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抿了一口甜汤圆的汤:“一时沉浸画得久了些。”
燕戡:“所以我就自己来找夫郎了。”
戚昔笑了笑,两人对着窗外的明月用餐。脸上皆挂着浅笑,虽不言不语,但自有温馨。
吃完一碗热汤圆,身心舒畅。伏案许久的疲惫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戚昔放了勺子,问:“燕小宝呢?”
“送奶娘那儿去了。这小子不爱干净,夫郎以后少抱。”燕戡语气忿忿。
戚昔曲肘,手托着自己额角,笑看着燕戡。
长发如瀑,那双如水墨的眉眼弯弯:“你至于吗,奶娃娃又不能控制自己。”
燕戡手搭在膝盖,很严肃道:“他已经快一岁了,不是刚出生的奶娃娃了。”
戚昔笑了一声:“好生没道理。”
燕戡凑上去。
戚昔一动不动,眸光里还含着温柔的笑意。堪比月华动人。
他目光里倒映着小小的燕戡。
一脸愤懑,带着点无赖的燕戡。
唇相贴时,戚昔满含笑意的眸子轻颤了下。
他伸手抵着燕戡的下巴,手心胡渣刺刺的,戚昔将他推离自己唇畔。
“山寨那边的事可有消息了?”
燕戡拿下他的手,揽着人的腰便将他放在了桌案上。“夫郎是想问幕后之人?”
戚昔手臂搭上燕戡肩膀,有些犯懒地靠上他。
燕戡拥着戚昔:“这些走私的人只是跑腿的,派发这铁矿、盐矿的人早就被他们烧死了。线索断了。”
戚昔咕哝:“那可惜了,还查吗?”
燕戡:“自是要查的。”
戚昔点点头,掠过了这个话题。
偏头瞧见被燕戡放到一边的纸张,他道:“农具的图纸我给你画出来了,你找工匠做便是。”
“嗯。”
燕戡捧着戚昔的脸问:“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戚昔顶着燕戡深邃的目光还真的好好想了想。他双手搭在燕戡脖子上,忽然笑道:“明日我要去西城,你记得叫我早起。”
燕戡蹭了蹭他的脸:“好。”
“还有……”戚昔捏着燕戡的耳朵,“别折腾太晚。”
燕戡拉着他手一亲,又顿时将他两只手握在身后,倾身吻了上去。唇齿相交时,他低沉笑道:“我尽量。”
……
春日的清晨总是清润的。却蒙山上下来的雾气将整座斜沙城变成了如世外桃源一般的洞天福地。
可惜雾气一散,又是坑坑洼洼的土路,破旧的砖房,以及灰扑扑的一座边城。
戚昔如往常般醒来,他侧身翻转,却发现自己还趴在燕戡的身上。
余光瞥见清新的一抹绿色,戚昔后知后觉他此时此刻已经不在床上,而是在一片林地之中。
戚昔迷蒙地眨了眨眼睛,将喂在唇边的水喝了。
他坐起来,四处看去,前面是涓涓流水,连片的草地上牛羊三两只。
玄风也在其中,悠闲地摇着尾巴啃食地上的草。
“这是哪儿?”
燕戡拢了拢他身上的大氅:“西边,却蒙山山脚。”
戚昔抬起手臂,瞧着自己穿好的衣服。他翘起唇角问:“你何时将我带过来的?”
“夫郎忘了?”
戚昔摇头:“睡熟了。”
“抱过来的,过来之后夫郎又睡了半个时辰不到。”燕戡将提前准备好的包袱打开,里面出来时带着的肉饼还是热的。
他拿了一块给戚昔:“吃吧。”
戚昔看了他一眼,笑得肩膀一抖。接过肉饼,身体一歪靠在燕戡身上。
他盘腿坐在一块厚皮子上,肩上披着大氅。望着天上绵羊似的云,唇角扬着,难得有了一点勋贵世家的潇洒意气。
可当又低头,一点一点吃手上热乎的饼子,顿时变成了边城林地里的骄矜猫儿。
戚昔:“你倒有闲情逸致。”
燕戡也笑:“那不是担心夫郎起晚了责怪我。所以事先将你带过来,也好过挨骂。”
说到这个戚昔不免脸一热。
他轻声吐出一句:“不知节制。”
燕戡也不反驳。只在戚昔吃了几口饼的时候递上一口水。
戚昔品了品,道:“下次装牛奶。”
燕戡无有不依:“好。”
戚昔一口一口吃了脸大的饼一半,水倒喝了不少。剩下的燕戡接过,全入了肚子。
吃饱喝足,太阳也从远处的草地移到了脚边。
戚昔解了身上的大氅起身。
燕戡顺手拎起地上的皮子,又接过戚昔手里的。裹了裹放玄风背上。
戚昔瞧着他,明明是他忙活大半晚,现在却生龙活虎。反观自己,步子迈出去几步,这次不用燕戡喊,他自己就先停了。
燕戡跑向戚昔,在他身前站定。他弯腰与戚昔平视,哄人似的:“是不是不舒服?”
