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能使随意就能看的吗?戚昔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
他想了想,道:“之前不是说这边在养马,能看吗?”
阿兴一下站得板直:“自然!”
“郎君随我来。”
*
养马的地方在大营的东侧。
城墙本就是依山而建,山下河水滋润了草地,便成了最佳的养牲畜的地方。
除了马,这里还有之前从草原带回来的牛羊。
上千亩的草场上,远看有木头建造的马厩。木栏围了一圈儿,隔开营帐,里面就是肆意奔跑或俯首吃草的马跟牛羊。
踏入软绵的草毯,耳边河水哗啦涌入。草木香气混杂着一丝丝粪味儿,倒也不怎么难闻。
戚昔站在围栏前,目光远眺。
天空苍茫,湛蓝的天中是散落的云团做的羊。天幕下,马、牛羊分群散开,尾巴甩动,悠然鸣叫。有喂马的人走在其中,抓着今年出生的羊羔细看。
若没有战乱,这会是一副祥和的边关牧民的生活日常。
“这里养了多少匹马?”
“两三千吧。度方那边的马才多,光是骑兵营都有五千匹了。不过两个不一样,这边是育马,那边都是可以用的战马。”
“能进去吗?”
“能。郎君我找个熟悉这儿的人来跟咱说说。”
“行。”
戚昔看着阿兴冲着那检查半大羊羔的人跑过去,然后两人又一起跑回来。
阿兴脸不红气不喘,拍着人肩膀介绍:“郎君,这是张潮,咱这儿专门负责育马的马监。”
“郎君。”张潮冲着戚昔拱手。
张潮长得很不像个军营中人,他很斯文。一身粗布短打,脚踩布鞋,头发也是随意用布条绑的。但这样朴素的一身依然挡不住他身上读书人的气质。
戚昔回了一礼,也敛了心中疑问。
他随着张潮往里走,阿兴随侍在他身边。
“这里的马都生得高大,与斜沙城里所见的皆是不一样。”戚昔看着不远处的马,开口。
那是一群高大的马匹,多为枣红色。
两米多高,马鬃长,浅浅的背毛在阳光中泛着绸缎一样的光泽。
就是离得这么远,也能看到它们身上一块一块像精心排布起来的肌肉纹理。
枣红色马儿中混着一两匹白色。但最惹眼也最好看的,当属那马群中俨然为首的黑马。
张潮尽职尽责充当讲解:“是,那是大顺北地原有的马种,多生活在却蒙山一带,所以我们称其为却蒙马。不过这种马矮小,耐力不足,不适合用来作为战马。”
“而这里的马是曾今从北地或者是西边宁
国、焦国引种的傲山马培育出来的。他们既有耐力,又有速度,虽不及瓮骨马,但作为战马也尚可。”
戚昔瞧着那迈着蹄子冲过来的黑马,唇角微微翘起。
“那就是说,最好的依旧是这瓮骨马?”
“各有利弊,但论战马,瓮骨马确实更好。”
转眼,玄风已经跑到了自己跟前。
张潮错愕地看着平时谁也不理的黑马就这么低下头来轻轻在戚昔头上贴过。一时间,垂着的手都握紧了。
他试图伸手去摸,但玄风像是知道似的,转身用马屁股对着他,并试图将自己整个大脑袋往戚昔身上贴。
就这么一个动作,让张潮看戚昔的眼神从平静变得崇敬。还阴影有些委屈。
戚昔推着跟他主人一个德行的大马笑得无奈:“好了,贴也贴够了,自个儿去玩儿吧。”
玄风叫了一声,只偏了偏脑袋。甚至挤占了阿兴的位置,尽职尽责地站在戚昔身边。
戚昔手掌摸着马背,走了几步,见两人都没跟上。
他停下回头问:“怎么了?”
阿兴拍着张潮肩膀,笑容灿烂极了。
“€€!没事儿,触及到汉子的伤心事了,心里难受。”
戚昔疑惑:“伤心事?”
