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妖界中的回忆,或许开怀,或许仇恨,但均因灵魂经过锻造的缘故,开始逐渐褪色,记忆最清晰的部分,还要从以器灵之身醒来时开始。
被主仆契约禁锢下的仇恨、解脱后的偏激,遇到明心火后二人干出的一系列啼笑皆非的事,和最后幸运的遇到了不走寻常路的大师父和二师父……
是他的大师父和二师父,将他在偏激仇恨的道路上拉了回来。
世人都道:长于妇人手,娇惯无冲劲。但他每每回想,都会庆幸自己遇到了她们,能够被她们呵护、重新找回修炼和生活的方向。
若说明心火给了他友情,那么大师父和二师父则给了他亲情。
重拾昔日回忆,细细品味两位师父的谆谆教诲,他发现,自己已许久未有激烈感情的心脏,似有暖流滑过。
大师父、二师父,徒儿想你们了!
大殿内,随着景陵的深入入定,明心火噌的一声变大,将景陵整个燎起至空中、层层包裹起来。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感觉,昏沉中的景陵自动化为一面白色精致古镜,意识陷入更加深沉的憨甜。
而原本空无一人的大殿内,却突然现出一长身玉立的人影。红衣、墨发,华丽慵懒,精致容颜,分明是孔令羽无疑。
孔令羽站在明心火外,端详着火焰中那枚让他移不开视线的精致银镜,那股诡异的电流再次自心房开始、向四肢全身肆虐流窜。
感受着周身渴望触摸的叫嚣,他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孔令羽想,他确实已经没救了。
舔了舔干渴的唇瓣,他端详着镜面里正在纯白雪山之巅仰面躺着的白衣少年,他眉目放松,嘴角轻翘,惬意、放松而又安心,口中哼唱着一首旋律怪异的歌曲。
明白色的火焰随着他的哼唱,忽高忽低。
白皙的手指隔着火焰轻轻摸索着镜子的边缘,墨色的眼眸转为赤红,其内满是痴迷,半晌,孔令羽低低沉笑:“明明在那一魄中看到的镜子是大红色,现在竟全部变为银白,真是倔强。”
爱欲为其生、恨欲让其死。当厌恶红色后,连一丁点红不愿让它在自己身上出现,这……就是景陵。
突然镜面上画面一变,远方缓缓行来两位少女。
孔令羽的眉梢紧蹙,还不待他将出现在景陵梦中的少女模样看得清晰,眼前的火苗陡然窜高、遮挡了孔令羽探究的视线。
孔令羽不悦皱眉。但眼见是景陵的关键时刻,也未出声打扰,只是脑海中不断播放方才出现在镜面上的两抹剪影。
完全陌生的、却是可以让景陵纵使在睡梦中、都能露出放松笑意的剪影……
随着明心火焰的升高,此处大殿已不能多待,孔令羽最后回头看了眼火焰中的镜面,却正好对上镜面内那位粉色衣衫女子似笑非笑的眼眸,似不屑的笑睨他般。
孔令羽:“……”
尚来不及开屏挑衅,就得离开,孔令羽现身主峰下,被气得一身毛差点炸起来:那女人是谁?
过来咱们比脸!比实力!比开屏!
以己度人,纵使他们二人的成长环境在很早以前分了一个岔,但都不是喜与人接触之人。就像他,只要一与人接触就会起红疹,景陵则从未见有人能轻易靠近他半米范围内,除了上次像知娘那般,纯以实力靠近。
但就在刚才,他竟然在镜里看到了景陵毫不在意的被那位粉衣女子接触,面上始终挂着柔和的笑意。
那个女子竟在景陵心中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置!那怎么可以!
他来到此方世界,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结果,自己在对方心里,连个特殊都没占上,就被人抢了先?!
他讨厌太多无法掌控的意外,这种自己的所属物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从头羽、到尾翎,整个都不舒服!
一身血煞之气不受控制的升起沸腾,黑色的眸子,渐渐转为赤红。
因得到景陵即将闭关而赶来的众妖:“……”
硕铭看着不知为何心情开始不爽的孔令羽,小心的抖了抖身子,小心翼翼上前道:“君上,宁坊山峰已经布置完了,我们还撤吗?”
