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拉高他的衣袖,看清刀口全貌。心上酸麻,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说完,他眸光微凉,抛下燕戡独自开门出去。
“郎君,热水打来了。”阿兴守在外面,盆儿里水冒着白烟。戚昔接过,道:“去找找有没有擦拭冻疮的药,还有涂抹刀伤的药。”
阿兴:“是。”
回身进屋关了门,见燕戡在穿衣服,戚昔干脆先去自己洗漱。等肩膀一重,那穿好衣服的人趴在肩头。
戚昔转个身,手抬着他的下巴。“去把胡子刮了。”
燕戡可怜兮兮:“手疼……夫郎帮我。”
戚昔揪了下他胡子,面上跟结了一层霜似的,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燕戡跟尾巴一样跟着戚昔,眼底露出笑意。
不是生气,是在心疼自己。
没了胡子,燕戡一张脸露出全貌。整个一糙汉子样。
戚昔站在人跟前,手把着燕戡的后颈让他低下头,另一只手拿着帕子先把细碎的小胡渣擦了一遍。
“等会儿上点药,好好养养。不然每年冬天来一遭,反反复复也好不了。”
燕戡搂着戚昔的腰,偏头在戚昔唇上啄了一口:“夫郎真好。”
戚昔抿唇,自动屏蔽燕戡这些肉麻的话,又去换了一盆热水给他再擦脸。
等阿兴把冻疮药送来,戚昔将人按在凳子上。
燕戡将人一拉,圈在自己腿间将人抱了个满怀。
“抬头。”
“抬着呢。”
戚昔手指沾了药膏细细涂上,指腹挨着燕戡耳朵。他笑了一声要躲。
“夫郎力道重些,痒得很。”
“忍着。”戚昔面无表情道。
阿兴木着脸听自家主子说的些无赖话,对天翻了个大白眼。待里面没声儿了,他敲了几下门:“主子,郎君,用膳吧。”
戚昔:“这就来。”
出了门,见阿楮也来了。他穿着一身黑白配色的小袄子。脖子上围了一圈白色的兔毛围脖,衬得那张小脸圆乎乎的看着更好摸。
“将军,郎君。”阿楮规规矩矩请安。
戚昔:“你师父呢?”
阿楮:“师父还没有回来。”
燕戡出了门不像在屋里那么黏糊,只拉着戚昔的手走在他的身侧。他道:“那边受伤的将士多,他还要忙一阵才能回来。”
戚昔点头,牵上阿楮的手往饭厅走。
屋里炭盆已经撤了,穿得厚实也没觉得多冷。
早上吃得简单,现磨的豆浆,酥脆还带着热度的油条,黄韭炒鸡蛋,还有白菜肉馅儿、梅菜扣肉馅儿以及豆沙馅儿的包子。外加一碟咸菜。
用完早饭,几人身上都出了些汗。
戚昔垂下眼睫,由着燕戡给他沾了沾额角。他想着燕戡最近不在家,跟他道:“工坊选了位置,现在还在修,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看看。”
燕戡手停住:“好。可要我一起?”
“不用,你在家好好休息。”
戚昔一走,燕戡去了书房。阿楮找燕小宝玩儿去了,阿兴轻手轻脚推开书房门,走到燕戡身边。
“主子。”
燕戡靠着椅背双目望着窗外。天光落在他的脸上,那剑眉紧蹙,黑沉的眸子透着几分疲惫。
“算算我名下还有多少银钱可以支使。”
阿兴抠了抠手:“倒、倒也不用算。您之前买粮的时候名下一个子儿都没有了。现在兴许邱管家给您赚了些,但光是那修渠建坝的,您还倒欠着三千两呢。”
搞工程的又不是随便在地上挖出几条沟就好了,请人要花钱,材料要花钱,占了田地的要补钱……
虽说修到一半打仗去了,但欠的银子还是不能抵消的。
见燕戡眉头越皱越紧,阿兴鼓足勇气问:“主子,还差多少两?”
“两千两。”
“那主子您刚好凑了个五出来。”阿兴搓搓手,他眼珠子一转,小声提议道,“要不咱们问郎君借点儿?”
