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醒了,我们便算算账。”刘雁书从榻前直起身来,双手攥成拳头垂在身侧居高临下看着他,声音带了肃寒冰冷:“冷月,这些年我费尽心思天南海北打探你的消息。
得知你身陷北国皇宫,我又耗费心力人力打通宫内的关系,托人想办法与你保持联系。
主君率兵出征,我特意求了恩典,把你救回。
我千辛万苦到如今,好不容易把你迎了回来,并不是打算守着你一具冰冷的尸体。”
刘雁书双手负在身后,缓缓逼近他一步,下巴微微扬起,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字字铿锵:“冷月,你倒是说说,你为何要寻死?是这世上没你留恋之人,还是这世上再无你值得之事?”
冷月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眼神闪烁躲避,不敢看她。
刘雁书又缓缓迫近一步,声音沉了几分:“抬起头来。”
冷月微微一个哆嗦,缓缓抬了抬下巴。
“看着我。死都有勇气,难道没勇气看着我吗。”刘雁书声音凛冽。
冷月咬着嘴唇,面色雪白,闪烁犹疑的眼神缓缓上移,落入刘雁书巨浪滔天的眸子里。
“冷月,你少年英才,名冠皇城,即便家道中落,离开皇城之时你也是快意风华的。圣贤书你读了这么多,有哪一条是告诉你,死是一种出路的?”
刘雁书狠狠盯着他的眸子,凛冽的目光仿佛要透过他躲闪的眼神直直钉到他的心里。
冷月浑身一个战栗,少年时那些快马肆意的回忆,与自己在北国皇宫不堪折辱的遭遇反复在他的脑海里横跳闪现,他狠狠的咬住嘴唇,酝酿了许久,缓缓吐出几个字:
“雁书,你不懂我的苦。”
刘雁书的怒意被他这几个苍白无力的字给彻底点燃,她一个阔步向前,抬起手掌,狠狠一巴掌甩在冷月的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划破夜间的静谧,高高回荡在空寂的厢房内。
冷月猝不及防,被这一巴掌扇蒙了,一双眼睛再没了犹疑闪烁,直愣愣看着刘雁书。
苍白的脸上瞬间浮出一片清晰的掌印。
“你苦?你不过是在泥淖里打滚了一遭,受了些折辱,性命尚且未伤。
我领兵上战场之时,见过多少妻离子散,阴阳相隔。
多少铁血男儿为了家园寸土抛家舍业血战沙场,多少人气宇轩昂出征,马革裹尸还家。多少妻儿哭断了肠,依然要咬着牙站起来把自己的孩子养大。
和这些人相比,你所谓的苦,都是矫情。
你有手有脚,四肢健全,学富五车,博冠古今。无论走哪一条路,你都有锦绣荣华的未来。”
刘雁书又迫近一步,直直站到他的面前,凌厉的眼神丝毫不放过他的每一寸怯懦。
“我刘雁书看上的人,从来不是懦夫。”
“雁书€€€€”冷月顿时感觉心头掩藏在最深处的那一方柔软被狠狠戳破,眼泪瞬间涌出。
刘雁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回头从柜子里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把匕首,“叮”的一声砸在他的面前。
第130章 请旨赐婚
刘雁书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回头从柜子里拉开一个抽屉,取出一把匕首,“叮”的一声砸在他的面前。
“府医辛辛苦苦替你调理身体,你却偷偷藏起药草意图自尽,你从未想过我会如何自处,府医又要如何自处。
救人的药在你手里被你利用你的学识变成了杀人的利器,你从未想过我们其他人要如何活着。
既然如此,你现在便死吧。堂堂正正死在我面前。也好不要拖累旁人。”
冷月浑身一震,眼泪便夺眶而出。
“哭什么,方才不是要死吗。现在给你机会,你若是不死,过了这个村,想再从我刘雁书手里死过去,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刘雁书一字一顿,目光如剑:“你,还要死吗?”
夜里的静谧如同湿沉的乌云,厚厚压在穹顶之下,压得面前一站一坐的二人呼吸艰难。
榻上的人面色惨白,一双星目之内,沉沉的阴匿一丝一丝散去,渐渐露出清明。
刘雁书目光不错的盯着他,盯着那双少年英气的剑眉星目,盯着那一缕差一点点就远去的灵魂,盯着她闺阁深梦里无数次魂牵梦绕的身影。
那双星眸里沉沉压了数年的阴匿终于尽数散开,漫天繁星化成粲然光华,纷纷扬扬散落在柔光似水的清明里。
冷月拼命摇头,眼泪扑簌落下:“雁书,我明白了,我错了,是我错了。”
刘雁书心头一松,浑身的戒备在这一瞬间尽数散去。
唯独脊背挺得笔直如松,身姿如兰,在溶溶的月光下俯视着眼前的人:
“好,既然想好好活着,那明日里,便随我进宫,求旨,赐婚。”
冷月不可置信的抬头,双目含泪望向眼前的人。
望向自己弱冠之时便心心念念的向往。
望向自己身陷北国饱受折辱的时候唯一生的期望。
声音颤抖:“雁书!”