孔令羽赤红着一双眼睛看向硕铭,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煞气,让哪怕身宽体胖的硕铭都有些小心肝发颤。
或许因为思考,孔令羽赤红的眼珠渐转黑色,许久点头道:“华峰其他妖众回去,你俩留下。”
“诺!”硕铭点头,迫不及待的与怀鲁一起消失。
待所有大妖均迫不及待离开后,孔令羽墨色的眼珠深沉的看向剩下的辛伊和青痕:“为何你二人还未走?”
青痕拧眉:“我们要给王上护法!而且就亲疏远近而言,妖君似乎才是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魔界中的孔令羽(景陵过去式)将会怎样活下去、并混的风生水起呢?
【孔令羽:鬼才想知道,要么活,要么死,请他随意!】【景陵:他一定像我一样命大。】
【魔界中的孔令羽(景陵过去式):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能猜的出来就是出了鬼了,就连我也是才知道啊啊啊啊啊啊啊!!!!马基!简直是神展开的见鬼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50章
孔令羽:心情不爽!
他袍袖一挥,将两人甩到千里之外,恨恨咬牙:“亲疏远近?就你们也配和本君比较亲疏远近?!嗤!笑话!”
再次艰辛飞回来的楮沁:“……”亲疏远近?呵,老娘泪目了!论时间长久而言,她才是跟在孔令羽身边最久的好吧,还不是一遇到小白衣相关事件就将她甩走万里之遥?!
小魔星,你给老娘等着……
无论主峰下众人如何,此时在明白色火焰包围中的白衣少年,正陷在美梦中、沉醉不醒。
恍惚中,景陵仿佛又看到了他在镜灵空间中中穿着最厌恶的黑衣、不停的在脑海中思考未来,又看到了他和明心火一起在秘境中捣乱、躲避那些仙人们的追捕,看到了,他的大师父和二师父……
脑海中这些信息一闪而过,他便觉自己似在混沌中漂浮起落,仿佛方才所有的不甘、痛恨、苦楚、无奈都已远去,成过眼云烟,只余寂静深渊处的自在安宁。
再睁眼,混沌似被五彩霞光劈开,天地初现。
双眼在短暂失明后,他见到一片葱茏青山,数里桃林,大片粉色骨朵点缀枝头,似梦如幻。正是他记忆中两位师父居住的钟情谷。
桃林正中横卧一粼碧湖,湖心华亭内,一张白玉石桌、两把兽皮软椅,两位窈窕女子分坐其上,悠然对弈。
他循着竹径,步入亭亭内。
石桌左侧的高挑女子,一身白色低胸水袖纱衣,莹白乳.沟若隐若现,纱衣上点缀着不知名墨绿大花,妩媚而妖娆。她察觉到他的踏入,并未回首,只清冷道,“坐。”声音冰冷清脆,若冰晶玉铃,悦耳非常。
“是。”
景陵应声,回头便见亭边一张漆红矮凳突现,心中不疑,安然坐定。
再看右侧软椅上的娇小女子,一身藕荷宫装,娇艳非常。此时她正以一根葱白细指轻点朱唇,眉间轻簇,微现恼色。
景陵轻笑,换得那娇小女子狠狠一撇。
此时的他仿佛回到那段最为惬意、无需防备的日子,单纯、快乐,只需不断勤勉、思索、防备和拼搏。
明心火倏的自他体内钻出:“混小子,咱们再赌吧。谁赌赢了,谁就烤鱼去!”
“臭老头,我赌大师父赢。”
“啧啧,你真奸诈!那我这次只能赌月丫头赢了?月丫头,你这次可要加油啊。”
粉色宫装女子没好气的一把抓过明心火放在手里揉吧了两圈,扔到湖里,“月丫头你个头,臭老头,等着吧,压在我身上,今晚你就等着烤鱼吧!”