戚昔推开他的脸。
转头向周围看了一圈,这里后面是山林,前面是草地,还有溪流与一汪浅湖。除了他们,活物就只有牛羊马儿。
他收回目光看着燕戡,实诚道:“有一点。”
“那相公抱。”
戚昔伸手,抿紧的唇松开。
燕戡看着这样的戚昔,心间被蜜糖溢满。幸福得止不住笑。“以后夫郎也多主动一点可好?”
戚昔红着耳垂偏头在他肩上蹭蹭,什么都没说。
窝在燕戡身上,看着周遭的缓坡沟谷,戚昔轻声道:“怎么想到带我来这儿?”
“夫郎说要来西边,正好想着有这么一处地,想带夫郎看看。”
身后群山绵延,林木葱茏。山巅积着未化开的白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身前更不比说,只一片绵延的草毯都让人心生愉悦。
“是个好地方。”没等燕戡要夸奖,戚昔话头一转,“不过今日有事,该去地里了。”
燕戡:“阿兴去了,夫郎就在这儿陪我可好?”
戚昔听这耍赖的声音,反手勾住燕戡的脖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我有没有说过……”
“嗯?”
“你有时候真的像一只大狗。”说着戚昔眼里透出笑意,“又会撒娇又黏人。”
燕戡一愣,侧头叼住戚昔的耳垂咬了一下。
“唔……”戚昔被咬得蹙了下眉,倏尔松开,眼中笑意放大,“还喜欢咬人。”
他勾住燕戡的下巴:“你说你是不是像狗?”
燕戡瞧着一脸灿色的人,再硬的心肠都是软的。他气不起来,干脆堵住戚昔的唇碾磨。
亲得人没说话的力气了,燕戡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戚昔抿紧唇,气息不匀地靠在燕戡身上。狗什么的,他不敢说了。
山风带着春日的清新拂过,两人发丝交织。
在这儿呆了一会儿,戚昔再提出要去地里的时候,燕戡还是带着他过去了。
原来只需要翻个坡,正对着的地方就是西城门。
送戚昔到城门外,燕戡翻身上门,一头扎入这深深的却蒙山中。
戚昔目送人远去回身。
他慢吞吞地蹲下,面上不显。但动作还是有些不自如。
脚下的山地已经被翻耕出来,地里的人捡拾着树根草根以及碎石。
土是沙土,戚昔捡了一把。与他幼时耕种的地不同,沙土土质细,透水性好,土层又深。尤其适合种植土豆、红薯、花生……
西城门外这一大片的山地远看如一个坡,斜着往上高差百米。
土质尚可,就是种喜水的作物时,水上不去。加上肥力不够,自然也种不出什么好东西。
没人愿意在这种细碎的地方种粮食,尤其还是在当今粮食亩产低下的时期。所以也怪不得虎啸村的村民荒废了这一块地方。
戚昔目光不由得落在那些村民身上。
这些人当中大多还是妇人,或者是老人。甚至还有些半大的小孩。
至于这个村的男人,极少数在山上打猎,多的在斜沙城里上工。
春日了,他们穿着灰色、褐色这些暗淡颜色的衣服,有的袖子短了,有的一件衣服上十几个补丁。还有那地里跟着大人的小孩,脚下的鞋子甚至开了口子。
戚昔想,在西城门种菜或许种不出来,但能给他们一份养活家里的工钱,那他也算做了一件心安的事。
放在以前,他游离于世间,不会多问也不多管。而今如此,料想是燕戡的影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