刘雁书未回应他,转身向外唤道:“传药。”
小厮立刻端着温热的药送了进来。
刘雁书对冷月扬了扬下巴:“自己把药喝了,明日辰时,我在门口等你,收拾利索了出来。一同入宫。”
€€€€
皇宫内。
已是辰时。
苏景皓上朝未归,林默百无聊赖,便踱步走到暗卫所里,想着去后院习武场好好松泛松泛拳脚。自从身上带了伤,苏景皓给他看的死死的一动不许动,林默只觉得浑身关节都要生锈了。
凌海早就成婚搬了出去,凌酒和凌波也住到了自己的宅子里,如今连池笛也搬出去了,暗卫所倒真的成了一所空殿。
林默走到暗卫所的外院,再没听到往日叽叽喳喳嘈杂的声音。心里头不由得泛起了一丝儿女出嫁后老母亲的凄凉感。他站在院里伤春悲秋了一会儿,随即觉得自己好笑€€€€
这几个小崽子,一个比一个能耐,凌海吃定了桐卓,凌波凌酒更是谁也不让着谁,一个比一个活的肆意逍遥。
朝内目前也是四海咸平,朝野安宁。没什么刀光剑影暗潮涌动的任务。
悲凉个der€€€€
林默勾了勾嘴唇,收起了闲出来的情绪,抬手推开暗卫所的门。
刚一进门,就听到后院传来清风呼啸,拳脚掀起内力的声音。
是谁这么勤快?给放了假,还勤勤恳恳的来出早课。
林默大步踏入后院,一个秀挺如松的背影行动若风,步伐灵动,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头也未回就兜着拳风向他横扫过去。
林默吓了一跳,身形一晃躲过那一阵猛烈的拳风,闪到他的右侧单手出掌,一手锁住了那带着杀气的招式。
“好小子,进步不小嘛。”林默一边笑一边松了手,微微整了整自己的衣衫。
眼前的人这才恍然转过身来,头未抬就直愣愣跪了下来:“池笛该死,冒犯王爷了。”
林默伸手想要拽他起来,池笛却明显往后一躲,身体一晃,避开了他的手。
林默微微一愣,随即道:“起来吧,什么冒犯不冒犯的。”
池笛站起身来,仍是没有抬头,垂着脖颈站在林默面前。
“不是说这几天好好歇息么,怎么来这里了?”林默温和道。
池笛垂着眸子:“歇的久了怕筋骨懒了,在这里有练才有那味儿。”
林默笑道:“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就比划几招呗?”
池笛立刻后退一步,躬下身去:“属下不敢。”
林默一言不发,抬手就带出一阵凌厉的掌风,毫不手软的就往池笛的面门拍去。
池笛吃了一惊,立刻也不敢懈怠,认真接了一招。
二人便在后院一招一式应对了起来。一直到二人都大汗淋漓,林默率先收了招式,大呼痛快。
池笛气喘吁吁抹了一把汗,乖顺站在了一边。
角落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掌声,伴着一阵龙涎香的气息,林默立刻回头,露出一脸明朗的笑来,兴高采烈。
“皇上驾到了!”
“参见主上!”池笛立刻跪下行礼。
“起来吧。”苏景皓笑着从后院的角落里走了过来,眉眼弯弯看着林默。
“你怎么有空到这里来?”林默道。
“有个喜事要与你说,正好池笛也在,与池笛也有些关系呢。”苏景皓看林默满头的汗,从怀里拿了帕子递给他。
“什么喜事?”林默一边说话一边凑近了苏景皓,也不接他递过来的帕子,直接把脑袋凑了过去,就着他的手蹭了蹭一脑袋的汗水。
苏景皓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将帕子叠了叠,一点一点掖干了他满脸的汗,温声道:“回永夜宫再洗把脸。”
“你还没说什么喜事呢。”林默道。
苏景皓收回手,修长的手指慢慢叠好了帕子,笑着说:“兵部尚书刘勇的女儿,刘雁书,今日里带了冷月过来请旨赐婚呢。”
“是吗!那皇上可做了个大媒人了!”林默眼睛骤然一亮,满面喜色,回头看着池笛笑道,“你也是半个媒人了,冷月还是你带回来的。”
池笛一愣,赶紧后退两步垂眸道:“属下不敢当。”
“你便是想躲也躲不掉了。”苏景皓含笑看了他一眼,“刘雁书和冷月特地求旨,二人感激你的搭救之恩,想要请你做证婚人。朕呢,就做个顺水的媒人。”
第131章 那便好事成双吧
池笛吃惊的抬头,看苏景皓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立刻慌乱跪地:“主上,这怎么使得!属下区区一介大栾国侍卫,身份悬殊,怎可做将军府的证婚人。”
苏景皓微微皱眉:“你年纪轻轻,怎的如此妄自菲薄。你是冷月的恩人,一路上也都是你带他回归故土的,怎么就当不得这个证婚人了。”
林默轻咳一声,故作嫌弃:“池笛,你这扶不上墙的德行可不好,你可是我的娘家人,也算是大栾国的特使了。这证婚人,非你莫属了。”
池笛心头一滞,面上差一点露了端倪。
随即他迅速掩了微不可及的神色变化,双膝跪地,恭敬施了一礼:“既然如此,属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对了。”林默笑着向池笛伸手,池笛微微避开,自己撩袍站了起来,后退几步,站到了侧边。
苏景皓拍了拍林默的手:“走吧,随朕去御书房,朕传了钦天监的先生来看日子,为他们赐一个黄道吉日办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