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柠没作声。
蒋芸出去后,他给庄经理拨了个电话,响起的是关机提示。
现在是上班时间,这绝对是不正常的状态。
裴柠手掌支着额头。
如果真要换负责人,那很多东西都要重新解释给对方,他想想就头疼。
下午,庄经理的秘书,鲁元联系了他们。
庄经理家里临时有事,定好的进度先暂停,新的项目负责人会在两天后联系他们。
鲁元似乎也是懵的,他在电话里道了歉,看样子的确是突发状况。
裴柠心态还算稳定,甚至安慰了他几句。
除了等新经理的指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吧椅示,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在办公室待了一天,离开前,裴柠特意对着镜子打理了一下头发。
他脱下西服,换成了今早出门前穿的卡其色风衣,这才下楼,开车前往机场。
关煜凌晨给他发了消息,飞机今晚到堰江。
这个点主干路基本都在堵车,等待的间隙里,裴柠原本也有点心急,但查了查航班信息,发现关煜坐的那班也晚点了一个小时,这才松一口气。
算了算两人也有将近一年没见过面,裴柠站在接机口,照样一眼认出了关煜。
后者顶着一头火红的头发,拖着大号粉色行李箱混在人群里,像一只醒目的火鸡。
火鸡显然也看到裴柠了,兴高采烈地挥起了手。
“等多久了?”关煜蹭蹭跑过来。
裴柠视线从他晃眼的耳骨钉上掠过,随口道:“没多久。”
“那就好。”关煜边说边打了个哈欠,“除了吃就是睡,坐得我脑子都木了。”
裴柠笑:“回来就不用再坐了。”
关煜是个话唠机,从见面起就喋喋不休,讲完飞机邻座的貌美男人讲国外的貌美男人,直到两人上了车,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裴柠瞥他一眼:“现在交代。”
关煜:“还是上次那家酒店,我订了一个月,应该够找到房子了。”
裴柠想了想:“来不及可以先去我那儿。”
关煜弯着眼睛:“我也想,这不是拖家带口的不方便。”
等裴柠视线转过来,他才抬起下巴笑道:“卡尔等结题了过来陪我。”
裴柠撇了下唇,猛打方向盘,惹得炫耀的人惊呼一声。
关煜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正是需要倒时差的时候,后半程一直在睡觉。
裴柠只把他送到酒店,没有再提别的活动。左右他今后留在堰江,两人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
到家时将近晚上九点半。
晚饭是酒店餐,关煜困得眼睛睁不开,也没忘将自己那份打包塞给他。
裴柠简单冲了个澡,然后就一头栽进了柔软的床铺里。
他做了个梦。
周围的景象很混乱,视野中心模模糊糊出现了一张人脸。
裴柠定睛看了半晌,才认出是关煜。
距离两人见面才过了几小时,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裴柠正想打个招呼,却见对方满脸焦急地跑过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就要走。
裴柠被拉扯得疼,唤道:“关煜,你做什么?”
“嘘€€€€”关煜猛地转过来,用手堵住他的嘴,同时转着眼珠四下看个不停。
“小点声!知不知道这有多少人在找你?傅沉延发疯,连所有出境口都一并监控起来了,我真是搭上命来的!”
关煜的掌心贴在唇上,裴柠能感受到他细微的颤动。
“得尽快!”