白衣女子略抬了抬目光,虽声音清冷,但仍能听出鄙视嫌弃之意,“让他烤?今晚是准备生吃鱼魄?我看还是我输比较好。”
明心火烤鱼,连渣都留不下,更何况鱼了。
粉色宫装女子一愣,急忙摆手:“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输?”说罢又噌的站起身,一手掐腰一手狠狠的戳着景陵的额头怒吼:“你们不去好好练习控火,在我这里捣什么乱?捣乱就捣了,却连压注都不会压,想死吗?都滚去炼丹去!没炼够十个丹劫不许出来!”
景陵吃痛的捂住额头,口中滔滔不绝:“二师父你轻点,不是早就说好了伤人不能伤脸吗?而且明明每次都是你输,我有先见之明跟随大师父的脚步,还跟错了?什么烤鱼、控火不是那么控的!你自己用明心火烤的鱼还不是难吃到不行?大师父救我,徒儿去给你做桃花酿、桃花饼、桃花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绝对比二师父做的那堆玩意好吃多……”
“闭嘴!”宫装女子眼疾手快的拿出一符纸贴在景陵唇上,咬牙切齿:“再说些废话、瞎话,就自己把它嘴粘上,明白?”
景陵:“……”不能说话,这绝对是他的死穴。
宫装女子吼完,将景陵一袖子甩出凉亭,而后手指顿了顿,慢条斯理的顺了顺凌乱的发丝,娇憨道:“刚刚吼的太大声,嗓子都有点哑了呢,润莹快帮我瞅瞅。”
“……该你落子了。”
“啊?哦,我看看、看看,别急。”
景陵看着二师父又开始双面作妖,不屑的撇了撇唇,刚才那副嘴脸都已经被大师父看完了,现在才想起维持形象已经晚了!
起身优雅的将身上的杂草拍掉,在湖边临镜自照,直到确认自己形象完美后,才捞起废了老大劲、自那诡异湖水中漂回来的明心火,回去炼丹。
虽说两位师父都对是他不错,但若能对他再好一些,就更好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晃而过,便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炼丹、丹劫、炼丹、丹劫……周而复始。
当第十次丹劫后,景陵兴致冲冲的去找两位师父撕掉嘴上的符纸,却被凉亭中放置的第三杯灵茶吓了一跳。这是为他留的?
高挑女子撕掉景陵嘴上的符纸,“喝吧,对你有好处。”
景陵兴奋的捧上茶抿了一口,果真滋味绝佳。
他抬头看天,心中充盈着暖意。头顶阳光缱绻,一时心生无限倦意,只愿时光就此静止,一坐不起。
午日倦阳,波光神女,缱绻暖意,岁月静好。景陵双眼沉重,困倦不止。
上下眼皮开阖数下,他望了眼二女,就待沉入安眠,却见那宫装女子对他抿唇淡笑。
她嘴角笑意柔顺,眼波温柔缱绻,衬着粉嫩的脸盘,水灵温婉。此刻她的笑容间带着几许标志性的狡黠,让景陵禁不住浑身一抖。
耳边似有细语呢喃,“陵小子,睡吧。”
“呵!”
景陵猛的瞪大眼睛,强撑着甩掉沉重罩顶的睡意,吓得挺直身板、大口喘着粗气。
他双手反射性捂住额头,只觉此刻脑门上理应正被一根尖锐指甲狠狠戳来戳去。
然,此刻脑门无血无痛的诡异平静,让他心中刚刚升起的困倦、懈怠数息间消失殆尽,只觉背后寒毛竖起,如临冰渊火山,后知后觉升起一种大事临头的祸患感。
“二师父……”这茶有毒吧!
高挑女子回首,惯常清冷的面上带着罕见的温情笑容,如冰雪初霁,寒雪消融,美煞桃源碧澜,暖声道,“睡吧。”
“砰”。
景陵自红漆矮凳上蹦起,将困倦等安逸思想抛向天边,使出浑身解数向湖外桃林处窜去。
边跑边不停低吼,“我命休矣……”白日活见鬼了,这一定是幻觉!
他双腿打着颤,爆发出平生仅有速度,直直冲出湖外桃林,视所有奇花异草、珍兽飞禽如无物,就连平日里最注意的形象都无暇顾及。
不知奔跑了多久,眼见前方有一模糊结界,一念间,他以舍生忘死的气势向结界撞去。
哪怕头痛血流,亦不罢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他双目圆瞪、嘶声大吼!