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最后趴在燕戡肩上,听着耳边的闷笑,既无奈又纵容。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
早饭后,常河就来了。
黏了自己一早上的人也离开,去做他的事儿。
戚昔将要送给邻居的东西拿出来,常河在一旁收拾分好。每家都是些糖、果干以及糕点。
“郎君,我送去了。”
“等等,我也要去。”
之前听说小孩经常在门口来等自己,戚昔觉得自己回来了还是要跟他说一声。
铺子门一打开,就见着穿得干干净净的小孩抱着膝盖蹲在屋檐下。
见到戚昔,那大眼睛顿时亮得惊人。
“大哥哥!你真的回来了!”开朗的声音传至整条街,大家伙儿都看了过来。
“哟!戚老板回来了!”
“铺子还开吗?”
戚昔礼貌回应:“要开的,不过要等上几日。”
小孩一下冲过来,脸上笑容似太阳花般灿烂。
戚昔被他抱住了腿。他浅笑,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刚刚还想着去告诉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大哥哥,我好想你啊。”
戚昔嘴角的笑大了些。他弯腰,轻轻将小孩揽入怀中。“我也想你。”
温润的眸光打量着小孩,道:“瞧着是长高了不少。”
小孩仰着头看戚昔,见他脸上鲜少出现的暖融融的笑意,也惊奇道:“大哥哥也变了!”
“是吗?哪里变了?”
“大哥哥以前都不怎么笑,现在笑得好好看!”
戚昔揉了揉他的脑瓜子:“就你嘴甜。”
“大哥哥,弟弟呢?”小孩往屋里看。
显然不忘之前走的时候,戚昔说要把自己儿子带回来的事儿。
戚昔手一顿,轻声道:“弟弟在他……娘亲那儿。过几天带过来给你瞧瞧。”
“好!”铁树高兴了。
他摇头晃脑,脸上满是雀跃。看来大哥哥没有抛妻弃子,是个男子汉!
戚昔牵起小孩的手:“先陪我去送些东西。”
虎头虎脑的小孩身板结实,拉着戚昔的手连蹦带跳,笑得比以往都开心。
走到包子铺,宋四娘正在招呼着客人。
戚昔笑着冲宋仓打了个招呼,他身边的常河便把东西递过去。
“婶子,宋叔,出去这么久麻烦你照看屋子。这点东西收着甜甜嘴。”
“哪里,哪里使得!”做包子的宋仓忙站起来试图推拒。但满手的面粉,拿也不是,推也不是。
戚昔笑道:“专门给婶子们买的,不收我也吃不完。”
人家这会儿做生意,戚昔不好打扰,送完东西就走下一家。
在屋子里温书的宋俭听到出来,就见着自己爹拎着几包东西一脸笑地往屋里走。
“爹,那就是戚老板?”他瞧着往武家铺子去的人,眼底闪过好奇。
“是,小公子长得一表人才,这次回来,瞧着又与之前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了?”
“更亲人了。也爱笑一点了。也更不像十九的年纪,反正是比你稳重得多。”
宋俭见他爹对这人知道得很挺多,看着是挺喜欢他的。
既然这样,那更应该交个朋友了。
他跟着宋仓转个弯进屋,道:“爹,我等会儿去他家铺子瞧瞧?”
“随你,不过别打扰人家。顺便捡几个包子过去。”
“诶!”
周遭几乎来往较多的邻居都给送了东西,戚昔又拿着最后一份,牵着小孩往他家里去。
他们走在小巷里,看两边偶有新修的青砖黛瓦。
地面新铺了煤渣碎石,脚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戚昔晃了晃牵着小孩的手问:“我都没告诉你,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猜的!”
戚昔:“这么厉害。”
小孩挠挠头,笑得眼睛眯起:“大哥哥说夏天就回来了。阿爷说快九月了,大哥哥要真是夏天回来,也就这几日了。”
“所以是你天天过来等?”
“嗯!”小孩欢喜地时不时蹦一下,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巷子里,“我知道大哥哥不会骗人的。”
戚昔心底一软,怜惜地摸了摸小孩的头顶。
出了狭小的巷子,路上见到不少小树。小树沿着路旁成排种植着,叶片舒展,顶端冒着嫩芽,已经是成活了的。
“什么时候种了这么多树?”
“春天的时候,大将军让种的。”小孩拍拍胸口,一脸自豪,“我也种了的。”
“爷爷还在院子里种了枣树,长大了我请哥哥吃。”
戚昔笑道:“那就先提前谢过了。”
“不谢不谢。”
只有深入这东城各个巷子里,戚昔才意识到这大半年过去,城里的变化。
不仅是树多了,原本倒塌的茅屋也大多被石房子替代。虽还是简陋,但比那的雪一压就塌的茅屋好多了。
路也齐整,坑坑洼洼的地方被碎石填平了不少。就算是下雨天,这路也稍稍会好走一点。
巷子窄,两边是高高的院墙。隐约看见围墙里探出不少树枝,上面挂着通红的柿子。
一路走过,听得里面传来几声孩提的嬉闹声,才恍然,这里真的恢复得比那场雪灾之前更好。
满巷子的烟火气,很容易让人心安。
戚昔跟小孩走在前,低声听他说着最近东城发生的事儿。
常河拎着礼包跟在身后,难得注意这些寻常,他步履轻快,也感受到了难言的轻松。
要是一直不打仗,斜沙城将会是多好。
*
各家这会儿正吃上午那顿饭。
戚昔领着小孩到了他家屋前,院子里还弥漫着一股饭菜香。
“爷爷!大哥哥来了!”小孩脆声高喊。
老爷子放下手里正在编的篓子,他闻言转头,笑斥道:“你爷爷我眼睛还看得见,耳朵也没聋了。”
他起身迎上去,常河将东西递上。
老爷子肃着脸推拒:“来就来,带什么东西。”
常河熟练地推回去,嘴巴利索道:“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银子。”
戚昔打断他们的拉扯,温声道:“老爷子,身体可好?”
老爷子:“好,托了你的福。”
“是您自己就是有福之人。”
他呵呵笑着,不再是医馆里一副死气的模样。“进屋坐。铁树,给你大哥哥倒点热茶来。”
“诶!”小孩撒腿儿就跑。
戚昔在桌边坐下,常河就立在他后头站着。
戚昔目光扫过面前这张破了又补,伤痕累累的木桌,印象深刻。
老爷子又端了一根凳子出来搁在常河身边,道:“后生,坐着吧。”
“家里又收了葫芦,之前见你喜欢,所以留了几个。我还雕刻了些玩意儿,你要是觉得好,拿回去玩玩儿。”
老爷子起身去拿。
小孩拎着热茶进来,有模有样地给戚昔倒上。“大哥哥,喝茶。”
戚昔帮他拎着,道:“晓得了。你也坐着歇会儿。”
小孩就亲亲热热地端着凳子坐在戚昔身边。
老爷子拎着一串葫芦进来,葫芦碰撞,发出闷响。
戚昔一眼落在了那雕刻了的一条大胖锦鲤的葫芦上。
“瞧瞧。”老爷子将葫芦搁在桌上,“今年庄稼长得好,葫芦也好。”
戚昔接过拿着玩儿。指腹擦过镂空的鲤鱼花纹。线条流畅,鲤鱼如跃出水面,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老爷子手艺也好。”
“都是闲着没事儿琢磨出来的。你拿着,家里还有不少呢。”
戚昔:“我就拿一两个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