随着他声音落下,像是玻璃表面的水雾被擦去,眼前的一切终于明朗了起来。
这是一处陌生的候机大厅,拎着电脑包的男士还在争分夺秒工作,情侣拿着成对的水杯笑闹着挤在一起,年轻的母亲带着小孩坐在椅子上,起飞提示的广播响起。
嘈杂的声音像是扑面而来的风,一齐涌入脑海。
眼前的场景真实到令人心生寒意。
“别回头。”关煜忽然压低声音。
“他们来了。”
第6章
凌晨3:20。
裴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肩膀起伏,剧烈地喘息着。
他平复了好一会,才将手伸向床头。
鹿角造型的台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冲淡了墨汁似的黑夜。
裴柠从床另一边抓了个鲨鱼玩偶过来抱着,靠在床头开机,给关煜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哪。
对面没回复,他一通电话拨过去,理所当然也没有人接。
裴柠翻出酒店联系方式,这次直接把电话拨到了前台,问关煜有没有外出过。
涉及客人隐私,接电话的人有些为难。
所幸另一位前台姑娘值整个夜班,裴柠长得好,她记得他和关煜两个人,酒店餐还是她帮忙打包的。
她道:“没有,1706的客人没有外出过。”
裴柠连声道谢后挂断电话,眸色有一瞬失神。
手心湿漉漉的,裴柠浅浅呼出一口气。
自己方才急切的模样,仿佛被魇住似的。
可那一切太过真实,即使清楚的知道是梦境,依旧能感受到令人恐惧的绝望。
“关煜”带着他机场逃命,可惜两人甚至没跑出几个登机口,就被傅沉延派来的人抓了个正着。
人数和力量相差都过于悬殊,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害怕连累关煜,裴柠主动跟着他们离开。
好在这伙人并没对他做什么,裴柠被关进一栋别墅,直到入夜,才见到了下命令的人。
傅沉延依旧西装熨帖,身姿挺拔,乍看上去像个低调的绅士,可眼底却是一片近乎死寂的漠然。
来端悦的那日,他虽然强势又居高临下,但还算能沟通,这几日也没有打扰裴柠的生活,至少理智尚在。
但眼前这个人,只是出现,就令裴柠产生了不受控制的恐惧感。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裴柠像是一抹漂泊的意识,藏在自己的身体里见证了整个过程。
在机场并非他第一次计划逃跑,却是第一次成功离开了堰江,来到临省。
可惜,即使有关煜助力,这次行动依然失败了。
作为代价,“关煜”被工作室以一个子虚乌有的名义开除。
不仅是他,所有试图对“裴柠”伸出援手的人,哪怕只是在外面借给他手机的保洁阿姨,几乎都受到了报复。
梦里的傅沉延像失心疯一样,对他的执念和占有欲强到可怕,不仅完全罔顾他的意愿,甚至动辄强迫威胁,断绝了他和家人朋友的一切联系,到最后连外出都不允许。
而“自己”则激烈反抗,两人缠斗的次数根本数不清,自己就连装作顺从的陪“傅沉延”出海,都差点将他拖进海里淹死。
“傅沉延”变本加厉的控制他,“裴柠”却不甘愿当一只金丝雀,千方百计的让对方也不好过。
两人相互折磨,伤口虽能痊愈,灵魂却早就奄奄一息。
最后一幕停留在飞驰而来的卡车上,剧烈的冲撞下,疼痛更是炸裂一般。
身上仿佛还残留着撞击感,裴柠抬手摸了摸脸。方才动作牵动,才察觉睡衣已经被冷汗打透,湿答答的附在背上。
冰冷的粘腻感传来,左右今晚也睡不着了,裴柠掀开被子,在衣柜里摸了套干净的睡衣,进了浴室。
冲完澡,裴柠倒了杯水喝。
他此刻才算是真正冷静下来。
裴柠以前也会做梦,但无论梦中情绪如何起伏,醒来时都模糊得只剩轮廓,几天后忘得无影无踪。
但直至现在,裴柠依然能清晰的回忆起很多细节,并且没有任何要遗忘的迹象。
是傅沉延给他留的印象太深了吗?
可他还梦到了自己的朋友,梦到了秋水苑这套房子,他非常确定关煜应该没有和傅沉延产生过交集€€€€不然他能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且傅沉延也没有来过他家里。
难道是裴峰和裴任轮番电话,聚餐时同事那些议论,让他自己补全了细节?
或者万一…傅沉延说的是真的呢?
裴柠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产生动摇。
厨房和客厅相连,他思路乱的时候,习惯起身走一走。
路过门口的衣橱,裴柠随意一瞥,发现柜门没有合严,边上露出了一点白色。
拉开柜子,见是卡了一张纸。
裴柠拾起来,正是傅沉延给他的那张“合同”。
他当时随手放进了兜里,想等洗衣服的时候掏出来扔掉。结果裤子口袋浅,他又是翻折着挂,不知何时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