当初娶妻的时候,燕家给的彩礼不薄。只银票就有五万两。
虽然不知道伯府给了郎君多少嫁妆,但当初郎君要走的时候,主子将嫁妆以及带回来的彩礼里的现成银票全塞给了郎君。
现在郎君又做生意,还不用像自己主子一样自己掏荷包垫布将士们的抚恤银跟月钱。可比主子厉害。
“这样做虽然不怎么好,但就是借、借点,周转过来就立马还。”
“不可。”燕戡想都没想就拒绝。
“先去信问问邱管家那边的情况。能匀出来一点是一点。这事儿不许跟郎君说。”
阿兴垂头丧气:“知道了。”
*
酒肆。
戚昔去的时候,铺子里的客人只有两三桌。常河在一旁打算盘,小孩坐在他身边拿了个小算盘跟着打。
现下没有板栗再送过来,库存清空之后,门外卖板栗的摊子也收了回来。
方俏儿跟燕二婶在后院,戚昔听声是在炒菜。
“郎君来了。”
“大哥哥!”小孩见了戚昔立马笑。
过了一个年,小孩像淋了春雨的笋,一下蹿到了戚昔胸口往下的位置。现在站在柜台边不用垫着脚也能看清上面的东西。
“郎君。”常河道。
戚昔走到柜台边:“最近生意如何?”
“都开始春耕了,来的人少了些。外送的单子也比以往少了一半。”
“现在不仅仅是我们家店铺有外送。做吃食的,做粮铺的,只要能负担得起的,都有。不过老食客让主子多添些菜单子,嫌不够。”
戚昔手搁在柜面上,翻看账本。
瞧着那从十月入账的大几十两对比前头一个月的十两。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他合上账本问:“铺子里的酒还有多少?”
“四个大酒坛子。来客少了,负担半年没有什么问题。不过秋收的时候可能打酒的人会多。”
戚昔点点头:“铺子里先酿着,等酒坊建好了之后这边就轻松一点。”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现下喝酒的虽然没有多少人,但铺子也不能空着。之前答应客人的阳春面就做起来吧。”
常河眼睛一亮。
阳春面他可是吃过,虽然做法简单,但郎君做出来的跟他们自个儿做出来的味道就是要好不少。
常河:“但只一样会不会单调了些?”
“胡辣汤。”戚昔想过要卖朝食的话,一定要加上这一碗胡辣汤。又香又辣,一碗下肚能快活一整天。
“何为胡辣汤?”
“吃了你就知道了。暂且就加上阳春面、胡辣汤。”
“刀削面!戚老板,这不得加个刀削面!”那边客人吼了一声,显然是时时刻刻注意着这边。
“戚老板要做朝食,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戚老板,我瞧着你之前那一盘饺子也不错。”
“对对对,还有那羊肉汤!”
“上次摊的饼子也不错!”
戚昔摇摇头:“小本生意,哪里能做到这么多。且要是诸位不买账我可不就亏了。”
“怎么会!戚老板我成天上你家铺子吃可就等着你上些新鲜东西。自然,现在的菜味道也不差,可每回看你们吃,我们也馋不是!”
戚昔笑了声。从府里出来就一直绷着的脸这才如初雪融化。
众食客心神一恍。
酒肆里酒好喝,菜好吃,连老板也长得着实不差。就是不知道自家姑娘有没有这个福气!
戚昔敛了笑,手指在柜台上一点:“早上就加上这两道,牌子你找时间挂上去。”
“行。”
交代完前面,戚昔又得去后头教燕二婶做。阳春面简单,掌握好煮面时间,各种料下得也不复杂,把握好度便行。
胡辣汤燕二婶倒没听过,也没做过。连京都都没见得有卖的。她好奇道:“那扎嘴的汤能好喝吗?”
戚昔浅笑:“与南边的粥比起来,算各有风味儿吧。冬日喝正好。现在做来虽晚了些但也不差。”
戚昔这边教着,常河也将明日上新写在板子上摆了出去。
“当家的,戚老板也要做朝食了。”宋四娘心里一咯噔,心上泛出一抹愁。
戚昔短短一年把铺子做成现在这个模样,她也像见着自家小辈成才一样,打心底里高兴。
可高兴归高兴,偶尔也会愁一下。
你说对门那馆子生意那么好,要也做包子了,是不是他们这生意也摆不下去了。
这不,现在真就要做朝食了。
宋四娘心里复杂。她信戚昔人品,可又真的没法不担心自家包子铺。
宋仓看着灶里的火,稳声道:“做就做吧,也是人家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