到北国皇宫内。”林默语气淡然,不紧不慢。
“是!”
一言说完,整个人群之中许多人皆两股战战,额头汗出如浆。
北国那信使连呼叫都没来得及,众目睽睽之下就被当殿拖走,地上残留下一片黄白腥臭的水渍。
林默的眼神如刀似剑,掠过文武百官,露出一丝浅笑来。
“刑部,方才出言不逊的是哪几个官员,可记下了?”
“回主君,已尽数记录在册。”
“方才那些个官员,口出不逊,污蔑本君,中伤皇上,意图祸乱朝廷,以大不敬之罪处死,午时斩首。”林默冷冷道。
一时间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几乎听不见了。
所有人皆面色一白,站立之姿不由得尊敬了几分。
那几人的惨叫声破空而起,直吓得众人冷汗涟涟,眸光钉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