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什么,留下。”
“不行,夫郎还等着我回去用饭。”
夫郎!
老丞相没好气道:“走走走!快走。”
现在谁人不知道他将错就错,真认了那个男妻!这倒罢了,偏偏他还张扬得很。
“不知羞耻。”
燕戡管他什么羞耻不羞耻的。转身大步离开,巴不得走快点。
苏孟观看着面前一头白发的男人:“国师有什么事快点说,说完老朽也要回家吃饭。”
“陛下召见。”
“陛下召见为何是国师来?”
“圣意不好揣测,贫道只不过是跑腿而已。”
老丞相甩手:“那便走吧。”
苏孟观跟随师至枷往御书房去。两人并行,老丞相毫不掩饰自己对人的打量。
皇帝昏庸,从登基开始就是如此。
他一个三朝元老,临老了不得不扛起大顺的事情,累得要死要活。
本以为皇子皇孙长大了,能出个能人,谁知又开始在漏得像个筛子一样的大顺争权。
他老了,干不动了。
好在外面有燕戡守着,内里再怎么斗,几个也斗不破天。
只要没有伤及国本,旁的,他也不想管了。
至于面前这祸乱朝纲的道士……
老丞相眯眼。
师至枷看着前方,目不斜视,步态轻缓。“丞相可看出什么了?”
“哼,本相年迈,眼力一年不如一年。狐狸尾巴藏得好,我一个老人家能看得出什么。”
师至枷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只眼底划过一抹笑,此后一段路两人没有再说话。
御书房。
与上次燕戡来不一样,门中没有炼丹,也没有浓得让人头晕目眩的檀香。
两人步入室内,老皇帝靠在他的龙椅上,双目紧闭。瞧着唇上沾染的水渍,料想刚刚才吃完丹药。
年轻侍从见师至枷带着人来了,立马走到皇帝身边低喊了几声。
苏孟观瞧着这般逾距的行为,袖子一笼,垂目等着。
听得那侍从叫了半晌,皇帝才气喘着睁开眼睛。
“爱卿啊……”他声音又高又急,双手在半空挥舞,似溺水之人想抓住浮木。
“臣在。”
“有、有一事,朕想问……问爱卿。”皇帝瞳孔泛白,好不容易攀住近侍伸过来的手。气喘匀了,但张嘴许久也难说出一句话。
苏孟观面上不变,但心沉了沉:“陛下请讲。”
“老二、老四,谁能撑起……这江山。”
老丞相看了一眼端坐在丹炉面前的人一眼,闭了闭眼睛。
他如何听不出来,皇帝现在已经是日薄西山,命不久矣。
如今开口,是为江山。
苏孟观安慰自己,想他应当是在求仙问道中得了一丝醒悟吧。
皇帝直接掠过太子问两位皇子,想他也明白太子难当大任。
可二皇子跟四皇子……
一个蠢才,一个庸才。就是继承大统了,大顺的命数也难保多久。
这叫他如何说?
皇帝面上看着还行,但身体已经衰败到了极点。他眼睛浑浊,耳朵也有些听不见了。
颤颤巍巍掀开眼皮,却见丞相垂着眼。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瞳孔涣散。
“是朕让老师失望了。我子嗣、子嗣不丰,成年的儿子蠢笨,幼子难教。”
“但有一子,有一子,烦请丞相找一找……找找。”
“皇长子,唯有他能……”
苏孟观眼皮子一跳。
心中惊骇。
“皇长子没……”他手指轻颤,郑重道,“臣知晓了。”
他看了一眼那白发青年。
他沉声道:“臣一定会找到皇长子。”
皇帝身子一歪,颤动一下歪倒在椅背,恍惚中低喃:“好,好……域、域……。”
皇帝闭上眼睛,又昏睡了过去。
苏孟观出门,正好遇到了二皇子与四皇子前后走来。两人是龙子龙孙,模样比常人好看几分,但性子多承了皇帝。
贪图享乐,庸碌无为。
若是那个天性聪慧的皇长子还在,这皇位如何能轮到他们。
老丞相一瞬间挺直脊背,行了礼。精神矍铄,大步离开。
既然皇帝让他去找,那此事,定有转机。
二皇子陈阙,四皇子陈照皆是后妃所生。早已经成年,在外开府。
而今老皇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两人皆是喜欢来皇帝跟前尽孝。
不过门打开,又出来的是那容貌极盛的国师。
他甚至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开。
陈阙咬牙:“这道士,总有一日会……”
陈照:“二哥,先看父皇吧。”
“哼!要你提醒。”
两人在外说话,里面就有人听见。
年轻侍从跑出来,行了礼,低头弓背恭敬道:“陛下已经用完药睡去,两位殿下择日再来吧。”
又是毫不意外的结果。
他们次次来看,却次次挡在门外。
兄弟二人焦急,但又不敢硬闯进去查看老皇帝的情况,只能攥紧了拳头不甘不愿地匆匆离去。
*
“母妃,根本进不去御书房。”
舒贵妃一身华贵。虽上了年纪,但依旧保养得好。身材丰腴,面上不见皱纹。
她抚摸着跟前新摘的花,拨弄着,缓缓道:“进不去?”
“自然,我都几个月没见父皇了。”
“哼。那道士一来,你父皇对他言听计从,如何还能记得你们这些儿子。”
“贵妃娘娘。”一小太监从宫门外进来。
得了高贵妃眼神示意,立马走到她边上抬手挡住唇边,低语几句。
舒贵妃瞬间捏住手边的鲜花,花瓣入手,碎烂成汁。
“好,好得很!”美目闪过阴狠。
“你下去,继续盯着。”
“是。”
二皇子陈阙着急起身:“母妃,他说什么了!”
舒贵妃气得胸口起伏,一捧花全部捏碎了才将扭曲的面庞恢复如常。
“皇儿啊,你来。”
陈阙走进,就听她母妃道:“皇帝要找皇长子,你必定要先他一步。”
她声如蛇蝎,幽幽泛冷:“找到人,杀。”
陈阙惊得跌坐:“陈域!他不是死了吗!”
“度家那么多忠仆,当初找出来的也只是一句面目焦黑的男童……”
舒贵妃的长指拂过细眉,笑得嘲讽:“我当如何呢,原你父皇也知道,保不齐是他也掺和了一手,放走了人!”
“去,务必要先人一步!”
皇帝找人的消息瞒不住,或者说根本就是有心人散播出来的。
两个皇子立马散了府上的大半人去找。
而此时的东宫,碎瓷散了一地,当朝太子陈肆疯疯癫癫坐在椅子上,又哭又笑。
凭什么!既然不看好他,凭什么又要将他提到这位置上来!
父皇啊,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