“哦,就是张潮原本是个读书人,但是赶考路上差点被人整死了,玄风被放出去玩儿的时候路过,把人捡了一路从南边带到了咱斜沙城。”
“当时还吓了我们一跳。”
戚昔看向玄风。
玄风两个大耳朵抖了抖,也看着他。
戚昔摸着马毛感慨:“没想到你还不是第一次救人了。”
温家姐妹是,张潮也是。
“是匹好马。”
过了这个小插曲,几人慢慢走到了养牛羊的地方。
戚昔看着那明显与他所见山羊不同的羊种,道:“草原养的是这种?”
“对。这种羊是绵羊,毛厚而多,比山羊毛好。且肉质细腻,味道极香。若是羊绒的话,这羊最好。”
“若是肉的话,它产肉也比山羊多。冬日的时候军营会杀些羊来吃,郎君不妨到时候试试。”
阿兴一听便流口水,他道:“冬季吃锅子,草原上的羊吃着是一绝。”
“当然,咱斜沙城的羊味道也不差。”
戚昔眉头蹙起:“这羊种只这么些?”
张潮:“只这么些。今年就配了二十头,羊羔子下来了十三头。”
戚昔眸光淡淡:“配种是怎么配?”
“就、就把母羊跟公羊关在一起,我们在一旁看着就行了。”
戚昔望着那仅有的羊,道:“那若是让斜沙城养这种羊,岂不是花费许久的时间。”
阿兴像狗闻到了肉骨头,双眼唰的一下亮得晃人。“郎君,你是不是又有法子了!”
戚昔:“我没法子。”
“不用跟着了,我想一个人转转。”
阿兴拉住跟在马屁股后的张潮,定在原地:“是。”
草场很大,戚昔缓步走在其中。
北地的夏日并不像他曾今呆的南方那么热,对戚昔来说,这里已经算是凉爽的了。
他闭着眼,感受风从面上拂过。
手轻轻推开玄风又贴过来的大脑袋,唇角稍稍扬起。
隐隐听到远方传来的欢呼声,应该是训练完了,他顺了顺马背上的毛,道:“玄风,我回去了。”
玄风甩了甩尾巴,顿时在他面前曲腿趴下。
戚昔看着他没有马鞍的背,轻声道:“我不会骑马。”
玄风盯着他不动。
*
地里的庄稼以最快的速度被将士们收上来,一天的时间,收割穗子的人已经从边缘走到了地块中央。
戚昔坐在马背上,双手轻轻抓着马鬃。
玄风当散步一样将他带到西边,瞥见阿兴一刻不离地跟在身侧,它颇为高傲地仰起头,走得愈发平稳且优雅。
戚昔倾身摸摸马头,无奈道:“玄风,我想下去。”
“夫郎!”一声惊喝传来。
戚昔转头一瞧,看见燕戡一身尘土地从营帐那边过来。衣服上,头发上都是灰。比自己那会儿瞧着有过之无不及。
“怎么跑到马背上去了?”燕戡大步过来停在玄风身边,他冲着戚昔举起手,“夫郎来。”
戚昔看着身侧那双有茧子的大手,眼底泛起涟漪。
他将手放进燕戡的掌心,刚一触及,便被紧紧握住。白皙的手被麦色的大手几乎藏起来,戚昔心脏重重一跳。
他看了看一身尘土的燕戡,扬起唇角,如飞蛾扑火一般毫不犹豫地倾身。
腰间一紧,便被燕戡举着抱进了怀里。
没有疼,只有温柔的怀抱。
戚昔圈住他的脖子,安静窝着。清隽的眉眼舒展,瞧着格外的乖顺与安然。
玄风不满跺蹄子。
不过燕戡看了他一眼,它就老实了。
“夫郎若是想学骑马,我教你便是。”
顾忌着有人,戚昔没一会儿就松开圈住燕戡脖子的手,他道:“也不是特别想学。”
“是玄风非要拦着不让走,所以郎君才骑上去的。”阿兴告状。
大黑马被自己主人瞪了,马尾巴一扫,转身就跑了。
戚昔:“放我下来了。”
燕戡偏过头习惯性地往戚昔脸上蹭,但将将快要贴近时,他顿住。
戚昔疑惑地看着。
燕戡笑了一声,只鼻尖轻轻碰了一下戚昔的侧脸。“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